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的牛油灯光照在周皇后白净的脸庞上,虽然已经近冬天,装有地龙的御书房屋内竟然有些热,皇后的额头冒出细小的汗珠。一口气写了几十份诏书后,手臂酸痛无比,白娣给皇后送上一杯香茶后,乖巧地为皇后揉捏手臂。
白灵小心翼翼地展开那份诏书,目光迅速扫过上面的文字,随后她不禁瞪大了眼睛,满脸惊讶地说道:“竟然要册封李文武为镇北将军,还让他出任西北方面军的主帅,全权指挥采石矶战场上的所有军队!娘娘啊,这官职晋升的速度也未免太快了些吧?要知道,他如今不过只是区区一个都头而已呀。”
周皇后微微一笑,轻声回应道:“本宫从前常常会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通过那地道悄悄溜出宫廷,目的便是去给他们授课讲学。而在那武士堂之中,李文武向来都是听讲最为专注认真之人,其学业成绩亦是最为出众优秀的。本宫在他的身上耗费了将近十年的时间与精力,可以说对他知根知底、了如指掌。他绝非仅仅只是一名普通的武士那么简单,以他所具备的才能和实力,绝对足以胜任此等重要职务。更何况,这采石矶战场事关重大,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任用他人来担当主帅之职,本宫着实难以安心呐。”
夜幕如墨,外面漆黑一片,整个天空仿佛被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所笼罩。此时,后宫之中虽看似宁静,但在前殿那片区域,战斗却依旧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时不时地,便能听到刀剑相交时发出的清脆撞击声以及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之声,在这寂静的黑夜中显得格外刺耳。
白娣站在一旁,目光紧紧地盯着面前摆放着的一份份诏书。她的眉头紧锁,满脸忧虑之色,忍不住开口对周皇后说道:“娘娘啊!您看这些诏书,竟然全都是空白的呀!要是李文武大人无法顺利夺得玉玺,那咱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岂不都白费力气啦?”
周皇后坐在桌案后,神情庄重,双手微微握拳放在桌上。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事已至此,我们既已下定决心迈出这一步,那就唯有选择坚信李文武能够马到成功。毕竟,这原本就是一场充满风险的豪赌,想要成就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业,又怎能不冒些风险呢?倘若最终不幸落败,等待我们的必然只有死路一条。不过,本宫早已做好最坏的打算,提前准备好了自尽用的毒药。”
白娣听完周皇后这番话,顿时吓得脸色煞白,双眼惊恐地睁得大大的,嘴巴微张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她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里端庄威严的周皇后竟会如此决绝,连退路都不给自己留一丝一毫。
白灵又打开一封诏书看起来,这回更吃惊了,而且有些妒忌道:“娘娘!让祝珠做吏部尚书?这吏部可是六部之首啊!她只不过跟了您五年,奴婢跟了您八年,还只是一名二等宫女。”
白娣道:“珠姐在广场上厮杀时伤的最重,腿都打折了,应得到补偿。”
周皇后端起香杯,喝了一口,才慢慢道:“祝珠在广场厮杀时受伤并不是主要原因,在十二名女宫中,她政务知识学得最好。五年前本宫在宫内办培训班的时候,有二百多名宫女参加,你们两个也在其中,灵儿吃不了那份苦,中途退出了,能坚持到最后的不过三十人,娣儿倒是坚持到了最后,只是考试的时候差了一些,落到了十五名,才没当上女官。不过灵儿家传的武艺好,可以把宫里身强力壮的宫女选一百人交给你训练,作为本宫的亲兵都,你先当个都头,将来本宫出征时,可以随本宫一起上战场,若是立了功,当个将军没问题。”
白灵惊喜道:“多谢娘娘!”
周皇后又对白娣道:“娣儿胆小,上战场是不成的,就留在本宫身边做个秘书郞吧。”
白灵问道:“可是祝珠现在重伤,根本没法上任啊!”
