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正在猜疑不决之间,只见吏部大堂富老爷,又是国舅,奏道:“据马俊说驸马是假的,据他自己说是真的。奏圣上,可着他将前日所做诗文今日细默一遍,一字不差,笔迹无二,就是真驸马,将马英斩首示众;若字迹不对,诗句差讹,笔画两样,这定是假的无疑。圣上可即发刑部审问,究出真情,问其真驸马生死何存?然后再究羽党,伏乞圣上施行。”
天子准奏,龙心大悦,说道:“卿言有理。”便叫内臣拿了龙凤金笺,文房四宝,摆在石同面前,阶檐之上,题目仍是前题。只吓得石同目瞪口呆,半晌无言,又不敢再奏。
王若、石德心中好胆怯,道:“如何是好?”内臣又来催促快写,石同故意看了题目,拿起笔来,左思右想,无处下笔,不知写些甚么才好。写了半日,写了三个字,以后再也写不出来了。
约有三五个时辰,内臣催促甚急。天子问道:“文章可曾写完?”内臣奏道:“才写了三个字。”天子大怒道:“前日刘舒见朕时节,看了题目,不上半个时辰,已完篇了,今日为何连默也默不出来?”
石同奏道:“臣今日着了惊,一时间忘记了,求圣上限臣三日臣心方定,好写。”天子道:“把他写的字拿来与朕看。”内臣捧上,放在龙案之上,天子见他写的七歪八扭,大怒道:“好大胆贼子,焉敢欺君,当得何罪?”
又将刘舒文字同今日的三个字命诸臣比看,那些文武官员大家同看,一齐奏道:“前日刘驸马写的字是银钩铁书,今日写的并无一笔看得,其中着实可疑。请圣上龙目观看察之。”
天子道:“如果不是马英进宫奏闻,必遭此贼之计。”即发三法司,将马英同此贼勘审问明,究真驸马下落。
都察院马青,刑部大堂石德,大理寺胡清三位公同领旨出了午门,百官朝散,天子进宫与太后娘娘言明,方知是个假驸马。太后等无不动气。娘娘又奏道:“请圣上究他羽党才是,并查明真驸马下落要紧。”
王若向三法司说道:“这马英是老夫的儿子仇人,这驸马是真的,他反捏言生事说是假的,可恶之至。年兄须要加刑审问马英才是。”只有石明答应,马、胡二公不答,三人领旨去了。
马老爷家人前月受过马英的恩情,见马英今日犯这钦案,俱来报他前恩,齐齐上前拦阻,不许那刑部衙役动手,好好送他进狱,吩咐狱官无不依允。
且说石同亦送下监去。那石德即到王相爷处商量,王相摇手道:“此事连老夫都在内了,为今之计,着人进监照应石同,叫他且挨过今日这一夹棍,明日老夫自有主意。”
王相爷即着家丁进监,与石同说明法子。那石德就回衙门,只见马太爷着人来请,说胡老爷与小的主人已到衙等候多时,来请老爷同审驸马之事。
石德就随来人同到衙内。马老爷发牌下监,提出驸马、马英在班房同候。三人坐堂审问口供,上面供着圣旨牌,叫衙役带进驸马、马英,当堂跪下。
石德叫马英上来,审问道:“你既是罪犯,十恶不赦之人,又杀官劫狱,聚众谋反,你有灭族之罪。”马公接口道:“这些罪是前罪,大人不必问他,只问他假驸马情由。”
石德道:“这罪恶本部院此刻且不究你,但六驸马是皇上钦赐御题,金殿上看见过的,你怎么说是假的?”马英回道:“小的自幼与刘舒相交,岂不认得真假?真驸马乃方面大耳,乃杭州第一才子;这假驸马面貌虽同,只是耳朵又小,才学不好,一定是假的。而且圣上亲自见过的。”
石德大怒道:“你这该死的狗头,你将这些胡乱之言前来蒙混我等。”石德大喝道:“左右,将马英夹起。”衙役正欲动手,被马公止住,道:“不可夹他,马英是队圣上有功之人,是夹不得的。先不问被告之人,到先问出首之人,快把马英带下去,把假驸马带上来。”
石同跪在圣旨案前,“本部问你:那刘驸马与你有何仇隙?怎么你就害他?既然设此计,必有同谋羽党之人,你可招出,你的名姓是谁?羽党何人?如今刘舒在于何处?一一招来,本部院自然开活你的重罪;若是含糊抵赖,那是受了刑法,招出口供,莫想有命。”
石同说道:“小人是真刘舒驸马,马英向日与我有仇,故而假言陷害,求大人上裁。”马公道:“你既是真驸马,怎么前日做的文章都忘记了呢?况且笔迹字样大不相同,若写出一半忘记了一半也还可恕,你全然一句也写不出来,还说是真驸马?若不严刑夹起,你焉肯招来?”叫:“左右,快快将这贼子夹起,方肯招出。”
众衙役往上一拥,把个石同掼倒在地下,那刑部石德对马公说道:“此系内宫国戚,皇上的贵客,大人须要三思而行才是。”马公道:“他就是内宫国戚,此刻要他口供,也顾不得他了。这是本部院所为,与大人无干。”
石德讨了个没趣,也不便再多话,只得忍着心头之苦。那些衙役把石同两腿分开,不由分说,竟是一绳收足,石同昏死,半个时辰方醒,咬定牙齿,一字不认。
马公又叫拿杠子打,一连打了十数下,石同本是个娇皮嫩肉的,那里受得这样刑法?便大喊道:“不用大人费心,小人招了。”石德听见一个“招”字,便道:“你是真驸马,不可胡言乱招。”
石同即刻转口道:“冤枉冤枉。”马公见假驸马正待要招出真情,又被石德止住,大怒道:“石大人,你莫非认得这人?若是这样,就是你与他同谋。”
石德说道:“大人之言差矣,卑职焉有同谋之理?”马公道:“他才要招,你为何止他不可?岂不是与他同谋?”石德道:“马英是大人的相知,你因何为他?”
马公自想:我生平性格最高,那里容得石德这般奸诈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