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净仍在浑浑噩噩中，舌头苦得发麻，只能下意识咽下去。
她耳朵好似塞了团棉花，外界的声音全都模模糊糊听不真切，只觉得吵她睡觉，很是烦躁。
元帝十分有耐心地等她吞下去再继续喂，一小口接着一小口，药凉就再热，不知不觉就喂了小半个时辰。
小公主被迫咽下去太多药，脸色越来越难看，人虽然还没清醒，却已经是一副委屈到皱起来的表情。
“乖，还剩两口就喝完了。”
元帝拍拍她的小脸蛋：“净儿，听话，咽下去。”
小公主脑袋动了动，唇间碰到勺子，下意识便要偏过头去。
众位太医和宫女皆是一阵心惊，皇帝已经在这耗了太多时间，也不知耐性还剩下多少，这小公主又在昏迷中醒不过来，怕是会无意中触犯天威啊。
玉晚月也是心惊肉跳，她素来知道皇帝宠小公主，但并不知是宠到这个地步。
“会弄点糖水来。”
小宫女于是又跑了出去，和后厨的人手一起煮了碗糖水进来。
元帝伸手接过去，轻轻喂上一小口。
小公主下意识抗拒着微动着脑袋，可没一会便感受到口中的甜，表情立马舒展开，眉头也不再紧紧锁着。
第二勺再进去时，小公主便主动咽下，还咂巴了一下嘴。
元帝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小孩子喝药果真是难伺候啊，还得用甜的东西哄着才行。
眼见她不再抵触后，男人趁热打铁，把最后几口药一并喂了进去，然后给她擦干净嘴，并长松一口气。
他的后背已然透出一身汗，连手抬得都有些发僵。
玉晚月顺了顺小公主的后背，然后将她轻轻放下躺好，盖上被子。
“此药喝下去，当真有效果？”元帝揉了揉发酸的胳膊，看向那一排还跪在地上的太医。
“回陛下，这是发汗药，若小公主真能好好出上一身汗就很能快点醒来，否则便只能用针了。”
元帝眼底闪过一道利刃：“用针？”
这小团子才那么一丁点大，用针不得疼得她嗷嗷叫？
他耐心地继续坐在床前守着，也没叫众人起来，小半个时辰过后，终于等到元净额头碎发慢慢湿了起来。
玉晚月将手伸到她后背探了探，喜道：“陛下，小公主开始发汗了。”
元帝悬着的心总算稍稍放下一些。
小孩子发烧可不算小事，若是退烧不及时，出人命都是常有的事。
“陛下，您的袖口湿透了，先回去换身衣服吧。”纪福德一直没敢出声，这会子见元帝怒容下去才道，“诸位太医也跪了许久，您看……”
元帝瞥了他们一眼：“都起来吧，好好照料朕的小女儿，若再有什么闪失，朕唯你们是问。”
“是。”
宫女们都诚惶诚恐地低下头。
这一夜大家都不敢粗心大意，元帝走之后，元平硝也过来守了两个时辰，心疼到不行。
“殿下不必担心，方才太医说过，小公主出过汗差不多就没事了。”
玉晚月不停地用温布巾给元净擦着额头和后背，以防她再吸汗着凉：“殿下，夜已深，您快回去歇息吧，奴婢也要给小公主换身清爽的衣服才行。”
“好，若她后半夜再烧起来，记得要派人通知我。”元平硝摸了摸妹妹的额头，确认温度没有再热起来才放心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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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江怀柔倚在床头，而太医在一旁静静地给她诊着脉。
“娘娘半夜突然心悸，这是怎么回事？”知秋道。
“无妨，许是娘娘过于心神紧绷所至，臣会开些药丸给娘娘服用，您平日也要记得保持身心舒畅才好。”
江怀柔道：“有劳。”
她虽然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脸上却并无苍白之色：“李太医，净儿现在怎么样了？”
“出过一场大汗，温度降了下来，已无大碍。”
皇后点点头：“那她体内的毒如何？”
李太医沉默了会：“还请娘娘恕罪。”
皇后微凛，面上划过一抹黯然：“真的……没办法吗？”
“娘娘，小公主声带被毒物损伤，此事颇难，臣实在是毫无头绪。”李太医直接跪了下来，面上尽是愧疚，“但天大地大，这世间许还有什么高人有法子也说不准……”
可这句安慰实在过于苍白，李太医是宫中最擅长解毒的太医，连他都没有办法，谁还能有办法呢？
皇后不是没预料到这个结果，只觉得一股失望与心疼之情在胸口中蔓延，恨不得那个容妃扒皮抽筋。
“娘娘千万要注意身子，小公主年纪尚小，万事还得靠娘娘照拂。”
李太医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劝她宽慰。
“本宫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待房中无其他人后，知秋走去关了门，然后回到江怀柔跟前，替她盖好被子。
“娘娘别伤心，小公主虽然不能说话，可照样能得陛下的喜欢，才学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只要娘娘在，为她指一道靠谱的婚事不是什么问题。”
知秋见江怀柔听完这话，依旧没什么反应，于是又道：“凡事有利就有弊，小公主虽不能说话，但娘娘可以仗着这一点，让陛下免去日后送公主去和亲的可能。”
江怀柔眼眸一动：“你的意思是……”
“娘娘大可以为公主选一个合适的人家，门第差点不要紧，但一定要在京城中，如此反而能幸福地过此一生，还能时不时入宫来看望娘娘。”
江怀柔明白过来。
古往今来，嫡公主因位份尊贵，大多都得去和亲以稳两国关系，若净儿能说话，以后怕也逃不了这个命运。
可若她不能说话，没准反而因祸得福，不必去那些远在千里之外的边疆和草原之地，还老死不再相见。
毕竟堂堂中原大国，总不能让一个身有残障的公主去和亲吧。
想到这，她突然放松了不少。
不能说话就不能说话，只要她能嫁得离自己近些，夫家疼她就好。
“陛下还在处理公务，怕是还要好一会才能回来。”知秋笑了笑，“出宫后，陛下为了给百姓作表率，要与娘娘与同在一间厢房休息，倒像是极了民间寻常夫妻。”
从前还在东宫时，元帝与江怀柔便是一对恩爱夫妻，去哪都是形影不离，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那时候的少年男女真真是树上初结的青果，怎么甜都嫌不够。
可后来她当上皇后，太子也成了新帝，两人都站在权力的巅峰，反而越走越远。
“不过幸好，陛下心里还是记挂着娘娘，看过小公主之后又来看了娘娘好几回呢。”知秋道。
江怀柔苦涩一笑：“本宫倒也不求什么寻常夫妻间的福分了，只希望他能多些真心，拎得清嫡庶之分，莫要亏待了我的两个孩子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