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病。”
顾曲幽一怔,她以为他会拐弯抹角铺垫一下,没想到这么单刀直入地就问了。
她扭着头望他,见他表情坦然认真,有点心虚:“你,你生日那天……”那天她本来好奇安灼电脑里藏着什么,让他笑得那么神秘,于是趁他不在黑了他的电脑,但看到的却是房间里360度无死角的监控画面,而硬盘里,除她在洗手畏缩搞怪的画面之外都是安灼的日常起居。
所以,他监视的不是她,而是他自己的。
为什么要这样?
她再翻记录,就发现了平时和不太一样的他。
顾曲幽爱看美剧爱补脑,但仅凭一个监控录象,当然不能妄下结论,巧的是,她在他书桌下的抽屉里又翻到了一瓶药,再上网查药的功效果,就一切都明了了……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不愿意跟安云凤和安幸住一起,一定是怕她们发现异样,担心他。“生日那天?”安灼微微皱眉。
这么早!
他还从是她般过去住以后发现。
他细细回响那天的细节,他把她带回烈狱,她睡着了,他下楼跟几个员工呆了会儿再上楼,刚打开门,她就一头扎在他怀里哭。
是那个时候吗?
发现了他和病,不是逃,而是往他身上扑吗?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她闯浴室抱着他哭,说爱他的所有和全部。
因为那一句话,他差点,就失控了……
他那个时候就想:是她了!就是她了!
哪怕她死皮赖脸,死缠烂打,他认了!
哪怕她完全不知道他的所有和全部意味着什么。
“不怕我伤你?”
他明知故问,嘴角上扬,眼尾轻抬,虽然用料上的贴了一块纱布,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柔和好看。
顾曲幽扭了扭屁股往上蹭,靠他更近,眼巴巴地反问:“你会吗?”
安灼敛了笑,眸光黑沉,三分严肃四分认真,像打包票一样:“不会!”
因为他可以肯定她不会伤他!
安灼是主人格,而他目前有两个副人格,一个人格,名叫唐天,心理年龄和安灼差不多,从幼年开始时期开始,就一直跟着安灼。
唐天不会说话,但保护欲和攻击性极强,只要其他人格遇到危险,他就会冒出来。
原则上唐天是不会主动伤人的。
但通常,他出现的时机都是其他人格跟人打得头破血流的时候。
比如第五监狱里,又比如八号轮上,谁攻击他,谁用枪指他,谁用卡片削他,都会被他视作仇敌,杀得片甲不留。
当然也不排除夜深人静,风平浪静的时候,唐天会突然冒出来溜达两圈
呼吸两口新鲜空气。
这就是安灼为什么要在自己住的地方到处安满摄像头的原因。
而另一个人格,也就是捧着爆米花看电影的那个,是最才出现的,自称安小灼,心理年龄18岁,是个只会耍帅萌帅的废物,别说攻击人,不被别人打得鼻青脸肿都谢天谢地了。安灼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现在的症状给顾曲幽说明了一下,然后头疼地揉额头:“以后如果安小灼再出现,别理他知道吗?” 船上的事安灼已从石头那里了解了个大概。
大概意思就是顾三带人袭船,而他正好病发,唐天和安小灼都出来走了一场秀,闪了所有的人眼,现在大概所有人都怀疑他精神有问题。
唐天他还姑且能够接受,反正他平时话也不多,发起狠来,也比唐天好不了多少。
至于安小灼,这种只会拉低整体战斗力和智商水平的出现,平时很少说脏话的安灼只想用‘操蛋’两个字来形容。
操蛋的人生!
操蛋的人格!
顾曲幽不明所以:“为什么不理他?他可爱啊。”
虽然只会拉着她跑路,打架被人虐成渣,但他很萌,很粘她,要是不理他,哭了怎么办?
“可爱?”安灼面色一哽,好像一口东西卡在喉咙口咽不下也吐不出,“你觉得他可爱?”
“嗯。”顾曲幽点头。
安灼揉太阳穴,“你们才相处多长时间就觉得他可爱?他又做了什么?”
“他说我是他的女人,他要罩着我,还……还要我……”
顾曲幽眨巴着眼说,越说安灼脸越黑,最后只能乖乖闭了嘴。
她不说,安灼又问:“还要你什么?”
