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开始你自己的事业吧,这半年以来你跟着我也学了不少东西,是时候出去练一练了。刚好如今一诺开始发展自己的事业了,几家夜总会暂时没有人打理,你既然是做这一行出身,那我就把这几家夜总会都交给你管理。这几个月你跟我学的东西,现在是时候去发挥发挥了。我打算把几家夜总会的招牌统一一下,成立一家控股集团,法人代表让你来胜任。这是很大的机遇,也是很大的挑战,你敢接手吗?”沐爷看着我,直截了当地问道。
“注册公司?爹,你不再打算在幕后操纵了吗?这是打算把我推到风口浪尖?”我看着沐爷,惊讶地问道。
“嗯,我一直没有身份,现在各个产业虽然都是我在幕后出谋划策,但是现在做大之后,风险也就大了。我想来想去,与其让别人来做代理人,不如把你一手培养出来。侗羽很聪明,以后等我老了,他可以在背后协助你,但是这孩子天生性格有缺陷,注定无法抛头露面。所以,也只有让你出头了。”沐爷看着我说道,“夜总会的产业我并不注重,先交给你练练手,等你懂如何运作之后,我再把其他的产业逐渐转移到你的手上。”
“爹……”我听沐爷的话里透着一些意味深长,不由得喊了一声,走过去不由自主地挽住他的手,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我说,“您不会老的,您会一直年轻下去。”
沐爷慈爱地笑了笑,他看着我说:“这也是当初你怀孕、我没有阻止你生下来的目的,当年我们两兄妹孤苦无依,后来又发生了这么多的变故。现在,你又出现在我身旁,你生了平安,也让我看到了希望。平安的爸爸是谁并不重要,但是你作为他的母亲,要开始为自己的将来和他的未来做打算了。我不希望你再过铃兰之前的日子,现在我能给你撑起来,就给你铺好路让你出去闯。如果早知道你是我的外甥女,当初你和一诺……哎!”
我知道沐爷的这一声叹息代表着什么,我抱着他的手,柔声说:“爹,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以后,有我,有平安,我们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如果你放心让我出头,我一定会努力的。这些日子跟您学的东西,我都牢牢记在心里。我知道我只是个女人,您难免有些遗憾。至于一诺,他有他自己的想法,您想为他铺路,他未必愿意按照您的路走下去。他和您当年一样,他想靠他自己闯出一片天。所以,您也不必为当初的想法有什么愧疚。我们都是走一步看一步,谁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爹,您说对吗?”
“嗯,过去的事情就都不说了。从今以后,平安就交给我吧,外面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沐爷看着我,语重心长地说道,“记得,不管遇到任何事情都要保持冷静,有棘手的问题再找我,其他任何问题都你自己去解决。女人抛头露面往往比男人承受的更多,会更辛苦,你自己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知道的,爹。”我看着沐爷,无比郑重地回答道,“其实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您。”
“什么事?”沐爷听我这么说,好奇地问道。
“您曾经的那一块琥珀,落到了我的手里。”我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块琥珀,琥珀里面的那只蜜蜂依旧栩栩如生。
“怎么会在你这里?”当沐爷看到二十多年前的旧物时,他一下变得激动起来。
于是,我把怎样得到这块琥珀的经历说了一遍。沐爷听完后,问我说:“后来呢?后来你就收起来了?再也没有动用过这块琥珀?”
