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
江怀柔从前觉得哪怕是同在京城,入了宫便和天各一方也没什么区别。
但经历过这些事,她觉得只要不让双亲去那些远在天边之地,怎样都好。
至少自己还能照应个一二。
二老出宫后,元帝派去好几名暗卫暗中保护他们,元净这边也派出四名女暗卫紧随。
于是乎,这将近十名暗卫在房顶和房梁大眼瞪小眼,险些都快没有地方蹲。
所幸江策夫妇也是在京中长大的,虽然回不去江府,但能在京城过年也能找到不少地方自乐,不至于天天宅在房中。
年三十晚家宴,阖宫同庆,平时不怎么见过面的妃嫔皇子和公主,以及朝廷命妇也一同出席了宴会,有歌有舞,有酒有肉,别提有多热闹。
帝后坐在主位上,元净又还小,便和元平硝同坐一桌,位于臣下席的第一张,以显嫡子女的尊贵。
玉晚月和云无霜则站在一旁。
小顾也站在太子殿下身边,依旧是那副涂得蜡黄的脸色。
说起来,这两人的关系好像熟了不少,看来这个太子哥哥已经很信任她了。
“妹妹,来,吃鸡腿。”元平硝给她夹了鸡腿,然后又继续夹了鸭腿,鹅腿,要不是菜碟不够大,恨不得把那个巨大的猪肘子也夹过来。
元净:“……”
这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今日乃宫中家宴,诸位可不必拘束,只开怀痛饮便是!”元帝与江怀柔一道站起来,举起手中酒杯。
“多谢陛下,娘娘。”众人也纷纷站起,举杯同饮。
元净望着桌上的果酒,蠢蠢欲动。
“小孩子不许碰酒。”元平硝瞪了她一眼,“喝你的牛乳茶去。”
元净只好默默缩回去。
歌舞起,一名头戴紫纱又蒙面,全身上下还挂着流苏的女子一步一莲花,就这么缓缓走到殿中央。
她虽只露出一双眼,但眼尾狭长,瞳孔又黑又大,里头似有盈盈秋水。
任谁看上一眼,都觉得媚从心起。
“这不是王美人吗?”
席下有嫔妃开始窃窃私语。
“是啊,她不是感染了风寒,在自己宫里养好几个月都不见好的吗?”
“真是见鬼,合着她早好了,在这憋着呢。”
“贱妾一个,陛下不到她这来,就开始想方设法去勾引了,什么东西!”
议论声大多都被丝竹管弦盖了过去,但仍有几句飘到王美人的耳中。
她置若罔闻,只顾跳着自己的舞。
大冬天的,她着一身轻纱,身上串珠佩铃,旋转间“铃铃”作响,配着飞扬的轻纱和飘带,如同一只巨大的蝴蝶。
元净看她一眼便觉得冷,默默握紧自己的小手炉。
江怀柔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慢慢舞到主位上,然后伸出的轻纱一下一下拂过元帝的脸庞,那股张扬的香气便齐齐钻进两人的鼻子。
“狐媚子,这么多皇亲国戚在,她居然敢当庭作出这种轻浮的行径。”
底下有些命妇都看不下去了。
元帝脸色并没有什么起伏,眸中微微眯了眯,然后轻轻握住她的纱。
“美人的心意朕已知晓,天寒地冻,你衣衫单薄,先下去换身暖和的衣服,喝口热酒再过来吧。”他淡淡挥了挥袖子,“来人,将西域进贡的圣果送一些到王美人宫中。”
“多谢陛下!”王美人高兴极了。
陛下心里还是有她的,今夜出了这个风头,想来他也能重新记起自己多到她宫里走一走,也不枉她大冷天来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文妃有些不爽,扭头对元清道:“她都骚成那样了,陛下怎么还如此疼她?”
元清竖起一根手指,放到唇前。
“母妃慎言,父皇不是不懂大局的人,这分明是在叫她赶紧下去,别丢人现眼。”
“有吗,他说话那么温柔,还赐了她圣果呢。”文妃不爽道,“你母妃我可没得过这种待遇。”
元清叹了口气,转头对一门心思顾着吃的元楚汉道:“四弟弟,母妃上火了,给母妃倒杯茶去去火气。”
“哦。”小少年舔了舔嘴唇,上前倒了半杯茶。
“母妃请用。”
“用什么用,气都气饱了。”文妃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这对不中用的儿女,“你们啊,都是傻的,也不学着点怎么讨你父皇的欢心。”
王美人缓缓退下,路过恭妃的时候突然歪了歪,然后狠狠撞到她的桌角。
“啊——”
她的腰正好撞到桌角尖锐处,疼得她脸一下子惨白,冷汗也滑了下来。
恭妃瞬间慌乱起来:“妹妹,你……你没事吧,可有伤到哪?”
元帝在上头瞧得不大真切:“发生何事?”
纪福德轻车熟路地拍拍手,中断歌舞。
王美人疼得站不住,已经歪倒在地上,手也一直捂着腰。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恭妃:“姐姐,你为何要绊我?”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满场的嫔妃,还有亲王郡王和他们女眷,以及世子郡主的,全都看了过来。
“妹妹,你在胡说什么,我哪有绊你?”恭妃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放,“陛下明鉴,臣妾没有,是她自己撞过来的。”
“姐姐身在妃位,若看妹妹不顺眼,大可以直接斥责,或者惩罚妹妹都好,缘何要使这种暗地里的手段,叫陛下和妹妹都在大庭广众下丢尽了脸?”
王美人眼泪盈盈滑落,就这么保持着柔弱无骨的姿势坐在地上,轻纱曼妙,露出若隐若现的冰肌玉骨。
当真是让人好生心疼啊。
“你……你这个……”恭妃气极,“陛下,她这是污蔑,臣妾在位子上坐得好好的,她自己站不稳撞过来,与臣妾毫无干系!”
元帝头有些疼。
年年宴会都有不同的人出来,用不同的手段起行不同的作闹,真当他看不出来吗?
这日子何时才是个头?
这时,王美人的贴身宫女跪下来:“陛下,奴婢在后头看得清清楚楚,是恭妃娘娘伸出腿,将我家主子给绊倒的。”
“胡说!”
恭妃的贴身宫女也跪下来:“陛下明鉴,奴婢才是看得真真切切,我家娘娘什么也没做,是美人她自己撞过来的。”
元帝头更疼了。
江怀柔身为皇后,不得不出来处理这些事情。
“你们都是各自为主子做证,作辞算不得数。”她环顾四周,“可还有别人瞧见了事情的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