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刺骨的风雪自北域冰原上呼啸而过，宛如厉鬼嚎哭，令人闻之生畏。
日光照射不到的冰坑底部，奚瑶握着小刀欲哭无泪，“师兄，我觉得真的够了。”
“继续刮。”储子意幽幽的声音缓缓响起，“不够还有。”
“这湖里的鱼都快被你弄成濒危了，哪里还有……”奚瑶小声地嘀咕，手中一把小刀如蝶翼般翻飞，无数银光闪闪的鱼鳞自她指尖飘洒，汇成一座小山。
储子意神情悠远地睨了一眼鱼鳞山，挥了挥衣袖，身侧一长排的烤鱼便自动在火堆上翻了个身。
奚瑶转头，瞥见他指尖似乎又要往冰湖中指，惊慌之下忙塞了杯茶过去，“师兄师兄，别指，我都快被这堆鱼腌入味了，你也且歇歇，饶了这一湖鱼吧。”
储子意嫌弃地扫一眼茶杯上沾着的鱼鳞，轻拂衣袖，懒洋洋地放下茶杯倚靠在一棵古木上，用鎏金的玄色披风掩面，阖上双眸闭目养神。
奚瑶心有余悸地扫了眼脚边百来条蹦得正欢的云鱼，以及旁边长度堪比火车的烤鱼摊，不由苦哈哈地开口，“师兄……”
披风下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继续。”
“……好吧。”
冰湖边缘原本稀疏的林子里，零零散散的矮树被齐地砍去，露出宽广的一片空地。
无数条香喷喷的烤鱼伏在火堆之上，香气弥漫不散。
“……九百八十五、九百八十六。”少女略带一丝清冷的嗓音在林中轻轻响起。
九百八十六，奚瑶举着被啃了一小半的鱼，茫然地眨眨眼，上一遍还是一千多，怎么又少了二十来条？
再数一次好了……
她把手中没啃完的鱼收进黑戒之中，又回到起点，认认真真地从头数了一遍。
“……九百三十二、九百三十三。”
又少了五十多条！！！
奚瑶望着队伍最末的一条鱼，揉了揉眼睛，辛辛苦苦烤出来的鱼，一转眼就莫名少了五十多条。
难道是异兽？
谨慎地环顾四周，神识中却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靠近。
再一低头，面前排列整齐的鱼又少了一小截。
嚯，奚瑶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偷鱼贼的速度倒是挺快的，照这样下去，她这一长排的烤鱼可撑不住几个回合。
“怎么了？一个人嘀嘀咕咕什么东西？”
将披风细致地叠好放进储物袋中，储子意轻轻打了个哈欠，明显是小憩初醒，瞥见她的神情，眉头微微一皱。
“我鱼被偷了。”奚瑶神情忿忿。
储子意微微挑眉，蓦然神色一动，朝身后扫了一眼。
奚瑶见状，不动声色地朝另一头走去。
等看清这头的情景，她不由愣了愣，刚刚清理鱼腹的地方，紧挨着鱼鳞小山的那一长截烤鱼，又莫名不见了踪迹。
奚瑶抖着嗓子开口，“这偷鱼贼，这一回起码偷了我上百条鱼。”
“先把烤好的鱼收起来。”储子意若有所思地朝冰湖里扫了一眼，低声开口，“不要收完。”
“好。”奚瑶扫了眼湖边隐约的几道水痕，果断地把剩余的烤鱼收进黑戒，只在烤架上留了数十条作诱饵，安静地隐入附近的矮树之后。
空地之上落针可闻，只余火堆中木柴燃烧的噼啪之声。
两人等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烤架上的鱼依旧好端端地待在原地，冰湖水面平整服帖，不见一点波澜。
奚瑶抱着手臂疑惑道：“是吃饱了还是见你在这儿不敢过来？”
储子意沉吟片刻，在储物袋中摸索了一下，掏出一颗苹果大小淡青色的果子，从中掰开，将汗液挤在几条烤鱼之上。
淡淡的清甜味从烤鱼上飘散开来，隔着雾蒙蒙的水汽，奚瑶敏锐地发现冰湖里现出了几圈涟漪。
“有动静了。”
储子意轻轻嗯了一声，微眯了眼眸往冰湖里瞧。
那颗果子的汁液浸入鱼肉之中，被底下的火堆一烘，清甜之味愈加明显，静谧的冰湖边突然响起细微的水泡破裂之声。
奚瑶顺着声音发出方向看去，却见白光一闪，果子的清甜气一荡，湖面突然响起呯的一声，稚嫩的孩童声音就紧跟着响了起来。
“哎哟。”
冰湖的水面上趴着一只突然出现的异兽，怀中抱着一大堆烤鱼，茫然地抬起脑袋转了转，转身瞅了一眼她和储子意，猛地一跳，似乎是想躲回湖里去。
储子意勾了勾手指，蓝莹莹的冰湖好似变回一个透明的固体，那只异兽怎么试图进入水下，都温和而坚定地将它阻在门外。
那异兽尝试了十来次，发现都是徒劳，忽然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你们什么意思，偷我的鱼，还不让我回家。”
“我们偷你的鱼？”奚瑶愕然，“这湖里的鱼是你养的吗？”
“不是啊。”小兽理直气壮地挺挺胸，“不过是我看着长大的，那肯定是我的鱼喽。”
“既不是你养的，那自然是人人都能吃的，怎么能叫偷？”
小兽狡黠地转了转眼珠子，“可不是，人人都能吃的，怎么能叫偷？”
好家伙，还给带沟里去了。
奚瑶好笑地抿抿唇，上下打量湖上的小兽。
猫身猿头，两对软乎乎的爪子，身后的尾巴却奇异地跟蛇有些相似，背脊上一双翅膀沾了水，湿哒哒地收拢在侧。
“你是……”她眯了眯眼，试探地开口，“白夜？”
白夜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你这小姑娘倒还算有点见识。”
呵…… 还真是。
奚瑶眨了眨眼，“你一直住在这湖里？”
“自然。”小兽眼睛闪闪发亮地看了看怀里的烤鱼，没忍住清甜香气的诱惑，干脆坐在冰湖上咔吱咔吱啃起来。
储子意眉梢一挑，指尖一动，湖面转瞬恢复如常。
“咕……”小兽没防备他突然出手，连带着烤鱼猛地掉进水里，狠狠呛了好几口水，气急败坏地从湖里冒出来，“你发什么疯。”
“不好意思。”储子意温文尔雅地道歉，“手酸，控制不住了。”
奚瑶轻嘶了一声，瞬间觉得有些牙疼，东海之主也有控不住水的一天吗？
师兄记仇，以后还是少惹他好了。
如此明显的瞎话，白夜自然也看出来了，气恼地使劲拍打了一下水面，“控不住，控不住你怎么不早提醒我。”
“我还以为你喜欢在水下吃鱼。”储子意无辜地笑笑，“故而没有提醒。”
白夜恨恨地瞅了眼他，自知惹不起，只化身为三四岁男童模样，一声不吭地把湖里的鱼捞上岸，气鼓鼓地堆到奚瑶面前，“你给我烤烤。”
奚瑶笑眯眯开口，“喔，原来你不爱吃被水泡过的烤鱼啊？”
刚才那不是没办法嘛，白夜斜睨了储子意一眼，对奚瑶的问题避而不谈，只嘟了嘟嘴，“见面三分情，快给我烤。”
奚瑶茫然地眨眨眼，见面三分情，是这么用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