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陆清雅这么高兴。
奚瑶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将储物袋收了起来，起身向外面走去。
罗浮小半个月没回来，陆清雅都恹恹的，连铺子前那条小道都懒得打扫，之前被她烧毁的青苔根部又微微冒出点绿意。
奚瑶视线在青苔茸茸的顶上轻轻一扫，侧脸瞥了眼安静站在店门前的人。
罗浮今日的面色和平日似乎有些不同。
白发灰眸的小女孩儿，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铺子门口那块草率的招牌，怀里紧紧抱着一把菜刀，阵阵冷意从她身上散发。
“罗浮。”
陆清雅突然开口唤了她一声，“我们是又要搬家了吗？”
听到他的声音，罗浮安静地转头看过去，轻轻嗯了一声，“准备一下，现在就走。”
有必要这么快？
奚瑶诧异地挑了挑眉。
这里是鬼市，魔皇的人也不敢堂而皇之地找过来吧。
“好，那我收拾东西去。”陆清雅倒十分爽快地答应，扭头就开始紧锣密鼓地收拾起来。
奚瑶无奈地叹息一声，也开始琢磨要带走的东西。
事先已经跟奚成渊提过这茬，倒不必再费心解释，留个口信即可。
她来铺子的时间不长，东西也少，别的便罢了，只她那张石床，是无论如何一定要带走的。
转身回屋，将房间里的东西都收进储物袋里，奚瑶慢条斯理地迈下台阶，正好撞见有些怅然的罗浮。
“怎么了？”她轻声开口询问，“舍不得？”
听见她的声音，罗浮安静地转过头来，一声不吭地紧盯着奚瑶。
正当奚瑶以为这小姑娘不会再开口时，罗浮却静静嗯了一声，“住了数百年。”
晶莹的灰眸意味不明地瞥了眼院中的几杆修竹，罗浮紧紧抿起唇，眸中却莫名出现几抹狠戾之气。
院中的氛围一时有些凝滞。
“罗浮。”
陆清雅突然提了把铁锨过来，“我们把那棵枣树带走吧。”
“那你等等我。我挖树去了。”见罗浮不答，陆清雅只当她已经默认，便兴致勃勃准备挖树。
奚瑶抿了抿唇，扫了眼脸色已经恢复正常的罗浮，便也好奇地跟着陆清雅往库房那边走。
陆清雅挖土，她便帮着扶住枣树树干。
抬头瞄了眼树枝上繁茂的枝叶，奚瑶眨眨眼，“这枣树能收进储物或者灵兽袋吗？”
“应该不能。”
陆清雅似乎对搬家之事十分期待，语气里透着满满的欢快，“这树虽然受了罗浮冰寒之气滋养，结出的枣子有些不同。”
“到底是凡物，受不住空间之力的挤压，应该没办法装进储物袋或者灵兽袋里。”
奚瑶茫然地皱起眉头，“那我们怎么带走？”
“直接放飞行法器上扛走啊。”陆清雅得意地笑笑，给她指派任务，“待会儿门口那两盆茉莉花就交给你了啊。”
“养这么久，好不容易开头年花，可不容易呢。”
奚瑶环顾四周，揶揄道：“那我们干脆将这两垄菜蔬也一起带走得了。”
“自然是要带的。”
陆清雅擦了擦手上蹭到的泥，“我们连根草都不要给沈越留下。”
罗浮回来得很突然，带着奚瑶和陆清雅走得也很突然。
沈越接到时舟的消息时，正愁眉苦脸地被应墨威逼着喝那苦涩的药汁。
等他赶过来，馄饨铺子早已是人去楼空，除了个空壳子,里面当真是连根草都没有。
远在万里之遥。
奚瑶抱着小天狗坐在菩提叶上，小心地祭起防护结界罩，帮两盆茉莉挡风，“我们要搬去哪儿？”