顾曲幽声音比蚊子还小:“亲他……”
“亲了?”安灼抬起她的下巴,尾音拉得老长。
“……”
顾曲幽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看他的脸色,好像劈腿了一样。
“亲了?”
安灼又问。
“……亲了。”
顾曲幽老实点头。
安灼顿时脸比锅底还黑。
顾曲幽:“……”
完了!这老男人醋坛子打翻了,全是酸味。
但他虽然换了人格,她亲的不还是他嘛。
跟自己吃醋,至于嘛?
果然下一秒,安灼抬着她的下巴,眼珠子快要瞪到她脸上,“以后不准亲他,也不准亲其他任何人知道吗?”
顾曲幽老实点头:“嗯。”
“这不差不多。”
安灼面色好转,低头堵上了她的唇,不过考虑到她身子嘘,没一会儿放过了她。
顾曲幽喘了两口气,呵呵地笑:“安安,我发现你也挺可爱的。”
安灼脸又黑了,伸手扶她:“躺下好好体息”
顾曲幽反手勾着他的脖子不放一本正经:“我亲他,是因为他是你的部份,你不高兴,我保障以后再也不亲了好不好。”
她喜欢他,所以接受他的所有,全部,不管好的,坏的。
她说的,和想的都没错,安灼心里欣慰,却怎么也不是滋味。
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人,任何人格,他都无法容忍。
“好。”他拉长着脸掀眼皮子。
*
顾曲幽在医院住的前三天,除了安灼守着她之外,就剩狂人每天准时来报道,除了狂人,观察她的情况。
毕竟药是狂人给的,会引起什么副作用他最清楚。
狂人觉得,安灼就是个表面衣冠楚楚,骨子里蛮横霸道完全不讲理的死流氓。
他现在就是一个困笼子里的金丝雀,好吃好喝伺候着,但寸步难行,想离开东珠门先把手剁下来。
除非顾曲幽满血复活,不然他死也要死在这里。
他还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不敢跟顾曲幽说。
当然,就算说了,顾曲幽也不一定会同情他,说不定还拍手叫好。
所以,他不打算说,认命当好这个‘私人医生’。
有狂人看着,安灼倒也放心,反正这个洋鬼子完全不符合顾曲幽的审美标准,完全不用担心他两呆一起会擦出什么火花。
安灼正好可以借这个空档下楼看安云凤。
安云凤已经在医院住了快20天,勉强能够下床,但还需要复健,虽然有安幸照顾,但能多陪他一会儿,就多陪一会儿。
这天,安炮又下楼了,顾曲幽和狂人无聊得拿那里船上的战况做回放。
最记忆犹新,最百思不得其解的,当然是辛梓那个变态女人变身女战神的场景,尤其是那根细丝儿,削人脑袋就像削萝卜一样轻松。
当然,还有她拿棒子敲安灼那一下,顾曲幽现在还恨得牙痒,只想咬那个女人一口,什么救命之恩统统忘得一干二净。
而且她住院好几天,那个女人一眼都没来看过她,她才不相信那个女人真的在乎她的死活,救她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于是她跟狂人又得出结论,那个女人不是人,是机器人。
杀人机器!
“对!”
狂人狠狠拍膝盖,决定不管她是不是美女处女,不再也不盯着她的屁股看了,万一不小心得罪了她,说不定脑袋马上就搬家。
两人说着说着,病房外却突然有人敲门。
谁?
两人诧异,这几天除了医务人员还没见过别的面孔。
如果是安灼,直接就推门进来了。
狂人开门一看,原来是杜行之和胡叔。
对于杜行这之个瞎子,顾曲幽还真不知道怎么评价。
把她引上船不说还要挟她去京城见一个快死的老头,她本来烦他烦得牙痒,但后来听说来为了救她,他居然心甘情愿给辛梓他们当诱饵……好吧,功过相抵,不反感,也不会有好感,但要她飞去京城见一个快要死的老头儿,门儿也没有。
胡叔扶着杜行之在病床边的椅子前座下,杜行之把拐杖放到一边,面色平静:“顾小姐身体好些了吗,抱歉邀请你上船却遇到这么大的危险。”
态度真诚语气真诚,顾曲幽全身不自在,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她摸了摸鼻子:“好多了,不用你操心。”
杜行之又道:“那就好,本来应该早些来探望顾小姐的,不过因为船上的事忙了几天,现在才来,还请顾小姐见谅。”
顾曲幽勉强扯了扯嘴皮子:“呵呵……见谅见谅,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杜行之遗憾地口气:“看来顾小姐不太乐意见到我,那我还是尽早离开,不惹你碍眼,其实我今天来一是为探望顾小姐,二是亲自给顾小姐说一声,顾小姐不用跟我去京城了,”
顾曲幽:“……为什么?”
