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九尾鸟跑去照顾的女儿,居然以一丝执念化形来了须臾?
奚瑶神色一顿,有些意外地看了那女子一眼。
今日无雨,天上却阴云密布。
饶是这样,女子身形被云头漏下的日光一照,身上的气息也隐隐有溃散的趋势,此刻正瑟缩地躲在铺里阴暗的角落,脸上神情也愈来愈茫然。
小天狗忍不住低骂了一句,“怨气不深,道行也不够,大白天的,新死之妖居然也敢出来瞎逛,有意识却没脑子吗?”
奚瑶抿抿唇,到底是什么执念,竟让她千里迢迢找到了须臾。
难道只是为了消散前,跟母亲道个别,或是叙个旧?
“姑娘。”
她慢慢开口,唤了一声,却见那女子脸色迷茫,一点反应都没有,且眸中的血红之色已经消散,双眼无神地只管盯着柜台发呆。
“这道执念要散了。”小天狗叹了口气,看了奚瑶一眼,“怎么办?”
“快午时了,先把她丢井里养起来。”奚瑶沉吟一瞬,将小天狗放到了地上,“你去,若是我,估计还没靠过去,她就先不行了。”
“好吧。”
小天狗用爪子挠挠头,走到女子身边,尝试着伸出的爪子,几次却都毫无阻隔地从女子身上穿了过去。
随着时间流逝,女子的身形更加虚无,几乎只剩薄薄一点虚影。
试了几次,小天狗只能无奈放弃,“我摸不到她。”
奚瑶眉头紧皱,环顾屋内。
九尾鸟走得匆忙,店里的东西并未收完,或许还有什么带着她气息的遗漏之物,能吸引一下这道执念。
“陆清雅之前收拾铺子的时候,你知道他将上任店主的物品,都放哪儿了吗?”
奚瑶抬脚往柜台后面看了看。
后院自然没有,铺子里的东西她刚刚也都收拾干净,并没有什么东西。
“会不会都扔掉了?”
小天狗眨眨眼,跳到奚瑶身上,柜台后面,除了陆清雅尚未收起的一卷铺盖,也是空空如也。
“那没办法了。”小天狗两只爪子一摊,“时也,命也,怨不得别人。”
奚瑶抿抿唇,抬眼看了女子一眼,却见一双眼睛半丝神光皆无,却只执拗地盯着柜台这边看。
嗯?
她心中一动,往旁边让了让,顺着女子的视线看过去,蓦然在柜台边缘人缝隙里,发现半片羽毛。
“试试这个。”
奚瑶捏着那半片羽毛晃了晃,果见那女子的视线也跟着动了动。
有用。
她挑眉,屈指一弹,那半片翎羽便晃晃悠悠地向井中飞去。
日光愈盛,女子身形更加虚幻,连人形都几乎维持不住,见翎羽飞走,却陡然化为一团灰黑的雾气,也跟着那半片翎羽没入了井中。
“阿瑶。”小天狗从奚瑶肩上一跳,趴在井口向下望去,“她会恢复过来吗?”
奚瑶正在关门,闻言不由愣了愣,方才缓缓开口。
“那个姐姐,只是一道执念,原身已经离世了。”她微垂着眼眸,静静将门关严,眼中快速闪过一丝悲悯,淡淡开口,“执念就是执念,不能算本人,无论如何,心愿一了便会消散。”
“也是……”
小天狗感慨一声,又跳回奚瑶怀里,精神有些萎靡,有气无力地将小脑袋趴到她手臂上,“可那九尾鸟知道女儿死讯,得多难过。”
奚瑶安抚地给小天狗顺了顺毛,眉心却轻轻蹙起。
“怎么了?”
小天狗觑了眼她的神色,恹恹地打了个哈欠,不解地问了一句。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位姐姐死因只怕不太妙。”奚瑶抿了抿唇,安抚地拍了拍小天狗,“困了就睡吧。”
“好。”小天狗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自觉地往她袖子里缩去,末了又从袖口探出一双水润润的眼睛,“妖族陨落也是常事,或者说,不只妖族。”
“她的执念,你要管吗?”
