“信物?”
陆清雅从奚瑶身侧探出脑袋,瞟了眼她手心的碎玉片,“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看不出来。”
奚瑶摇摇头,微垂着眼眸凝视手心那片碎玉。
玉片边缘是不规则的齿状,看着有些像是什么东西碎裂后的一部分,她用灵息测试,却并没有什么法诀波动的气息传来。
“不会是他家打碎的花瓶瓷片吧。”
奚瑶屈指弹了弹那玉片,细看了看,薄薄一片,隐约还真是个不太明显的弧形,她忍不住笑出声,“别说,还真挺像。”
将那玉片收进储物戒里里,奚瑶笑眯眯地瞥了眼陆清雅和鹿蜀,“幻月村的热闹我们就不去凑了,回须臾?”
大妖的号召力自然是不同的,不只是一心想回城的鹿蜀,便连那十来个妖族,早在看到白泽的身形时,也都自告奋勇地带路去了。
绿盈盈的菩提叶飘然而动,速度却极快,载着奚瑶和陆清雅往须臾而去。
两人至城门口停下,收起飞行法器,慢悠悠往铺子里去。
隔着朦胧的雨幕,傅恒一身白衣,搬了个小凳子坐在铺子门口的台阶上,正笑吟吟地跟寄宿在门口的妖说些什么。
察觉到有人靠近,他眼一眯,便迈着一双大长腿走了过来。
“怎么样?”
傅恒先细细打量了奚瑶一眼,待视线在陆清雅脸上扫过,语气便不由踌躇起来,“行事有些不顺么?”
“挺顺的。”奚瑶歪着头看他一眼,“衣服色儿都换了,想来灵气是恢复了吧。”
“蛊虫已灭,储物灵器也便能打开了。”
傅恒摸了摸鼻子,“之前那衣服是毕荧非让换的,穿着实在太招摇,我就换了一件。”
他偏头往两人身后看了看,“罗浮呢?”
“罗浮有事,要晚些日子回来。”
奚瑶拍拍傅恒和陆清雅,示意他们跟上,便率先往铺子里走去。
礼貌地跟寄宿在门口的妖族点点头,她刚一推开铺子的大门,便被屋中溢散而出的怨气惊了一惊。
难怪傅恒下大雨都不回屋,还搬着个凳子跑外面找人聊天。
奚瑶抿了抿唇,便听旁边的妖族老奶奶开口。
“小姑娘,执念这个东西还是要早些了解了的好,在屋里放久了,迟早会惑人心志,于修行无碍。”
“多谢提醒。”
脸上凝出乖巧的笑,她眉眼弯弯地谢过那妖族奶奶,等傅恒和陆清雅进来,便默不作声地关紧了房门。
察觉到她身上的气息,屋中的怨气陡然一收,便乖顺地拢作一处,露出中心的女子身影。
傅恒撇撇嘴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欺善怕恶,昨儿晚间在他面前可不像现在这样顺从。
嚣张得很呐。
陆清雅目光在他脸上一瞟,便瞬间了解了什么似的,笑嘻嘻地开了口。
“傅兄,看来我们走这一段时间,你的日子也很精彩嘛。”
“何至于此,难道是本道修为不佳?”傅恒轻啧一声,看着那女子身影,有些不解,“这小小执念在我面前,与在瑶瑶面前,完全是两种态度。”
“这你就不明白了吧。”
陆清雅抱着手臂调侃,“你忘了?这执念前身可是一只鸟妖,你家瑶瑶有血脉压制,非常人可比矣。”
与傅恒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两人便齐齐用眼神看向奚瑶。
“看我干嘛,看她。”
奚瑶一把将两人拍开,朝前方的女子扬了扬下巴,神色有些狐疑,“这怨气是不是长得有些快,井里的阴气竟如此强悍吗?”
“不,与井中阴气无关。”
傅恒若有所思地开口,“所谓执念,是死者生前愿望所化,死前所受苦痛越深,于心中所愿越执着,所凝成的执念便愈强。”
“之前大约是正值中午,她受阳气影响,孱弱了些,在井里待几天,就缓过来了。”
“得早些将此事了解。”
他眉头轻轻蹙起,“此时她尚有神智,时间若拖得长了,受怨气影响,她行事只会越来越偏激。”
奚瑶点头,凝视着柜台后那道女子身影,缓缓露出个笑,“听了这么久,姐姐不先说说看,自己所求为何吗?”
怨气包裹中的女子,轻轻抬起眼眸,视线刚与奚瑶相接,便又本能地避了开来。
“所求为何……”
女子低声呢喃一句,又沉默了半晌,突然从柜台后出来,垂着眼眸端端正正地给奚瑶行了个礼。
“前几日,多谢姑娘施以援手,若非姑娘,云依只怕早已消散。”
“姐姐不必客气。”
奚瑶偏头瞅了她一眼,“你身形早已凝实,却未离开,大约也是存了请我们帮忙的心思,既如此,不妨细细说说看?”
“是,云依所求之事,仅凭自己只怕无法做到。”女子声音中隐隐有哽咽之意,再抬眼时,眼眶内已是一片腥红。
“云依心中唯一所念,便是护我母亲幼子平安。”
云依一字一顿将话说完,眼中满是决绝之色。
奚瑶若有所思地瞟了一眼云依。
死前所念,无半丝丈夫影子,难不成,这还是个家庭伦理剧?
奚瑶眉头一挑,“姐姐不妨说得再细些,我们也好想想,从何处下手。”
“对啊,说话吞吞吐吐的,可要人怎么帮你呢?”陆清雅抱着手臂嘀咕一句,末了,又好奇地看了一眼云依。
“你道侣……”
他茫然地眯了眯眼,不确定妖境对道侣的称呼是不是跟人族一样,顿了顿才继续道,“你相公呢?怎么没听你提起他?”
我相公……
云依抿抿唇,眼中腥红之色愈盛,神色悲戚,浓重的怨气陡然在铺子里弥漫开来,“他死了。”
“为了护我与孩子离开……”
死了?
奚瑶一愣,抿着嘴沉默良久,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云依老公不算渣男,却又为护妻子幼子而死,幸,也不幸。
“那你孩子呢?”
傅恒眉头轻蹙,“你既已成执念,那你的孩子……”
他语气一顿,瞟了眼神色哀戚的云依,清了清嗓子,没再继续说下去。
“我孩子没死。”傅恒话音刚落,云依却急急开口,声声泣血,“他还活着,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被他抱着,他们走了……”
“我……开始还能跟着……可后来……”云依神色激动,一番话颠三倒四,说得不明不白。
不只陆清雅,便连傅恒都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屈指敲了敲柜台,“说清楚,他又是谁。”
“云依。”奚瑶神色一凝,定定注视着她,“你先安静,把事情一件件说清楚。”
云依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被她语气中的镇定所感,到底缓缓安静了下来,一双血红色眸子绝望地轻轻阖起。
“我不知道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