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妃醒后就在床边守着,不吃不喝,不停地唤着女儿的名字。
元帝难得放下朝政,同她一起陪着女儿。
岁数大了,能接受的离别越来越少,哪怕他孩子众多,哪怕她只是个公主,元帝也是心如刀割。
新春伊始,宫里却是死气沉沉,一切活动都不得不停下来。大家心照不宣,随时迎接着死神的到来。
元夜撑了两天,气若游丝。
江怀柔带李太医守在床边,期间对方多次给她使眼色,要不要给公主服用解药。
江怀柔微微摇头。
再等等。
又过半日,元夜的呼吸停了。
李太医吓得赶忙扎针灌药,给她含参片,好不容易使之恢复微弱的呼吸。
恭妃已经不会哭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就算是神仙下凡,三公主都熬不过今晚。
江怀柔内心一直打鼓,但心中有根弦告诉她,为了大局,为了天元,为了无辜的夜儿,此时还不能认输。
日出时分,元夜突然长呼一口气,吐出肺中浊息,睁开双眼。
她活了。
宫中大喜,都道天元有神佛庇佑,三公主起死回生,乃百年来的大奇迹。
她不光活了,连同身体上的弱症也好了。
李太医一头雾水,哪怕他没有给公主下这个药,她的身体也是糟糕透了,不会马上死,但大概率也活不到及笄。
阎王殿走一趟,顺便还治了个病?
难道皇后料到了这个结果,所以一直不让他解毒?
这就是所谓的……置之死地而后生吗。
李太医向来不信神佛,可如今这个情况,他倒是不知怎么说服自己了。
恭妃一天间经历两次大悲大喜,换作别人多少得神经衰弱,但她硬生生撑住了,没有过分激动变成个疯子。
元夜醒后身体恢复得很快,不到一天就能下床吃东西,胃口极好。
送走看望的众人后,元夜突然变了脸色。
【系统,我还剩多少积分。】
【当前积分为:500。】
元夜露出个狰狞的表情。
【好啊,一瓶起死回生药居然扣了我大几千的积分,好端端的,这个身体为什么会突然不行了?】
【检测缘由需要扣除一千积分,很遗憾,您当前积分不够。】
元夜:“……”
妈的。
当初在上一个位面,她就是因为没完成任务受到惩罚,被投到这个活不了太久的躯体里。
在此期间,她一直用小积分兑换续命丸,来保证这个身体的行动性命无恙。
本以为还能再撑个几年,结果一扣回到解放前。
元夜气到鼻孔冒烟。
现在就剩这么点家当,可得好好计划省着点用了。
时间线再回到元净这边。
闻有行打开锁,偷偷潜进老盟主的房间。
里头一切布置如旧,家仆保持了原貌,仿佛他们的主人还在世。
闻有行钻进床底,果然看到一块活动的砖头,他稍微用力将那砖头拿下来,里面便露出一块格间。
一封信躺在里面,黄色的封皮上写着四个字:
吾徒亲启。
“行儿,为师初见你之时,感其根骨万中无一,若得教导必成参天大树,护武林一方安宁。
无奈老天自有缘分,错收他人。
吾为逆徒闻不平所害,命不久矣,又恐他加害旁人,特此立下遗嘱:逐其徒,断其缘,徒孙后代若见之当废除功法,逼其交出毕生所藏,不可怀揣一技。
自今以后,闻不平所做之事皆与吾门再无关系,吾之徒子徒孙谨记此言,若有袒护者,一律逐出师门。
吾之继承人,唯闻有行而已。
若此信得以见天日,恳请江湖人以此为证,为小徒申张公道和正义。”
闻有行手颤个不停。
愤恨,不甘,失望,怒其不争,全都涌上他的心头。
这个人明明什么都有了,明明什么都比自己占得更多,亲情也好师徒情也罢,老天都先优待了他。
可他还是不懂得珍惜。
若自己能有他所得十之一二,不知道能有多幸福。
纵然师父承认了自己的名分,可他日后又如何再能尽孝于前?
闻有行叹了口气,将住带回自己房间,找了个别人不知道的地方藏着。
然后,他潜去闻不平的房间。
里面一片漆黑,半丝声音也无,要么是没有人在,要么是此人功力已经在他之上。
但是,后者是不可能的。
闻有行打开窗跳进来,在黑夜中也能清楚视物,慢慢寻找着。
就算现在是冬天,尸首也不可能藏在室内而无气味。
可若藏去其他地方,想来闻不平也不能放心。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
闻有行摸到柜子边上的机关,轻轻一按。
墙体移动打开,其后是个密室,里头有个极长的甬道。
他走了进去。
此甬道倒是长,脚下全是乱石和烂泥,偶尔还会撞上几只蜘蛛和蛇。走了半炷香也没走到头,也不知通往哪里,又是何时挖的这样一条道。
忽然,他闻到一股奇异的味道。
闻有行加快脚步,眼前也似乎出现光亮。
是……师父?
老盟主被安置在一块冰冷的黑石上,尸首未腐,也不见其臭。
闻有行得见师父遗体,眼泪便从眼眶中流出来,他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了好几个头。
然后,上前查看遗体是否有损。
老盟主安详地闭着眼,像是睡着一般,苍老的皱纹也都和生前一样。
不同的是,他腮中似有鼓起。
“师父,徒儿冒犯了。”
他两指一掐,将对方嘴巴打开,果然看到里面含了一颗珠子,想来有什么保尸体不腐的功效。
可就算是这样,死者也应该入土为安。
“师父,徒儿带您回新家。”
闻有行刚准备背起老盟主,墙体发出“轰”的一声,以中间为轴转了起来,变成旋转门。
闻不平从里头走进来,手中拿着剑。
“弟弟,你可真叫哥哥失望啊。”
闻有行看着他:“你有什么资格穿这套孝服,谋害师长,你眼里何曾有过孝?”
“好啊,你果然知道了,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我这个好弟弟。”
闻不平阴冷一笑:“见不得光的人,就应该去死。”
他提起剑,两人便在这个窄小的幽室打了起来。
闻有行未得师父正式授剑,平日只用木剑来替,哪怕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也只有一柄揣在腰间的匕首。
习武人皆知,兵器长一寸则强一寸,短一寸则险一寸。
闻有行以匕首对长剑,仍旧刀刀灵活,既要顾着自己不为对方所伤,又要顾着师父遗体不损。两相权宜之下,居然还能不落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