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晚月一头雾水:“啊?”
云无霜将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这个连走两步都要喘三喘的柔弱贵妃,居然摸进了精查司,还能在萧统领和霜儿的前后夹击之下逃之夭夭?
“敢情她平日都是装的啊?”
“不,我能感受出纯贵妃的气息,她的的确确是个缠绵病榻的人,只是今夜不知为何内息充盈,身手不凡。”
云无霜沉思道:“而且我俩加起来分明不是她的对手,但她却步步以退为进,没几下就逃走了……”
她突然抬起头:“莫不是服用了使内息大增的药物,短时间提高功力,但又怕药力不持久?”
元净比划道:“这种药会有什么后果?”
“什么情况都有,有损经脉的,有损五脏六腑的,有走火入魔的,更有损寿命的。”云无霜道,“无论是哪一种,以纯贵妃如今的身子,都够她喝一壶的了。”
她突然想起什么:“差点忘了,我已经按照小公主所说,在她后背留下两枚指印,以做证据。”
元净点点头:“无霜姐姐辛苦了。”
“不辛苦,那公主明日要向陛下揭发纯贵妃吗?”
“无需我来揭发,你不是遇到萧统领了吗?”小公主继续比划,“你能看出这是纯贵妃,想来他也看出来了,不过和你一样,都在演戏而已。”
且先看看,元帝会怎么处理这个事。
玉晚月好奇道:“这个萧统领和霜儿你比起来,谁更厉害些。”
“不好说,有机会打一架比比。”
真龙殿内。
高大的身影倚在榻上,萧涣白半跪行礼:“如陛下所料,果然有人去行刺,欲杀人灭口。”
元帝没睁眼:“这回她派的又是谁?”
“是……贵妃娘娘自己。”
元帝倏地睁眼。
“你没看错吧。”
“属下虽不敢靠近,却还是听到一些对话,确定是贵妃娘娘没错。”萧涣白道,“属下还感受到娘娘身上的内息,既丰厚又奇怪,好似一股会随时消失的力量。”
“若没猜错,怕是服用了强行提升功力的秘药。”
元帝沉沉道:“朕记得她从前说过,她父亲认为女儿家习武不像话,所以从未传过她一招半式。”
如此说来,她瞒着自己的果然不是一星半点。
“属下本应按陛下吩咐活捉刺客,若捉不了便在对方身上留下三枚指印,但属下实在不敢冒犯贵妃娘娘,只在娘娘身上留了香粉作为证据,还请陛下恕罪。”萧涣白半跪下来。
“无妨。”元帝挥挥手,示意他站来说话,“除你之外,可还有别人也在场?”
“还有六公主的暗卫,云无霜云姑娘,自称去司膳司寻夜宵,因此路过。属下走后留意了一下,她的确去了趟司膳司,而后才回的长平宫。”
“云姑娘说她看不出蒙面人是谁,为免打草惊蛇,属下只好说自己也没看出来。”
“都是些姑娘家,保护好自己就行了。”元帝无所谓,“你先下去吧,朕好好想一想。”
“是,属下告退。”
元帝脑中翻滚着无数念头,在纪福德的伺候下洗漱换衣,又点上些安神香,好不容易才沉沉睡着。
梦中是朦胧轻烟,白雾弥漫得像一处仙境。
纱帐听话般拂着,露出里面躺着的女人。
元景走上前,半跪在地上,握住那双保养得宜的手。
“孙儿见过皇祖母。”
“你来啦。”女人笑笑,脸色白得吓人,“皇祖母要不行了,景儿,你听不听皇祖母的话?”
元景点点头:“听的。”
“好,那你要好好待凭栏,用你的一生去保护她,无论她做了什么错事,看在皇祖母的面子上,多多担待。”
“孙儿不明白。”元景道,“若她犯下弥天大错,难道也要枉顾国家法纪吗?”
“你是皇帝,你就是法。”女人轻咳几声,“这江山都是你的,能不能护住一个女人,只在你的一念之间。”
元景不语。
女人像是看穿他的心思,长叹一声:“难道你要当忤逆不孝,忘恩负义之辈?你还记得她为何入宫,周氏族人为何死在沙场?”
元景道:“周将军与广恒王为结义兄弟,恐他拥兵扶持广恒王,故把将军之女接入宫中养着,既是恩赐,也是人质。”
“那都是哀家的主意……”女人脸色已如灰,“哀家虽是周家养女,却更是天元的太后,只能先保住元氏江山,再谈母家恩情。”
“将军之女绝不能嫁给别人,只有做你的良娣,待你登基后成为妃子,给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才能牵制住整个周家。”
一个近在咫尺,实则永远够不着的希望,足以让周家替皇室卖命一生。
在那之后,周将军在打仗一事更加卖命,到最后为了女儿战死在沙场,举族无一生还。
女人闭了闭眼:“哀家是看着凭栏长大的,如何不知道她不愿成为后妃?可是为了大局,也只能这么做,所以自她嫁给你的那天起,便一直让你要待她好。”
元景道:“这些年,孙儿记得皇祖母的嘱托,对她从来都是好的。”
“还不够,远远不够……她的孩子,她的一生,你都要用尽全力去保护……”女人用力直起身,眼睛里满是乞求,“景儿,皇祖母造了太多孽,周家所有人哀家都无颜去见,哀家也不愿下地狱,不愿去油锅里被烹煮!”
女人眼泪滑满面,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你替哀家消些罪孽吧,好好待她,就当为哀家尽孝了。”
那声音带着风的呜嚎,纱帐疯狂拂在他身上,如同急切的催促。
女人的身影消失了。
元帝睁开眼,旁边是尚未燃尽的安神香,乳白色的烟雾从炉口飘出,慢慢散成一朵下凡的云。
天边慢慢有了鱼肚白。
纯贵妃踏着夜色回到房间时,刚关门便喷出一大口血,人事不省。
洁儿吓坏了,又不敢叫人,只好自己把她弄到床上,喂些凝气补血的药丸,再换下夜行衣,擦干脸上的血。
将近天亮时,纯贵妃睫毛微微颤了颤。
洁儿欣喜若狂,一边唤她一边用冷水擦脸,刺激她的神智。
半个时辰过去,纯贵妃才彻底睁得开眼,手脚却是动弹不得,连说话都虚弱无力。
“娘娘,您这次虚耗太甚了。”洁儿都快哭出来,“以后断不能如此不爱惜自己,要好好养着才行。”
“好好养着,又有何意义?”
纯贵妃自嘲地笑了笑:“这副身子早就没用了,哪怕是死,也只能埋葬在后宫,埋进他们元氏的陵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