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话长。”
傅恒顿了顿,斟酌了一下措词,尽量言简意赅地将整件事情说清楚。
“我到妖境游历时,无意间闯入了一个村子,正遇上毕荧中蛊妖力大失,当时村中人正想将她敬献给村里供奉的妖物,我便出手救了她。”
原来是这样,奚瑶眨了眨眼睛。
怪不得毕荧不管不顾地要嫁给傅恒,原来还有英雄救美这回子事。
她笑吟吟地催促了一声,“后来呢?”
“那村子里的人都跟疯子似的,我们好不容易才从里面逃出来,没过多久我便发现自己也中了蛊。”
傅恒耸耸肩,继续开口。“这种蛊虫会一点点吞噬体内的灵力,直至变成废人,这之后,我体内的灵力便一日少似一日,慢慢地没了。”
奚瑶挑眉,“那你之前说的,被人出卖又是怎么回事?”
“别提了。”
傅恒脸上现出一丝恼意,“我原打算回宗里的,只是修为渐失走得就慢,偏在路上碰到了只兔子。”
“主动提出帮我回宗门报信,我原想着试一试,最多就是妖晶被坑,没曾想他收了我的东西,转手就将我的位置报给了毕荧,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怎么又是兔子。
奚瑶抱着手臂开口,“是鬼市卖萝卜那一只?”
“不是。”傅恒十分笃定地开口,“非常像,但肯定不是同一只,这一点我绝对能保证。”
奚瑶挑眉,“是讹兽?”
傅恒脸上露出茫然的神色,“讹兽是什么?”
“阿恒哥哥该好好看看群妖鉴。”
奚瑶微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调侃傅恒,“讹兽是神兽,身形如兔能言善辩,言东,实而西,言恶,实而善,最喜骗人,十句话有一句是真,便算稀奇了。”
傅恒抬手按了按眉心,口中将讹兽两字念了好几遍,才忍俊不禁地笑出声。
“那妖居然叫这个名字,也算名副其实。”他轻笑着摇摇头,“那鬼市那一只也是讹兽了?怪不得成天拿着萝卜骗人。”
“阿讹也是讹兽,却有些不一样。”
奚瑶开口道,“我替他说句公道话,讹兽确实天生喜欢骗人,但阿讹与其它讹兽稍微有些不同。”
事实上,自鬼市初见,她便认出了阿讹的真身。
之后对他的话其实都算是半信半疑,只是留心观察下来,阿讹说谎的次数其实并不多。
“大约讹兽之间,也是有区别的,不可一概而论。”她沉吟片刻,方才继续开口,“阿讹也就有些贪财。”
“小凤凰说的没错。”
“我与阿讹认识数百年,他说谎的次数其实不多,总的来说,还是可信的。”陆清雅点点头,突然插了一句,“就是阿讹的萝卜,也确有妙用。”
阿讹萝卜居然有妙用?
这一点奚瑶倒是没有想到,闻言不由挑了挑眉,“什么妙用?”
“反正你要相信罗浮的眼光,她的馄饨里全是天材地宝,总不会无端将阿讹家的萝卜定为常用之物。”
陆清雅懒懒往柜台上一靠,朝奚瑶扬着下巴嘿嘿一笑,“你买来总不会吃亏的。”
奚瑶撇撇嘴,什么亏不亏的,你倒是说清楚有什么妙用啊。
她储物戒里一堆萝卜呢。
转头瞟了眼傅恒,奚瑶叹口气,神色变得郑重起来,“毕荧的蛊虫是怎么驱除的?”
“不清楚。”傅恒神色坦然地摇头,“从村中出来,我们便各自分开了,后面我曾问过,可她一直不肯告诉我具体方法。”
“那蛊虫的信息,毕荧可有跟你透露过。”
傅恒苦笑,“也没有,只说成亲之后,她自会找人帮我解蛊。”
奚瑶抿抿唇,看他一眼,“看看?”
