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瑶从储物戒里翻出储子意给的笔墨纸砚，一样一样整齐地摆放在木桌之上。
随手从桌上端起茶杯，往砚台里倒入一点茶汤，便捏着墨条研磨起来。
陆清雅瞪大了眼睛注视她，没搞明白话说得好好的，这小丫头怎么突然开始研磨起墨汁来。
不会是想调侃他不识字吧。
陆清雅抱着手臂气哼哼地眯了眯眼，决定待会儿不管沈越怎么想，若小丫头敢出言嘲讽，立马就把她丢出去。
罗浮生气也不好使。
“你要写字？”
沈越慢条斯理地用手帕擦拭手背上无意溅到的茶汤，好奇地询问。
奚瑶轻轻嗯一声，待墨汁研磨完毕，便将墨条收进墨匣，愁眉苦脸地低叹了一声，“我师兄嫌我字不好，让我必须每日练一篇大字。”
“还扬言若是少写一篇，被他发现，便要罚我再练习百篇交上去。”
“嚯，这么严格。”陆清雅闻言倒吸一口凉气，“你这师兄可真不是个东西。”
每日一篇，要他，得直接撞墙。
沈越敲敲桌子，意味不明地瞥了一眼陆清雅，“陆兄，慎言。”
“咳……抱歉。”
陆清雅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闭上嘴巴不再开口，只伸长了脖子看奚瑶的动作。
奚瑶瞥一眼两人全神贯注等自己下笔的模样，心内暗暗一笑。
那她就浅写一个“美”字吧。
先抖着手在纸上写出歪歪扭扭的一点一撇，奚瑶长睫微闪，一口气在下面连画了四横。
从她在纸上写出的第一笔开始，沈越眼中的震惊之色就越来越浓重。
到奚瑶第四条横出现在纸上时，他终于坐不住了。
“阿瑶。”沈越仔细斟酌着措词，力求不要伤害了小姑娘的脸面。
“有没有可能，这个字它不是这样写的？”
“是吗？”奚瑶佯装不懂，干脆利落地将最后两笔写完，指了指储子意提前写好的例字，“怎么不是？跟我师兄写的也没什么区别啊。”
“我同意，小丫头说得对。”陆清雅看热闹不嫌事大，“她这个字，除了丑点，倒也没别的毛病。”
“你都不识字，在这儿瞎说什么。”
沈越没好气地踢他一脚，转头便指着纸上的字对奚瑶道：“你这笔画是错的，应该……”
“哎呀，没关系啦。”不待沈越说完，奚瑶便无所谓地摊摊手，“只要看着差不多，笔画什么的也不重要吧。”
“我非常同意。”陆清雅完全忽视掉沈越那要吃人似的表情，不怕死地继续插嘴，“看什么笔画，写出来不就行了吗？”
“不过丫头，真不是我说，你这手字，真是比鬼市东门口那大爷写得还磕碜。”
“能把字写得这样惨不忍睹，你也真是绝了。”
难得见沈越吃瘪，他怎么着也要表示一下支持，虽然最后还是没忍住吐槽了出来。
沈越听着两人不着调的讨论，头疼地揉揉眉心，“陆兄，你还是去后厨帮帮罗浮吧。”
“嫌我碍事了呗。”陆清雅白了他一眼，还是笑嘻嘻地起身，“也行，那我去帮帮罗浮。”
临转身前，还赞赏似的给奚瑶竖了个大拇指。
敢怼沈越，还不怕罗浮，真是条汉子。
“不是这样的。”待他离开，沈越神情严肃地转头看着奚瑶。
“阿瑶，练字起初最怕的便是草率敷衍，一旦形成习惯，以后再想改过便难上加难，正因如此，下笔之前便得仔细观察，不可马虎才是。”
奚瑶轻轻喔了一声，“可我不会写这个字啊，又没有带书。”
“没关系。”沈越见她听劝，长舒了一口气，“我先写给你看看。”
