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元净默默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玉晚月始终看着她，目光里是止不住的担忧。
这小家伙平日没心没肺的，该不会是有心事吧？
元净被她看得发毛，沉默了一会，还是慢慢打着手语：“姐姐，你想嫁人吗？”
玉晚月停了片刻，然后道：“不想。”
她脸上滚过几道纠结，但也消逝得很快。
如今一切都好得不能再好，她进了从前做梦都不敢想的皇家学堂，太傅为己师，同窗为皇子和公主，以及众位高官子女。
她的家人有皇后娘娘照拂，买房买地，母亲能好好休养身体，弟弟也上了当地私塾。
而自己又是这公主殿里的掌事姑姑，日常差事只是带娃，风吹不着，雨淋不到，也不用做粗活。每月的月钱都能寄些回去贴补家用，加上主子们的赏赐，还能给自己存下不少养老钱。
此时嫁人，对她是没有任何好处的。
说实话，这个回答在元净的预料之中。
她转过身不再说话，也需要点时间琢磨一下这个事。
玉晚月倒是没打算放过她，走到小团子面前蹲下来，轻轻地看着她的眼睛。
“小公主为何会这么想？”
在她看来，对方即使是神仙转世，终究也只是个小孩子。
而孩子，总是容易缺少安全感的。
小公主见无法回避这个问答，只好比划道：“在民间，姐姐的年纪也该成亲了。”
“原来公主是怕奴婢出宫嫁人，离开您啊。”玉晚月宠溺地笑了笑，“那奴婢现在便回答您，此生会永远陪着小公主，可好？”
“不好。”元净失笑，“若姐姐可以遇到一个很好的男子，难道也不嫁吗？”
玉晚月果然沉默下来。
半晌，她慢慢道：“小公主指的，莫非是离王？”
元净眉头动了动。
好家伙，原来她看出来了。
也是，自己这些天总是带着她到真龙殿晃来晃去，晃到离王都和元帝争娃了，玉晚月只要没瞎，就不可能注意不到。
“可是小公主，那是离王殿下啊。”她笑道，“奴婢只是个宫女，如何能同他在一起？”
元净也叹了口气。
所以这就是最大的问题，在原着中两人相遇在动荡时期，身份二字，远远比不过救亡图存来的急切。
后来女主进言被元帝采纳，在朝堂中杀出自己的一片天地。等两人真正在一起时，女主也做到宰相的位子，所谓身份有别也已被打破。
但现在太平盛世，两人却成了八杆子打不着的人。
说实话，元净还是希望女主能事业爱情双丰收的。
“先不论身份，姐姐自己可喜欢离王？”
“喜欢他做什么？”玉晚月笑意深了些，“他是生得挺俊的，出身也好，但也委实谈不上什么喜欢。”
她还是更喜欢照顾这个可可爱爱的小团子，喜欢眼下有盼头的的生活。
元净点点头。
明白了。
契机改变，两人少了同生共死的经历，就算强行组在一起，也牵不上红线。
还是顺其自然吧。
“其实，奴婢对嫁人并没有多大的兴趣。”玉晚月摸着小公主的头，“比起嫁人，奴婢更想做点别的事情。”
.
当晚，随着一场雷雨而至，夏天也算是真正到来了。
夜晚的巨雷又大又响，伴着炫目的闪电，将整个天空勾勒成一幅仙人渡劫的荒诞。
元净活生生被这视听双效的震撼给闹醒。
她走到窗边，闪电的冷白一阵一阵地铺在她脸上，风已起，吹得她发丝微乱，凭空多了股神女的庄肃。
元净突然感到一阵诡异。
除了雷声，她分明还听到什么别的，碎裂的声音。
仿佛有个将此世界隔绝起来的结界，正在悄然被打破。
值夜的宫女也醒了，见她倚在窗边，于是轻轻唤了她一声，并取来披风为她披上。
元净又看了一会，便回床上继续睡了。
然而，被雷惊醒的不止她一人。
元路遥做了个梦。
梦中的皇宫满是大火，红光几乎照亮整个天空。
所有人都在尖叫逃命，可没逃几步便被尖锐的长枪贯穿胸膛，顷刻间血染大地，睁着一双双来不及闭上的眼，失神地望着他。
元路遥想跑，身体却不听使唤。
“别过来！”
他听到纯贵妃的呐喊，也看到燃起来的寝殿，她身着单衣站在火中，一点点被火舌蔓延，吞没。
元路遥想叫，却被自己的手死死掐住喉咙。
逆党手起刀落，所到之处无一生还，血流成河，活生生造了个人间地狱。
不知道躲了多久，眼前的杂乱之物被人拨开，玉晚月那张脏兮兮却仍显秀丽的脸出现在眼前。
她似乎看着年龄大上一些，不再是记忆中那个十五六岁的模样，身上还穿着官服。
“三殿下，快跟微臣走！”
他恍若游魂地被对方拉着，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的身形竟也拔高许多，已是个成年男子的姿态。
天色渐黑，皇宫中到处都是尸体。
或躺，或卧，或挂，或坐。
逆党还在四处排查，只要看到有喘气的，立刻补刀，断绝一切生机。
“月儿，这边！”
离王顶着满身的血，在小门处对他们招着手。
两人踏着黑暗，跟他钻进钻出，硬生生从外墙出了宫。
有三五个人带着手下在外接应着，看这模样，应该是些忠心耿耿的宗室。
“你受伤了？”玉晚月道。
“没有，是属下替我挡了一剑，我愧对于他。”元若留眼中映出些伤感，“你还好吗？”
玉晚月摇摇头：“我没事，但其他人都没了，只带出了三殿下。”
“那，陛下和娘娘也……”
玉晚月点点头。
大火还在继续，今夜的风好像格外配合，刮得整个皇宫都化成一只涅盘的凤凰。
“此地不宜久留，王爷，玉大人，我们快带三殿下走吧。”一名宗室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元路遥脚步滞着，几人连推带拉，终于把他弄到马车上，连夜出城。
为了躲开身后的追杀，路上又死掉一大半人，所有人都默契地以命相护，无论如何也要保住三皇子。
进入西南地界后，离王和玉晚月拿出帝后临死前交给他们的朱印和凤印，在宗室和西南王的见证下，将元路遥奉为太子。
他心跳一凛，整个人天旋地转，突然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