杜行之面露悲色:“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父不在,我二叔昨晚突然心脏衰竭已经过世,连我也没能见他最后一面……”
顾曲幽:“……”
死了。
不用她跑一躺,她应该庆幸才对,怎么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为了弥补顾小姐在船上所受的灾难,我决定把这副画送给顾小姐作为补偿,相信这也是我二叔的心愿,还请顾小姐收下。”
杜行之说着,胡叔把背在肩上包装精致的圆筒形盒子递到顾曲幽跟前。
顾曲幽:“……”
容希觉那个死人妖出了七千万也没买到的画就这么一毛钱也不拔花就飞一她手里了?
好重!
好多钱!
说不定还能从那个死人妖手里赚一大笔钱……
“顾小姐好好养病,杜谋告辞了。”杜行之起身。
顾曲幽又突地开口:“等一下。”
“顾小姐还有什么事?”
顾曲幽吞吞吐吐:“你不是说这副画背后有故事吗?”
有故事有背景的画才能买更多钱。
嗯,她一定要了解清楚!“还以为顾小姐一点也不好奇。”杜行之淡淡一笑,转身看向胡叔:“给顾小姐吧。”
“是。”
胡叔手伸进外套里掏出一个黑色皮封的笔记本递到顾曲手里。
杜行之又道:“这是我二叔日记,里面记着他和姚千绪的过去,顾小姐看了就会明白。”
顾曲幽接过笔记本不吭声,她才不会说她是想把那幅画买个高点的价钱而已。
胡叔扶着杜行之走出病房,还上门正好碰上从楼下上来的安灼。
安灼一见这两人,脸就变成了冰:“谁准你们上来的?”
他一点也不欢迎。
杜行之轻笑:“安五爷不用紧张,杜谋只是来看看顾小姐,不会伤害她。”
“她不需要你看。”安灼冷声:“以后别来打扰她,。”
杜行之又笑:“安五爷已经亲手杀了我二弟,难道还不解气?”
“解气?”安灼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你应该庆幸当年的事没你一份。”
杜行之沉默了两秒点头:“是的,不然我那天也会死在你手下。”
安灼后退一步单手插进裤兜:“以后最好别出现在东珠,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杜行之不再多言,扭头对胡叔道:“胡叔,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得赶去机场。”
“是。”胡叔伸手扶着他朝走廊走。安灼在病房门口站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吸烟室,掏出一根烟点上。
当年,时隔十年回想起来仍旧历历在目。
那一年郁西子虽然只有十六岁,但她天生个子高,比同年龄的女生长得好,老爱追着严戒跑,跑来跑去就成了他们几兄弟的大嫂。
她长腿细腰,爱穿超短库看露出肚脐眼,坐在严戒的黑炫摩托车上长发飘飘,集少女的青春与野性于一身,热情,大张,张狂,像一个发光发亮小宇宙。
那是她的资本与骄傲,但太闪太亮,总会入一些居心叵测之人的眼,成为了招至祸害的根源。
那个时候,他们五兄弟都还只是五行街的小混混,白天修车,晚上飙车挣几个生活费,偶尔泡两次酒吧就花得一干二净。
而看上郁西子的人却是他们无法想象的豪门权贵,乃至她被撸了一天一夜,才找到人……
严戒大受打击,为了揪出那个只手遮天,贵得他们看不见影子的人,一怒之下入了道,而其他几个兄弟打个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旗号跟着一起,从此一条路走到黑。
查了几个月才查到,那个人上了八豪轮,而那个时候郁西子被他父亲捉了回去,严戒毫无后顾之忧地追着上船,最后把命交待在了上面……
年幼无知,年轻气胜。
安灼把那一场惨痛的教训追根于这几个字。
所以,今后的十年他都步步为营处处小心,几天前才拎断了那个人脖子。
但仇,只报了一半。
杜言之不过是个占着这家里背景有靠山横行霸道的废物,要不是这些年杜行之背地里护着他,他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
而真正推动这一切的人还活得稳稳当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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