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茵眼帘被他亲的阖上。
她偎在他怀里,手心贴住他胸膛,透过温热坚实的肌理感受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
“梦里我好彷徨,又很害怕,我试过了所有的办法,想要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最后耗垮了身体,也无能为力。”
聂天擎,“茵茵......”
俞茵轻轻摇头,用额心抵住他唇,低低说道:
“那种绝望,我再也不想体会,这个孩子,在我肚子里这么久,我感受到他一点点长大,跟我的血脉和心意都是相通的。”
“擎哥,我爱死他了。”
“从怀上他第一天起,我始终小心翼翼,我拼尽全力也要让他平安降生,我一定要生下他...”
她自言自语似的,一直说话,最后语声开始哽咽,轻颤。
聂天擎搂着她,终于察觉到不对。
他抚到俞茵腰下的手,抖了下,缓缓下探,摸到被褥上的氤氲开的一大片湿意。
“茵茵!”
聂天擎身躯猛地一僵,迅速抽手,翻身坐起。
“来人!”
外室间很快传来脚步声,房门被推开,屋里灯也亮起来。
稳婆和程妈快速走近,俱是一脸紧张:
“大帅?”
聂天擎脸色忽青忽白,像没听见,只跪在床榻上,小心翼翼托抱起俞茵,把她摆好在床中央,嘴里喃喃叮嘱。
“别怕,茵茵别怕...”
俞茵眉心蹙了下,攥着他衣袖的手紧到指节发白,说不出话。
她表情痛苦,聂天擎更慌了,下意识两手包住她小手,回头厉声斥吼:
“还愣着干什么?!去叫人来!”
*
是突然破水的。
俞茵自己听到了‘嘭’地轻微动静,但五感敏锐的聂天擎没发现,因为他神思实在太紧绷。
她自己害怕,又怕聂天擎比她还乱,所以拉着他说些乱七八糟的。
但人在害怕的时候,会本能的想说点胡言乱语。
像这会儿。
俞茵的疼痛缓过去一阵儿,屋里全是人。
她揪着聂天擎的衣袖,红着眼说:
“我要不行了,擎哥你要保孩子...”
“说什么胡话!”
聂天擎下意识戾吼:
“老子不要孩子!你必须行!”
几个稳婆吓懵了,战战兢兢守在床边。
俞茵眼泪瞬间涌下来,哭的哽咽颤抖,眼尾泪意哗哗。
聂天擎吼完了就后悔,连忙又捧着她脸,赔着小心又亲又哄的:
“不哭,茵茵不哭啊...,爷不是吼你,你行的,一定行的!”
俞茵哭,“万一不行呢,我又没生过...”
“行!爷说行就一定行!”
聂天擎抵着她额心,指腹蹭拭她面上泪痕,轻吻鼻头和唇瓣。
“好茵宝儿,你别吓爷了,你别吓我...”
几个稳婆看不下去了,推搡了一阵儿,其中一个上前劝。
“大帅,现在不是心疼的时候,您快先让一让吧,这羊水都淌了,得尽快让夫人专心生产......”
聂天擎守在床头,头也不回沉声说:
“老子哪儿都不去,就在这儿守着她,你们赶快帮她生出来!”
稳婆:“......”
屋外的冯郊听不下去了,半个身子探进来,尝试想劝一句。
“大帅,您在这儿,扰乱夫人的心思,稳婆们也会紧张,不利于生产,您还是...”
聂天擎暴躁怒斥,“老子不说话!赶紧干活儿!都干杵着等死呢?!!”
几个稳婆吓得抖了抖,连忙分头散开,按照事先商量好的流程,开始分工合作。
冯郊见劝不动,在劝也是火上浇油,于是默默退了出去,关上门。
俞茵又开始发作,疼的她咬紧牙关,面目几近扭曲。
聂天擎守着她,又帮不上什么忙,头上的汗直往下淌。
他顾不上自己,抬袖蹭了下,就拿着帕子替俞茵擦汗,嘴里絮絮叨叨:
“茵宝儿,茵宝儿不疼,不哭,不哭......”
