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吴志在窗外听见了这般事情,二人言语,分明是二娘又勾搭上了别人。一时气上心来,想道:你二人如此亲热,玩耍了这好一回,如何还有我在心上?
吴志大怒道:“小贱人,从未曾同我有句知心话儿。恨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不如把这小贱人和这狗头杀了,才出这口气,免得日后记挂在心。”
吴志起了一个凶念,便大踏步推进房门,又有残灯未灭,抢到床前掀起帐子,见二人精光光的,闭着眼睛沉沉睡了,人来了也不知。
吴志掣剑在手,举起来,一剑一个。此是马英的宝剑,杀人全不费力,砍了两个头来。吴志先提起女人的头一看,却暗暗的不甚明白,那男人也不认得,吴志收剑道:“杀得爽快,爽快,这才出俺胸中之气。恐人知觉,不如走了罢。”
吴志猛想起前日被买饼的七麻子兄弟两个,为赌钱打了我一顿。此恨至今未消,我想打又打不过。告他,他又衙门人熟,我如今不免把这两个好东西送他,叫他吃个无头人命的官司,与他些苦吃也不为过。
吴志主意已定,把两个人头提起来结在一处,拿件衣裳包了,提在手中,一并把灯吹灭了,亏得路熟,摸出房门,往后院中爬梯上墙。那剑上皮条括断坏了,“拍通”一声掉在地下,却惊醒了老妈咳嗽起来。
吴志想道:“罢,不要这把宝剑了。先干正事要紧。”吴志下了墙,到自己家里,重开了门出去,幸喜不远,走到七麻子门口,却无处放,一想,放了他饼锅堂里罢。
吴志往里一掷,即便悄悄回家,关门睡了,神不知,鬼不觉。单想道:这奸夫不知是谁?只可惜一把剑不曾拾起来,倘马英来问我要,如何回他?也罢,不怕他,他若好说,买口宝剑还他;若是狠要,我便出首他杀官劫狱的大罪,不怕他狠上天去。
汴梁北门外有一人家,姓赵名永,生了一子名赵达,娶媳何氏,时常口角。赵永是忠厚之人,怕事,便分居了。赵达时常送些柴米供养。这日赵达进城挑灰粪,起早挑了箩担扒子,到城门口等开城门,进了城,要挑灰。
蓝七家离城门不远,赵达走到城门口,那蓝七家饼锅砌在门里,灶门却在外面,每日赵达扒惯了,那一日扒竟扒不动,扒子捣着锅底,惊动了蓝七,他便骂将起来道:“你把我的锅打破了,还陪不起呢,你这小乌龟,清早就来,想什么东西呀?”
赵达说道:“往日这灰好打,今日有什么塞住了,我老人家难扒。”
蓝七听见,即便起来,开了门要打他,这里赵达将扒子用力一下,不知什么东西往外一滚,赵达一看,吓得乱叫道:“不好了,有两个人头。”
蓝七来看,也吓了一跳,再低头看见头发结连一处,灰迷了,看不出男女。赵达是乡里人,吓得呆了,蓝七是个光棍,便心生一计,叫将人头还放在锅堂内,即将赵达拉进店来,道:“赵大哥,我兄弟与你相交不薄,况这两个人头不知什么人拿来移害我的,如今只要赵大哥包涵,我自重重谢你。”
赵达此时吓得无主意了,说道:“我屡次承你厚情的,但是如今人命关天,叫我如何处治?”
蓝七道:“赵大哥,你心里不过要我们谢你多些,我如今谢你二两银子如何?你只与我把这人头带出去掩埋了就是。”
赵达听说,欢喜道:“也罢,你再每日请我吃十个饼罢。”
蓝七依允。赵达说道:“虽如此,只是这两个人头怎出得城去?”
达七道:“这个不难,将头发放开,一头粪箕内放一个,用灰盖好了,即挑出城去,挖个坑埋了,回来还请你吃酒呢。”
赵达说:“此计甚妙,但我一人还好,须要你同我去,还带把锄头好挖坑的。”
蓝七道:“也好。”
蓝七即取出二两银子,付与赵达接了,收在兜内。蓝七将人头放在箕子内,盖上灰,又洒些水,恐怕风吹开。蓝七拿了锄头,赵达担子挑了,二人一径出了城。
到了义坟地上,歇下担子,赵达说道:“埋在那里好?”
只见旁边有一个现成的坑,赵达道:“省得挖,就埋在这里罢。”
蓝七道:“也罢,只是浅些,不要被人看见,还要挖两下。”
于是蓝七挖了两下,赵达扒土。那蓝七猛然想道:我兄弟两个在开封府从无人敢欺负,这如今现有个把柄在赵达手里,每日要吃我十个饼,倘有一言半语,终为后患。我如今不免除去了他,免了后患。
蓝七主意已定,凶心顿起,趁赵达低头扒土,便提锄来照头一下,脑浆迸出,头顶已两半,倒在坑中,两脚一叉,呜呼一命。
蓝七此时跳下坑,把他身上这二两银子摸出来,将家伙一齐丢在坑内,两个头及尸都用土盖好了,此时神不知鬼不觉,独自一人回进城来。
且说朱老儿清早起来,开了门,又到后边天井来,见地下有几点血,便惊道:“呀!”
又见梯子下有把剑,朱老儿忙叫二娘:“快起来,想是昨日不曾照得门户,躲进贼来了。”
见房内不答应,越发慌了,连叫几声,只听得厨房后答应出来,老儿着急:“你何不在房里睡,却在厨下?”
二娘道:“我姐夫姐姐睡的。”
朱老儿又到房前叫了声大娘,不见则声,朱老儿拾起剑来,拔出来,看见有血淋淋的,人又不答应,急忙推房门,房门却未曾关。一发慌了,来到床上一看,只见赤条条雪白的两人挺在床前,就像没头水鸡一般,满床鲜血,把朱老儿吓的半晌不出声,过好一会,方才喊道:“不好了,杀死了人。”
朱二娘与老妇人连忙进来房间一看,好不害怕。老妈妈听见,跌跌跄跄跑进房来一看,大哭起来。一家人哭个不止,惟有二娘哭着想道:怎的好好他二人睡在我房中,就被人杀了?连头也不见?好不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