语毕，他果真提笔慢慢在纸上写了个飘逸俊秀的“美”字。
“看清楚笔画顺序了吗？”
奚瑶饶有兴致地抱着手臂，“没看太清楚，要不你再多写几个？”
沈越无奈，便放慢速度又在纸上写了几遍，“现在呢。”
奚瑶微微一笑，摸了摸那张写满“美”的宣纸，调侃道，“二师兄的字真是不论过了多久都依旧如故啊。”
沈越一愣，握笔的手略顿了顿，沾有墨汁的毛笔便不受控地掉了一滴墨汁下去，他垂眸看着鞋尖上的那一点黑痕，听着旁边小姑娘言笑晏晏地继续。
“我记得大师兄曾点评过，说二师兄写此字时，第一横总爱缓上一缓，尾端便会凝上一个墨点儿。”
“便似美人眉尖的痦子，白玉微瑕，让人惋惜。”
她抬起头，笑盈盈地注视着沈越，“大师兄还说，若二师兄这毛病一直不改，便给你找个眉尖有痦子的媳妇，且看你如何自处。”
沈越神情愕然，“这些你是如何得知？”
奚瑶不高兴地皱皱鼻子，“自然是因为二师兄启蒙时的书籍，大师兄都放到了我这里，让我闲时多看看。”
“不过两位师兄批注的内容十分有趣，闲来看看，倒也不会觉得无聊。”
沈越失笑，“所以那美人痦子，就是从这些书里看到的吗？”
时间过去得太久远，竟连他自己都快忘了。
奚瑶忍不住笑出声，“非常有趣，见之难忘，所以才一直记得，却没想到会因此看穿二师兄的身份。”
“也算意外之喜了。”
“确实挺意外的。”沈越无奈地叹了口气。
听闻师尊新收了个小师妹，应墨也曾劝过他，既然当初要自请离开师门，又何必与故人旧事拉拉扯扯，可他还是没忍住，想过来看看。
虽也想过会被发现，却没想过会如此之快。
“所以二师兄当初是为什么要离开？”奚瑶慢悠悠地收拾着桌上的东西，却忍不住用好奇的目光瞥向他。
沈越唇边凝出一个苦涩的笑，张开嘴的一瞬，却突然有淡淡的血腥气溢了出来。
“二师兄。”奚瑶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过去扶住他，“你没事吧？”
“我没事，等等就好。”沈越摆摆手，用帕子掩住唇，闭上眼睛调整心绪。
“哟，他不会死在我们店里吧？”陆清雅端着个托盘走过来，将两碗馄饨放到桌上，斜了眼奚瑶，“我先说好啊，他要是不行了，你可得先把他给拖出去。”
“你真是……”奚瑶撇撇嘴，不搭理陆清雅。
“真是什么？讨厌？”陆清雅笑嘻嘻地往桌上丢了两双筷子，瞧见沈越紧皱的眉头，好心提醒奚瑶道。
“叫应墨过来吧，他那儿肯定有备用的丹药。”
“不用。”沈越睁开眼，温润一笑，“让那小子过来又得闹上半天，反倒吵得人脑仁疼，我缓缓就好。”
陆清雅还想再劝，眼瞅着他分外坚持的模样，也便只得摇摇头随他去了。
奚瑶闻言却眨了眨眼，“那二师兄需要什么药？我帮你找找看有没有。”
“寒灵丹，能暂时压制他体内的伤。”陆清雅懒懒地在桌边坐下，虽不相信她真的能找到，却嘴碎地顺口把话题接了过来。
“可惜素蕊冰莲太难寻，应墨往北域和极海跑了好多趟，也没找到几株，统共炼制了两瓶，现在也不知道还剩多少。”
寒灵丹？
是北域就有的灵植吗？
奚瑶想了想，蓦然从储物戒里掏出一个盒子。
“我这儿倒是有些丹药，你们要不要看看，有没有寒灵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