“不知道。”
陆清雅却随意得多，用手臂枕着脑袋仰躺在罗浮身侧，身后一棵枣树，几乎被狂风卷得只剩几片叶子。
罗浮淡淡瞥了眼旁边嫩绿的菩提叶，速度一直控制在奚瑶能紧跟上的程度。
“是妖界。”
罗浮不吭声，奚瑶怀里的小天狗却发现了端倪，两只前爪搭在她手臂上，兴奋地开口，“这是去妖界的方向。”
“妖界？”
奚瑶若有所思地抚了抚小天狗的脑袋，这狗毛长得是不是有点慢。
“我说小狗子。”她清了清嗓子，“你跟家里的狗关系怎么样？”
“当然是很好了。”
小天狗沉浸在回家的喜悦中，没怎么细想她的问题，闻言便骄傲地抬了抬下巴，“我可是家里最得宠的那个。”
陆清雅幸灾乐祸地睨了奚瑶一眼，忍不住支起脑袋调侃小天狗。
“最得宠还被丢到修仙界不闻不问？”
“不是被丢过来的。”小天狗气呼呼地嘟起嘴，“是我自己对人族好奇，偷偷跑出来的。”
“谁知道路上遇到只成了精的黑乌鸦，挣扎间受了伤，才落到那处深谷的。”
见陆清雅一脸不信的样子，小天狗瞬间提高音量，“是真的。”
“知道了知道了。”
“相信你行了吧。”陆清雅无所谓地耸耸肩，突然起身跳到菩提叶上。
一股巨力袭来，菩提叶轻轻一荡，奚瑶立刻眼疾手快地拉住欲滚落下法器的两盆茉莉。
随手将小天狗往罗浮的飞行法器上一扔，陆清雅凑到她耳边，“怎么着？这狗你是打算接着要？”
“妖界可是人家的地盘，你小心小狗子的爹来找你麻烦。”
“为什么找我麻烦。”待稳住身下的菩提叶，奚瑶将茉莉放到身前。“无论如何，我算是狗子的救命恩人吧。”
她淡然瞥了眼乖乖趴在罗浮身旁，敢怒不敢言的小天狗。
“要解除主仆契约也行，拿出诚意来。”
陆清雅啧啧两声，“说什么解约，你不会又打算坑天狗一族吧。”
奚瑶摇摇头，“真没这想法。”
仔细地瞅了眼小天狗，她笑了笑，“与灵宠缔结契约，讲究的是你情我愿，小天狗到现在都还没告诉我它的名字。”
“想来也不是真心要留在我身边。”
“若是时机合适。”她神色从容，“而它又确实想走，我会放它离开。”
名字？
陆清雅轻轻蹙起眉头，说不说名字有什么关系吗？
奚瑶眨眨眼，微垂着眼眸，轻声开口，“于天狗一族而言，名字是枷锁，只会告诉自己最信任的人。”
“还有这回事？”
陆清雅觑着眼睛回想了一下，眼前一黑，却是小天狗突然从罗浮那边冲了过来。
小天狗一下扑到菩提叶上，第一件事便是爬到陆清雅脸上，狠狠给了他一爪子。
“你这狗真是……”
陆清雅捂住脸往后挪了挪，也恶狠狠地回了它一眼。
小天狗气鼓鼓地啐他一口，“滚回你自己那边，这是我的地盘。”
“我说小狗子，还没到妖界，你就这么凶干什么？”陆清雅眨眨眼，脸上堆起和煦的笑容，“话说，小狗子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跟你有关系吗？”
小天狗斜了陆清雅一眼，又若有所思地瞅了眼奚瑶，清了清嗓子，认真地看着她，开口道，“我就叫小天狗。”
好嘛，陆清雅默默翻了个白眼。
合着这狗子跟他们还真不是一条心。
“我们到了。”
无视那边吵闹的两人一狗，罗浮伸手将封住的听觉恢复过来，垂眸注视着法器之下，用无数枯骨筑成的山脉。
“到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