俞茵疼死了!
她看聂天擎一眼,眼泪淌的更急了,死死咬着唇角,额角青络都绷了出来。
疼的时候,是真疼,疼的她浑身发抖。
但缓过一阵儿,又是一点儿都不疼,就是哭的更厉害了。
“擎哥,擎哥~~~!”
聂天擎心疼死了,心头像缠满了荆棘似的,锥疼刺疼。
他手环着她头,怒的眼红了就开口骂人。
“到底会不会接生?!这都多久了!快点儿把他弄出来!”
几个稳婆也紧张的满头大汗,接生这么多年,也是好些年没这么紧绷着急了。
这会儿人人急过了头,也不怕他吼骂了。
还有人跟他顶嘴,“大帅别急!孩子本来就大,等夫人穴口开满了,才差不多能生下来...”
“别他妈给老子扯没用的!立刻把他弄出来!!”
稳婆擦了擦汗,对视一眼,人人都想翻白眼儿,只能招呼程妈说话,转移话题。
“趁不疼,快给夫人喂口汤吊吊...”
程妈忙不迭答应着,连忙端了汤碗上前,一勺一勺喂俞茵。
“夫人多喝两口,您出很多汗,别哭,攒攒力气,劲儿要使在后头呢!”
俞茵喝了没两口,肚子里就一阵绞痛,胸口也开始窒息。
她猝不及防,一声痛呼。
“茵茵!”
聂天擎眉梢都吊起来了,周身戾气满溢,咬紧了牙关狠剜她肚子一眼,满腹怒火憋不住,又开始破口大骂。
*
外室间。
冯郊和许岩听见骂声,齐齐翻了个白眼儿,继续对着窗子抽烟。
许岩,“要么还是把他拖出来?这不净捣乱么...”
冯郊低嗤,“成,你去拖。”
“我...”许岩无语,白瞪他一眼,“是不是兄弟?有难同当!一块儿!”
冯郊淡着脸摇头,“不去。”
许岩,“......”
成,那他也不去。
谁乐意上赶着触霉头。
香梅还未成婚,也让程妈给留在了外头,不让进去。
这会儿小丫头在门口踱来踱去,急的脚都踩不定。
三人只听见,屋里头不断传来大帅的骂声。
夫人叫多少回,大帅就骂多少回,骂的越发厉害。
随着时间渐渐推移,连孩子都骂上了。
所有人的神经,几近麻木。
他骂他的,没人搭理。
这一夜,整栋聂公馆灯火通明,无人入眠。
连后院的两头灰狼也跟着凑热闹,听着主楼里的动静,时不时地‘嗷呜~~’狼嚎一声。
那狼嚎声在寂静夜里扬出去老远。
夜深人静,怪瘆人的!
方圆几里内,几乎半座城都陆续亮起了灯火,家家户户推开窗子,小心往外张望。
狼嚎的时间久了,动静仿佛都传出了郊外。
半山腰上的狼窝里,同根所出的灰狼也似有所感应,此起彼伏地跟着嚎起来。
那动静,简直越来越太瘆人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整座潍城被狼群包围了。
于是乎,整座潍城陆续亮起灯火,所有人都跟着心惊胆战了一整夜。
然而,聂公馆里,没人有心思在意狼群的骚动给城里带来的影响。
大家都在按捺着情绪,等聂帅的长子平安降生。
黎明时分,朝阳第一缕金光透过玻璃窗。
“出来了,出来了!”
一声洪亮婴啼,划破压抑了一整个晚上的沉郁气氛,宣扬着新生的喜悦,传遍整栋聂公馆。
俞茵紧紧咬着嘴里巾帕,牙关像是僵固住一般,忘了松力。
她耳边是清糯洪亮的啼哭声,视线被泪水氤氲,模糊不清的,是聂天擎眼眶猩红喜极而泣的脸。
他抚着她湿透的乌发,一遍遍亲吻她眉眼,沙哑嗓音略透低哽:
“生了,茵宝儿,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