“好。”傅恒眼中蕴出温和的笑意,“我还是那句话,随便玩。”
奚瑶失笑,无奈地摇了摇头,便收敛了神色,将手指覆上了他手腕。
一缕炽热的灵气缓缓而入,小心地在枯竭的经脉中游走,直奔丹田而去。
不待她的灵息靠近丹田,傅恒脸上突然露出痛苦的神色,额上也沁出细细密密的汗水。
“瑶瑶,收手。”
他急促地开口,下意识地便想甩开奚瑶的手。
“怎么了?”奚瑶一愣,立马收回了灵力,放开了他的手,“蛊虫有异动?”
傅恒不答,只若有所思地捂住手腕沉思,半晌却似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一变。
奚瑶偏头看他一眼,“到底怎么了?”
“没事。”
“我明白毕荧身上的蛊虫是怎么驱除的了。”傅恒深吸了一口气,“此事你不必再想,也不必再浪费灵息探查,以后再说吧。”
奚瑶皱眉,一脸严肃地看向他,“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傅恒紧闭着嘴,一声不吭,门外却响起另一道嗓音。
“我知道。”
哟……说曹操,曹操就到。
奚瑶看了傅恒一眼,便转头将虚掩的门轻轻拉开,睨了眼神色幽怨的阿讹。
阿讹微微一叹,有些复杂地打量了一眼她,又小声地重复了一遍,“我知道毕荧的蛊虫是怎么驱除的。”
奚瑶开口,“说来听听。”
“这蛊虫名为古蜜蚜,会吸食宿主修行之气。”阿讹不慌不忙地看了眼傅恒,“他身上的灵气吸食完毕,蛊虫正饿着,自然也想换宿主,所以刚才会有异动。”
“毕荧的驱蛊之法很简单。”
阿讹脸上露出几分嘲讽的神色,“毕方一族有的是心甘情愿替她诱出蛊虫的妖。”
“原来是这样。”陆清雅伸手拍了拍傅恒的肩膀,“够仗义的啊兄弟。”
奚瑶看了傅恒一眼,揉了揉眉心,“只有这一个办法?”
“也不是……”
阿讹有些犹豫,神色几经变幻,却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奚瑶抬眸,“阿讹?”
见红眼兔子不再开口,她沉思了半晌,才缓缓开口,“另一个方法,是杀母蛊吗?”
“没错。”阿讹有些迟疑,“但母蛊只怕不好杀。”
奚瑶转头与傅恒对视一眼,便平静地朝阿讹点点头,“我知道了,多谢。”
阿讹小心翼翼地觑了眼屋中几人的神色,张了张嘴,却并没再继续说什么,只一声不吭地转身准备离开铺子。
“阿讹。”
陆清雅却突然开口叫住了他,“你还没说你过来干什么呢。”
“也没什么。”阿讹挠挠脑袋,“就是毕方一族正到处找你们呢,我本来想过来报个信的,看你们已经收拾好了,就没开口。”
“咳咳……我先走了。”
他清了清嗓子,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叮嘱了一声,“不管你们以后开什么铺子,可先想着我啊。”
“这兔子,真是……”
陆清雅失笑,挑眉瞅了眼奚瑶和傅恒,“此事不能急。”
“我知道。”奚瑶想了想,轻轻嗯了一声,“得先搞清楚那村子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古蜜蚜。”
“阿恒哥哥。”她笑盈盈瞄了眼傅恒,“麻烦你跟陆清雅一起,在外面打地铺了。”
傅恒一噎,“我是病号,都不用照顾一下的吗?”
“没办法,罗浮估摸着不愿意跟我挤一个屋。”
奚瑶无辜地将手一摊,便揣着熟睡的小天狗往房间走去。
奚爹给的那堆书,里面好像有几本就是讲的蛊虫,只不知有没有古蜜蚜。
随意地将房门掩上,奚瑶揉了揉眉心,找出那几本古籍,施施然在书案前坐下。
天气阴沉,屋中也是灰暗朦胧。
她抬手在书案上放了一颗夜明珠,再拿起笔时神情却突然一顿,扭头看了眼窗户处。
城中连日雨水不断,她特意留了条缝隙通风。
此时那两扇窗却关得严严实实。
长睫微闪,奚瑶不动声色地放下笔,正欲起身离开房间,肩头却突然放下了一只手。
“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