周皇后道:“可以让吏部侍郞暂代,但这个吏部侍郞必须是我们的人。户部交给唐姗做尚书,我们不能霸占所有位置,其他四部,就交给主战派大臣。”
南唐朝廷一直分为两派,以徐铉、张洎为首的主和派,以林仁肇、李平、潘佑为首的主战派。后党既然要打压主和派,就必须团结主战派。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且有礼节性的敲门声。门外站着的太监安小顺扯起嗓子高声喊道:“启禀皇后娘娘,李文武将军前来求见!”
听到这句话后,周皇后原本有些焦虑的心瞬间变得欣喜起来,她赶忙回应道:“快快有请!”
紧接着,只见一名浑身沾满了斑斑血迹的男子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了进来。此人正是李文武将军。尽管他身上血迹斑斑,但神情却异常平静。来到皇后面前之后,李文武恭敬地施了个礼,并朗声道:“回皇后娘娘,微臣幸不辱命,已将玉玺成功夺回。”
说罢,他缓缓抬起双臂,手中高高举起着一个用黄色绸缎严密包裹着的物件。那黄绸布此刻已然几乎被鲜血彻底浸染成了暗红色,可以想见方才那场为了夺取玉玺而展开的厮杀是何等的惨烈与惊心动魄。李文武小心翼翼地将黄绸包裹解开,从中取出一方晶莹剔透、洁白无瑕的玉玺。然后,他毕恭毕敬地把这方珍贵无比的玉玺递到了周皇后的面前。周皇后迫不及待地伸手接过玉玺,仔细端详一番之后,确定其确为真品无疑。刹那间,她的脸上流露出难以抑制的激动神色,兴奋地高呼道:“小顺子!速速去取美酒过来,要好好犒劳一下我们这位英勇无畏的李将军!还有娣儿!赶紧准备好圣旨,用这玉玺盖上大印!”
她把玉玺随手交给了白娣。
安小顺端上来早就备好的一坛美酒,给李文武倒了满满一碗酒。
周皇后看着李文武,把酒碗递给他,问道:“你没受伤吧!”
李文武仰头一饮而尽碗中的美酒,随后重重地将酒碗放在桌上,长舒一口气说道:“此次行动还算顺利,末将并未受伤,这一身血迹却并非出自自身,而是他人所溅。那皇上手下的殿前武士着实厉害得紧!他们的武功之高简直超乎想象,事前我们对此毫无察觉啊!原本带去的一百五十名兄弟,经过这场恶战,竟然折损了将近一半。统领使黄大永更是武艺高强,与我交手数十个回合后仍难分胜负。最终,还是我趁其不备射出一支冷箭,这才成功将他击杀。还有那个独眼龙章金光,此人好生凶悍,仅凭一人之力便斩杀了末将的四名兄弟。好在末将亲自出手,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方才将其解决掉。万幸的是,关键时刻周铁柱和周文宝率领着侍卫军的兄弟们及时赶到增援。他们迅速控制住了金銮殿以及各个偏殿,并掌控了三省六部衙门等重要场所。至于皇上和徐铉等几位大臣,则已被关押进了后宫的仓库之中。不过目前局势尚未完全稳定下来,各衙门的那些大小官吏们一个个都惶恐不安、人心浮动。依末将之见,还需皇后娘娘尽快下达旨意加以安抚,以安众人之心呐。”
周皇后取过一份盖过玉玺的圣旨递给李文武道:“这是你应得的奖励,只是来得太迟了,明天早上还要在武士堂为你们讲最后一堂课,你明天下午就去采石矶吧,打好这一仗,本宫给你封侯。”
李文武打开圣旨略看一眼,就施礼道:“多谢皇后!末将定不会叫皇后失望。”
周皇后道:“本宫让周铁柱和周文宝分别去了南路和北路,都是担任副帅,只有到了万不得已时,才亮秘旨取而代之,只有西北路,本宫直接让人你做主帅!你知道为什么吗?”
