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怀柔道:“那桐儿呢?还有清儿和夜儿,以及众多宗室女,陛下难道也能个个破例?若不能,岂非厚此薄彼?”
元帝:“你说的有道理。”
他看了一眼帘子后的小影子。
元帝并非真的反对开放女子入仕,只要是对江山社稷有利之事,他并不是太在意谁吃亏谁受益,也不怕进行政事革新。
只是此事情亘古未有,若无庞大人数支持,断断是难以改变。
他是天子,就算再宠爱这个小女儿,也不能硬着头皮去支持她这个孤兵。
不过如今看来,他还真小瞧了这个团子。
“硝儿,你呢?”
“儿臣亦是如此,儿臣是真心支持六皇妹革新,愿天下所有女子都能与男子有相同待遇,不再只有嫁人生子这一条路。”
元平硝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天在街上,那两个无助女人的情景。
“实不相瞒,儿臣去民间次数并不多,只最近一次便遇上两次极度不公,此事情若发生在男人身上,绝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他把当天的事情,简洁明了地说了一遍,脸上满是痛心。
“正因为女子无用,养着亏,所以普通人家总是不愿在她们身上花费太多心思,甚至连一点人性也不愿给予。”
“若生女与生男一样有用,人人都无男女偏见,这世道当如何?”
元平硝抬起头,眼中尽是期盼与渴望。
“太子殿下,此话大为不妥啊。”李相急得直跳脚,“若女子和男子一样,如何还会安于后宅,岂不是要骑到男人头上来了吗?”
“官场就这么大,每年有多少人挤破头都挤不进,若再开放女子进去,叫男人如何安置?”
元平硝:“能者进之,无能者退之,若那男人自己无用,自然要让给比他更合适的女人,于国于民都是好事。”
“男人若得不到妥善安置,数量一多,必定会天下大乱,届时又当如何?”李相道。
“女人从来都得不到安置,为何不乱?”元平硝道。
“女子嫁给男人,就是对她们的安置!”李相大喝。
“既然如此,男人大可以嫁给女人,如此也能安置得了。”元平硝大斥。
元帝一掌拍在桌上。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江怀柔淡淡道:“硝儿,李相是国之重臣,又是老臣,你须尊重些,不得无礼。”
元平硝垂手:“是,母后。”
“陛下,万不可倒反天罡啊!”李相哭嚎。
“秦太傅求见圣上!”
“请去正殿觐见。”元帝已经免疫,眼看着这书房已经没几块地可以站人了,只好挪到朝天殿上。
“太傅可也是来支持革新的?”
“陛下圣明。”秦太傅道,“老臣活了这把年纪,早已是半只脚迈进棺材的人。许多事实证明,若能给女子一个机会,我朝将会多上许多人才,实乃江山之福。”
“太傅你怎么也……”李相痛心疾首,“纵然尔等说得再天花乱坠,也代表不了平民百姓,他们是断断不会同意的。”
“陛下!”
外面的小太监急匆匆跑进来,脑门上全是汗,行礼的手势也在泛着抖。
“宫门口来了许多人,有江湖门派,有商行,还有许多受害者苦主,甚至还有些大家闺秀和富家之子女,粗粗一算,足足有几千人……”
元帝“唰”一下站起来。
“陛下莫急,他们只是远远地站着,未曾上前,也未曾闹事,并派了几名代表来求见陛下。还……还……”
“说!”元帝道。
“还……带来了万民请愿书。”
李相震惊到几乎说不出话:“什……什么?”
元帝失笑:“你确定?”
“千真万确,奴才不敢撒谎!”小太监道,“为首是正是武林盟主与商行行首,在宫门口扯着两三丈长的布绢,上面全是血字啊。”
元帝扭头看了一眼李宰相:“看来李相今日是不得顺心了。”
“先搜身,再命人带他们进来。”
“是!”
半个时辰后,闻有行与云二公子由太监与侍卫一路引着,来到正殿之上。
闻有行手上的确卷了一捆布绢,想来就是太监口中三丈长的“万民请愿书”。
元帝一眼看出闻有行身上的侠士之气,却看不穿他的真正实力。
“想必这位就是新任武林盟主,闻少侠吧。”
“是,草民叩见陛下,今日得见天颜,不胜欣喜,还望陛下宽恕我等冒失集结之罪。”
元帝没有应他,而是看了眼那捆布绢:“打开它,给朕看看。”
闻有行站到殿上一角,解开绳子,轻轻使出一掌。
那横幅般的布绢从他手上滚落展开,如同在地上铺成一条月白色的河流。
只是上面,全是血红色的名字与请愿。
“请圣上为天下女子做主!”
“我愿为国付此薄躯,望陛下广开女子学堂!”
“我愿入军守卫边疆,也想扛起长枪血流沙场!”
“我想从商做买卖,做有钱人。”
“我想当武官,把北蛮子再赶远点!”
“希望女儿能成为大树,不必将一生押在夫家身上。”
密密麻麻的请愿与落名,构成诡异的画面,却又意味着坚定迫切的信念。
元帝心中涌起滔天巨浪,脑子里仿佛充满着一阵又一阵嘶喊声。
“陛下,草民闻有行,代表江湖上百门派,支持六公主革新!”
闻有行又递上一份江湖联名书。
“草民云扶川,云氏商行行首,代表中部十个商行支持六公主革新!”
云二也拿出一封联名书。
纪福德颤抖地接过呈上,心想这辈子也真算是值了。
元帝接过,走回龙椅上。
“看来,革新之事是万民所向了。”
李宰相重新跪到地上:“纵然变革是万民所向,可六公主只是一介孩童,所虑难免不周,她提出的决策如何能行?”
“孩童?老朽倒从没见过如此聪慧的孩童。”秦老太傅冷哼,“依老臣来看,六公主倒比许多大人还要高瞻远瞩些。”
元帝和江怀柔:“这个同意。”
毕竟女儿已经用心声救过他们好多次了。
“可她是哑巴,如何能进行政事革新,如何服众,如何号令行事啊!”李相还在垂死抵抗。
“怎么?哑巴便不能进行革新了?”
一道满是稚气,却不失掷地有声的女音响起。
元净从帘子后走出来,一步一步地走到殿中,眼中含笑。
她仿佛还是个小孩,却又不止是个小孩。
“宰相大人,您这借口有些不能服众啊,莫非是困兽犹斗,实在找不到其他理由了?”
她嗓音清澈,字字流畅。
与寻常人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