奚瑶瞥了眼小天狗担忧的眼神,眸中蓄出一点笑意,“那个姐姐找到了这里,我听到了她说的话,因果已经形成,早已不是我要不要管的事。”
“别担心,我会掌握好中间的度。”
小姑娘微带一丝凉意又蕴含着几分狡黠的嗓音缓缓响起,小天狗愣愣地抬头,蓦然看见奚瑶额间有淡淡的金芒一闪而过。
“阿瑶。”
小天狗愣了愣,看错了吗?
奚瑶却已经垂着眼眸看了过来,“怎么了?”
“没什么。”小天狗摇摇头,揉着眼睛继续询问,“因果是什么?”
奚瑶唇角微扬,耐心解释,“你奄奄一息躺在深谷,我和陆清雅看到了你,这是因,我们救了你,这是善果,不救,则是恶果。”
“但彼时缘浅,即使是恶果,带来的影响也不会太严重。”
她微垂着眸,露出一个浅笑,“但到飞升之时,千万个果叠加起来的效果,却会非常惊人。”
“我明白了,所以渡劫飞升前,问心这一关,看的便是所有因果。”小天狗恍然地眨眨眼,脑中突然快速闪过什么东西。
一股浓重的睡意突然袭了过来,它张了张嘴,便瞬间沉入黑甜的梦乡。
“所以……”
奚瑶却并没注意,回望了一眼院中的水井,开口道,“她既带着执念找过来,能帮,便帮一把。”
一句话说完,耳中却并没听到小天狗的回应,她垂眼一看,便见狗子双眼轻阖,已经彻底睡熟了。
“就困成这样吗?”
奚瑶惊讶地嘀咕了一声,将狗子往袖子里塞了塞。
去章莪山时就睡了一路,回来的路上也断断续续闭着眼睛沉睡,这会儿怎么又困了。
她想了想,突然又将狗子从袖子里掏了出来,好奇地瞅了两眼。
“不会是要突破了吧?”
“什么突破?”
陆清雅咋咋呼呼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推了推门,见门从里面闩上了,就又敲了敲门。
等奚瑶将门打开,他好奇地凑过来,又问一句,“谁突破了?”
“喏。”奚瑶抬起手臂,指了指小天狗,“狗子最近似乎老是睡觉,我想着,有没有可能是要突破了?”
陆清雅俯身凑近看了一眼小天狗,有些羡慕,“妖族这么好吗?睡一觉就能破境?”
“狗子还小,前几境自然简单。”奚瑶越过陆清雅,瞟了眼跟在后面的傅恒和罗浮,“还顺利吗?”
“还行。”
陆清雅点头,“应该没什么纰漏。”
“什么味道?”
奚瑶还未来得及开口,罗浮却微皱着眉,抽了抽鼻子,十分笃定地瞟了她一眼,“有人来过铺子?”
“真是好鼻子。”奚瑶伸出手给她点了个赞,“不过是一个妖的执念,现在被我放井里养着呢。”
“你放井里?”
陆清雅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那井里的水还能吃吗?”
“我也没有办法。”奚瑶无辜地眨眨眼,“那执念快要消散,铺子里的至阴之地,可不就只有那口井嘛。”
“妖的执念?”
罗浮眉心紧蹙,往前走几步,警惕地环顾了四周半晌,才一声不吭地垂下眼眸回了房间。
“喂。”陆清雅好奇地推了推奚瑶,“到底怎么回事?我刚离开一回,就错过了一场戏?”
“就是那只九尾鸟的女儿,身形被日光照得几乎就快溃散,我也什么都没问到,放井里养几天再说吧。”奚瑶转头瞅了眼傅恒,“你的灵力怎么回事?”
傅恒叹了口气,“我灵力被人用蛊术封住了。”
奚瑶挑眉,“蛊?毕方一族弄的?”
傅恒苦笑一声,“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