李文武道:“因为直接担任主帅,下面的将领肯定不服,造反的可能极大,到时候内外夹攻,风险极大,所以我们的人到南路和北路只能做副帅,避免刺激当地将领。但西北战场的采石矶离金陵太近,宋军主帅是一代名将曹彬,我们唐军在采石矶的主帅杨收,是有名的废物,若不赶紧换帅,必败无疑,就是有人不服造反,也顾不得了。”
周皇后微笑道:“说得不错,说明本宫没有看错人。”
周皇后轻移莲步,缓缓地走到桌案前,再次拿起一份金黄色的圣旨,上面龙飞凤舞地书写着几行大字。她微微转身,将这份圣旨递到了安小顺面前,轻声说道:“小顺子啊!此次你通风报信立下大功,从今日起,本宫便擢升你为大内总管。这可是一项极其重要的职务呢!现在,这里还有一份最为关键的圣旨需要你去执行任务。你拿着它前往大殿,召集所有大臣前来听旨宣读。此份圣旨所讲之事乃是皇上龙体欠安,病情沉重,而那奸臣徐铉、张洎、徐恒一伙奸臣竟然趁机兴风作浪、妄图作乱。皇上特下旨意,命本宫代行监国之职,全权处理朝中一应大小政事。”
安小顺听闻自己竟然一下子当上了大内总管,心中不禁狂喜万分。他那张原本就颇为白净的脸庞瞬间涨得通红,如同熟透的苹果一般,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只见他双膝跪地,“扑通”一声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口中忙不迭地道谢:“多谢皇后娘娘大恩大德!从今往后,奴才这条贱命便是属于娘娘您的啦!哪怕赴汤蹈火,奴才也在所不辞!”
白灵笑道:“恭喜安总管了。”
安小顺不敢得意忘形,对白灵道:“同喜!同喜!”
只见周皇后面色凝重地看向李文武,下令道:“立刻将皇帝关进地道的密室之中,不得有误!至于徐铉等人,则统统押入刑部大牢严加看管!此外,传本宫懿旨,命太医院全体人员火速行动起来,全力以赴为伤员们进行救治,务必竭尽所能,挽救每一条生命!”
原来,早在数年之前,心思缜密的周皇后便未雨绸缪,暗中在地道深处建造了一座隐秘的囚室,其目的就是专为今日之变而准备。这座囚室乃是专门用于囚禁李煜之用,周皇后深知局势变幻莫测,唯有提前布局,方能在关键时刻掌握主动。如今,一切都如她所料般发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周皇后临危不乱、果断下令,展现出了非凡的气魄与决断力。
安小顺带着圣旨走后,另一名太监带着圣旨和吏部尚书的印授去太医院找祝珠了。
周皇后突然想起一事,对一名大眼睛女官问道:“小雪!那葛善率兵去查抄本宫娘家的情况到底怎么样啦?可有什么人回来禀报么?”
只见站在一旁、分管情报的女官水晶雪赶忙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回禀道:“启禀娘娘!刚刚收到消息,周府那边已经放出一只飞鸽传书过来了。说是神武军总共派出了四百多人前去攻打,但却遭到了顽强的抵抗,最终被成功击退了呢。”
周皇后眉头微皱,追问道:“哦?具体情形究竟如何?快给本宫细细说来。”
水晶雪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原本周太傅已经下了命令,让众人不要抵抗,直接打开大门放神武军进去便是。然而那韩铁虎将军却坚决要执行您之前下达的命令,紧闭院门,上墙头防守。结果当神武军靠近时,他只下令放了一排箭,那些神武军竟然就瞬间崩溃掉了。后来经过一番探查才得知,原来是神武军的统领葛善大人不幸中箭身亡了,这才导致他们群龙无首,乱作一团呐。”
周皇后问道:“是家丁射的吗?”
“不是!”水晶雪道,“有人叫章大宝的士兵误杀了葛善。神武军溃散之后,韩铁虎因为坚决执行您的命令,被周太傅解除了护院总管职位,并赶出了周府,现在宫门外待罪。”
周皇后笑道:“他有何罪?父亲为人太迂腐,这样也好,我们这边正缺人手,韩铁虎就出任神武军统领,从投降的御林军和难民青壮中招兵,补充军中缺额,协助周铁柱维持皇宫周围的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