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娘顿想道:难道昨日黎举人来了?看姐姐姐夫睡在一处,他认我与别人睡了,所以杀了?不料此人这般凶恶,起初时来吓我,手中就拿着这剑,这必是他无疑了,只怕要连累我呢。想到此间,越发伤心起来了。
那朱老儿急忙写了贼子杀人命状子,又知会了坊中与四邻,又着人到金家送信。那祥符县新官未到,还是来太爷代理。
正坐早堂,见投呈有盗杀人命,太爷一看,大惊道:“前有马英黑夜杀了王余尚未结案,今日又是黑夜杀人,首级又不见,真是无头事情。”
又看看金家告朱家谋杀子媳人命状子,太爷只得传唤仵作行人,打轿来到居家相验。仵作验明二人睡在一处,身上并无伤痕,实系杀伤无头。朱老儿又将那剑呈上,禀道:“恩主太老爷,不知何人杀死小的女儿女婿,将头偷去,却把这凶器丢下来,求太爷作主。”
那金老儿跪下禀道:“太老爷,不可听他一面之词,这朱奉久已嫌小的儿子丑陋,故此杀死,绝了我的后代,求太老爷取究抵命正法。”
太爷道:“不必多言。”
太爷便起身来看验尸首形踪,又内外细看了一会,前后门又不曾开,这禁城内杀死两个人,头又不见,这是件难明之事。只得叫衙役押带朱、金二人并四邻坊甲人等回衙听审,将尸骨俱买棺木装了,一众书役人等跟随太爷回衙进内。
这位太爷即是个清正官府,吃了早膳即便登堂,书役两旁伺候,将人犯跪在仪门。太爷点名,先叫金进上来,问道:“你家儿子要的这朱氏是他亲生的女儿,还是螟蛉的?几岁上娶到你家来的?到你家几年了?”
金进道:“小的年六十五岁,止生一子,媳妇是朱家生的,周岁结亲,十六岁娶来的,已经五年。”
太爷道:“今可曾生下男女?”
金老儿道:“生了几胎都不存在。昨日因是朱奉生日,办了礼物打发儿媳两个去拜寿,不知因何把我儿子杀死,绝了我后代,求太老爷作主,追出头来正法。”
太爷说:“暂且下去。”
又叫朱奉上来,问道:“你既作刑房掌案,岂不知人命事情?可从实讲来。”
朱老儿道:“小的知道,这金辉庵自幼结亲,多年相好,以及嫁娶过门,夫妻恩爱。昨日因小人生日,他来拜寿,与亲友们饮酒吃醉了,不能回家,所以就与他两口儿睡了。到了今日早上看时,不知被那个贼强盗连我女儿一齐杀了,连头都不知去向,求太爷高台明镜,拿了凶人,伸理小人的冤枉。”
太爷听了道:“你已出嫁之女,因何留他二人一处同宿呢?”
朱老儿禀道:“太老爷,小人年已六十,止生二女,并无子侄,大女出嫁金家,二女未许人家,所以将女婿女儿如儿一样,不遂忌讳,因爱女之故。”
来太爷想道:他两下的话全无更变,又问道:“你二女儿多大了?”
朱老儿道:“十八岁了。”
来太爷道:“你前后门不开,单单到你二女儿房中杀了外人,其中必有原故,且将你次女拘来一看,本府便知。”
即掣笺朱笔批道:“速拿朱奉次女二娘当堂回话。”
太爷差皂快去拿朱二娘,去不多时已拿到,当堂跪下,禀明:“朱奉次女拿到。”
太老爷道:“带上来。”
只听一声吆喝,朱二娘吓得魂胆皆酥,低头跪下。太爷道:“你是朱奉亲生次女么?”
二娘答道:“正是。”
太爷道:“你抬起头来。”
二娘吓得满面通红,浑身是汗,太爷一看,道:“你且起来走几步与本府看看。”
二娘无奈,只起来低了头走了几步,复又跪下。那太爷把二娘面容行动一看,笑道:“你的小名叫做二娘么?”
二娘说道:“正是。”
来公低低说道:“唤你非为别事,只为凶手要你交出,你可从实招来。”
即把惊堂一拍,说道:“你免受刑法。”
朱姑娘吓得魂飞天外,魄散九霄,半日自言说道:“爷爷呀,小女子身居闺中,怎知杀人凶手?求青天太老爷开恩。”
太爷道:“非是本府冤枉你,我看你神疏步懒,眉散乳高,非是真处女。近日与谁有好,从实招来。”
太爷叫左右:“看夹子伺候。”
二娘一听,吓得哑口无言,羞得满脸通红,心中道:这官是个神仙,无奈哭道:“爷爷呀,冤枉难招。”
太爷道:“我看你小小年纪,还要强口,与我拶起来。”
只见两旁皂役如狼似虎,便将二娘套上夹子,一绳收足,拶得二娘死去还魂。那老儿看见,二娘自幼娇生惯养,割肉心疼,此时受了极刑,便求太爷饶了他罢,太爷怒道:“与我打下去。”
太爷又问二娘道:“你招也不招?”
那二娘疼得十指连心,哭个不止。太爷道:“你好好招出奸夫,我便饶你;如有半字吱唔,就与我拶死他。”
那时二娘疼痛难忍,一想道:“天杀的,你害得我好苦呀。”便叫道:“小女子愿招。”
太爷一声吩咐:“松了夹,你快把始末奸情一一招上来。”
二娘那时无奈,只得含羞忍耻招道:“自从前月小女子偶在门前闲望,一个骑马郎君少年可爱,见他马上偶然绊了一下,小女子便失声一笑,不想那晚三更时分,就是骑马的人从窗外跳进,手提利剑道:“小女子日间对我一笑,是约我来的。”
小女子正欲叫喊,他便举剑要杀,那时我是个弱女,对不过他男子,被他逼吓无奈,被他奸了。”
太爷道:“他叫甚名字?”
二娘道:“他说是南门外黎员外之子,是个举人。”
太爷道:“他来过几次了?”
二娘道:“五次了。”
来太爷一想,心中顿然明白,必定黎举昨日又来奸他,见他大女夫妻少年酒后睡在一床,只道疑他另有奸夫,因作好忌,行凶杀了,将头带去,又移害别人无疑矣。且将黎举拿来自有分晓。即掣坐票道:“速拿黎举当堂回话。”
原差火速飞奔南门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