“没有,一直放在箱底。一开始想过要给您,那时候还不知道您是我的舅舅,不敢完全信任。后来又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到今天了,我觉得是时候交还给您了。我知道,这块琥珀对您而言很重要。”我说道。
我把琥珀放在了沐爷的手里,沐爷的手颤抖地捧着这块琥珀,双眼紧紧凝视着它,眼眶噙满了泪水。他默默转过身去,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想当年,我们兄妹二人自小孤苦无依,一起相依为命长大,爹妈因为政治原因双双被判死刑,我们从上流家庭被迫只能颠沛流离。后来,铃兰有幸遇到她的师傅带着进了剧团,而我和黄兴、管虎他们二人结为兄弟终日走街串巷游手好闲,最后成立了洪兴帮,曾经风头无两,没想到后来却遭受这样的厄运……我这一生,太多遗憾!”沐爷背对着我,浑身颤抖着,情绪起伏很大。
我知道,这块琥珀勾起了他对往昔的太多回忆。沐爷这一生,太苦太苦了。也许,他活了大半辈子,到如今,也只能在我和杜一诺面前,才能说出这些心里话来。他憋了太久太久了。
一个人从低处到高谷难,从高谷一下跌落低谷再爬起来,是难上加难。倘若当年不是入狱,如今的沐爷,根本不必隐姓埋名,他的格局与能力绝对在黄兴与管虎身上。可惜……命运如此,他有太多的抱负没能实现了。
“罢了,说这些都没什么作用了。”沐爷摆了摆手,很快恢复了情绪,转过身来平静地对我说,“这块琥珀,就送给平安吧。我希望将来有一日,他能做一个铮铮铁男儿,肆意挥洒一生,不必像你我一样,感受这世间种种酸甜苦辣,到最后却没能得到好结局。”
“爹,别伤感了。以后会好起来的,相比于从前,您现在不是终于敢走出去面对众人了么?”听一个长者说这些话,心里尤其酸涩。
“是啊,这么多年过去了,过去那些旧人就没必要再打扰他们了,就让他们当我一起死去了。现在的我,不是洪锋,只是沐爷。我以前东躲西藏,是因为我骨子里不想承认我已经死去。现在,我可以坦然了。因为我现在不再是一个人了,我有你,有平安,有一诺,有侗羽。虽然你们都不是我的孩子,但是我知道,你们心里都爱我敬我,把我当父亲一般看待。”沐爷说道。
“老沐你说的没错!”我没想到这时候杜一诺会突然出现,他不知道是不是早就站在门外,他竟和侗羽同时进来,然后张开双臂给了沐爷一个大大的拥抱,猛拍沐爷的肩膀说,“谁说你这一辈子过得窝囊!你还有我们!放心吧,你要是死了,不会没有人养老送终的!”
杜一诺这句话虽然没大没小,但沐爷却笑了,沐爷笑着说:“我知道,我现在可不担心。就算你这小子没良心,以后还有平安呢。”
“沐爷,还有我。”极少插话的侗羽在这时候酷酷地插了一句嘴,转身就往外走去了,不一会儿直接从酒窖里扛了一大坛女儿红进来说,“老沐,喝酒喝酒。”
他也被杜一诺带的没大没小了,居然也直接跟着杜一诺一起叫起了“老沐”,沐爷被侗羽率真的动作逗得眉开眼笑。
杜一诺伸手一把揽住了侗羽的肩膀,哈哈大笑说:“侗羽也被我带坏了,现在也开始爱酒了!哈哈!”
我直接去厨房拿来了四口大碗,杜一诺把酒坛上面的封口撕开,酒香从酒坛里透了出来,他给每一个碗都倒上了满满一碗酒,然后笑嘻嘻地说:“来吧,这样的日子,我们就得喝酒。难得老沐哭得这么惨,怎么能不庆祝庆祝呢?!”
“你小子!”沐爷简直哭笑不得,但看得出来,杜一诺这么一打岔,他的心情立马转悲为喜了。
外面月光皎洁,天空万里无云,在屋里喝了并不尽兴,于是杜一诺和侗羽直接把酒抬到了楼下。
我装了些瓜果,切了西瓜端到楼下,我们四个人就着月光,大口喝酒大口聊天,感觉人生已经有太久太久的时光没有如此尽兴和痛快过了。
杜一诺显然是刚刚回到杭城,开着大货车直接杀到了沐爷家的院子里,他身穿着一件简单的背心和一条普普通通的短裤,身上的皮肤不再如从前那样白皙,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古铜色,他嬉笑怒骂依然如从前,那种霸气与豪气随着他事业的成功又再次回归,不过显然,经过了岁月的洗礼,他比从前要沉稳许多,再也不是那个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杜一诺了……
“宝儿,我敬你一杯。一是祝贺你当了妈妈,有了自己的孩子;二是祝贺你终于看清自己,选择了和我一样的路。以后,我们还是亲人。”杜一诺举着大碗,对我说道。
我麻利地举起大碗和他响亮地碰了一下之后喝了一大口,我们四个人在月光下相视而笑,沐爷感慨地说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古人吟诵这句诗的时候,心情一定如我们现在一般。”
“老沐,我敬你一杯。没有你,没有我杜一诺的今天。”杜一诺给自己倒了满满一大碗酒,给沐爷敬了一杯。
喝完后,他直接站起来脱掉了自己的背心,就这样直挺挺地躺在了沐爷家的院子里望着天上的月亮,唱起了那首豪情万丈的《愚公移山》……
唱完之后,他长长地舒了口气,然后从地上一跃而起,面色潮红地看着我和沐爷说:“老沐,你说得对,只要我想,我就能做到。现在,我可以无比响亮地对你说一句,我的确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