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耗子？”
陆清雅捂着鼻子，从龙舌草根部拎出个小东西。
奚瑶好奇地凑过去看。
巴掌大的小兽，脏乎乎的皮毛上糊满了干涸的血，两只眼皮虚弱地耷拉起来，陆清雅提着甩了几下，也没将它弄醒。
“好像受伤了。”
他捏着小兽尾巴给奚瑶看，“喏，左前腿好像还断了。”
奚瑶一声不吭地抿抿唇，却见陆清雅无可奈何地往天上瞥一眼，“信我吗？罗浮这回是真走了。”
“不是耗子。”
奚瑶侧耳听了听周遭的动静，这才放心地捏了捏小兽柔软的耳朵，“耗子耳朵不长这样吧。”
陆清雅低头使劲瞅手中的小东西，半晌也没看出这是个什么品种。
他偏头看向奚瑶，“怎么说？带回去养养看？”
奚瑶微眯着眼，发现陆清雅提出带小兽回去时，小东西的两只耳朵微微向下又垂了一点，小嘴微张，看起来倒更孱弱可怜了。
“带回去呗。”她轻轻笑开，“让罗浮看看这是个什么东西，养肥了给我们店里的食客加个餐。”
“这东西能吃吗？别给人毒死了。”陆清雅疑惑地眨眨眼，猛然发现手中的小兽身体似乎瞬间变得僵硬了起来。
原来是装的。
他好笑地摇摇头，手中的小兽却呜呜咽咽地哼唧了一声，慢慢睁开了眸子。
尚带着几分水汽的眼睛定定注视着陆清雅，毛茸茸的小下巴可怜巴巴地在他手上蹭了两下。
“咦。”皮毛上带血的黏糊糊触感，把顾清雅恶心得不行，十分嫌弃地将它往旁边一甩。
小兽呜咽一声，瞪大了眼睛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山石，绝望地在心内悲呼。
果然人族没一个好东西。
尾巴尖猛然一紧，想象中的疼痛也没有袭来，小兽好奇地眨眨眼，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人族小姑娘。
“还是带回去吧。”奚瑶瞄一眼小兽瞬间亮起来的目光，微微一笑，“蚊子再小也是肉，丢在这儿不是便宜别人了吗？”
爹啊！人族真的很可怕啊。
小兽眼中盈出点点泪花，脑袋一歪，便晕了过去。
“你把它给吓晕了。”陆清雅隔着片树叶戳了戳小兽的头，“真打算带回去啊？”
“那得洗洗，罗浮不喜欢腥臭的味道，带回去能直接给你宰了。”
奚瑶勾勾唇，从储物戒里掏出块布将小兽裹起来抱着，笑吟吟道，“宰它还是宰我？”
“都宰了。”陆清雅认真地想了想，一本正经地开口。
奚瑶沉吟，“那确实得洗洗。”
两人在谷中找了处小溪，陆清雅嫌脏不肯动手，奚瑶便托着小兽下巴就着溪水给它搓打结的皮毛。
初夏的溪水尚还带着几分凉意，凝结干涸的血块被溪流冲刷下来，小兽渐渐显露出原本的模样。
陆清雅摩挲着下巴，十分肯定地开口，“不是耗子，这是只猫。”
“你什么眼神。”奚瑶淡淡瞟了他一眼，“这是狗。”
陆清雅挑眉，“狗？这长得也不像狗啊。”
奚瑶轻轻地嗯了一声，“状如狸而白首，这是天狗。”
“天狗？”
陆清雅喃喃，“这我知道，天狗一族不是生活在妖界吗？怎么跑中州来了。”
奚瑶耸耸肩，推了推还昏迷着的小兽，见它一直不醒，只能慢慢将它皮毛擦干，另翻了块布出来裹着抱起来。
“等它醒了问问。”她扫一眼慢慢暗下来的天际，“先找槐蕊，天好像快黑了。”
“不过，溯州城到鬼市的出入口是逢五开放，那我们今天怎么回去？”
陆清雅仰头瞟了眼天色，气定神闲道，“不用担心，附近还有个固定的出入口。”
语毕，他便转身往山谷深处走去。
此处深谷，陆清雅显见得极熟，略逛一逛便采集齐了所需的数量。
将装着槐蕊的布兜小心地揣在怀里，陆清雅带着她便往一处岩壁走去。
奚瑶拨开纠结缠绕的藤蔓，手指往前探去，岩壁还簌簌往下掉着粉尘，指尖摸到的地方却是一片虚无。
“就是这里。”陆清雅站在旁边扭头看她，“进去后遇到任何事都别吭声，只需顺着有光的地方一直往前就好。”
奚瑶安静地点了点头，她垂眸瞥了眼怀里的小兽。
早在溪里时它便已经醒转过来，只是不肯睁开眼睛，一路装昏迷到现在。
此时却警惕地抬起了头，两只耳朵也轻轻竖了起来。
奚瑶微微挑眉，“这里面没东西吧？”
“应该没有吧。”陆清雅也瞅见了小兽警觉的样子，疑惑地挠挠脑袋，“这个出入口是罗浮告诉我的，我自己一个人走了好多次，除了每次在里面行走的时间不一样，没碰到过什么东西啊。”
他蹙着眉头回望一眼身后的深谷，“附近倒也有别的出入口，只是有些远，且位置飘忽不定，未必好找。”
“而且，天快黑了。”
“耽误馄饨铺子的开门时间，罗浮会很生气的。”
“那就走。”奚瑶轻飘飘地睨他一眼，率先抬脚迈进了岩壁里。
甫一进入岩壁，身后的虫鸣和林中枝叶摩擦的窸窸窣窣声，便尽皆褪去。
入目所见，皆是一片浓稠的黑，手中抱着的天狗身子忽然一抖，将脑袋埋进了她袖子里。
奚瑶略等了等，不知为何却一直没听见陆清雅进来的脚步声。
四周一片寂静……
奚瑶慢慢掀开眼皮，环顾四周，却发现带着亮光的出口不在前方，反而出现在她的身后。
好像还在慢慢移动。
偏头想了想，她便揣着天狗往亮光出现的地方走去。
每走一段距离，脚下便会出现浅浅的积水，奚瑶慢慢数着踩到积水的次数，抬眼瞥了一眼前方的亮光。
第四十八次……
抿了抿唇，她缓缓将右脚从积水中提起，瞥了一眼远处的亮光。
走了如此之久，那带着光的出口与她之间的距离，居然一点都没有拉近。
微微站定环顾四周，再回头，奚瑶却猛地发现，带着亮光的出口似乎离她更远了一些，几乎要到十分专注的程度，才能看见那极致黑暗中的一点光。
啊这……
袖中的天狗呜咽一声，却突然又往里面爬了一点，只恨不得将尾巴尖也牢牢地藏起来。
奚瑶挑眉，蓦然听到漆黑寂静中又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
她不动声色地朝声音响起的方向看去。
难道是陆清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