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英打开包袱,却是两床棉被,几件衣服。他拿着床棉盖在了孙培身上。
直到天明,孙培身上汗如雨下,大叫一声:“苦死我也。”
马英到他身边,见他直挺挺的仰在地下,马英大惊,连忙对骆先生道:“昨晚服了药,到了此时,忽然大叫一声,就不着声,甚么原故?”
骆先生即到孙培前,见他面如金装,全无血色,手足皆冷,胸前微微热气,幸喜脉息平和。骆先生道:“此人的病理当如此,不时就回。”
马英想道:那有此话?不信。二人就坐孙培的铺边,约有一顿饭时,只见脸上转了红色,手足微微的热。又见他面上有了许多汗,如潮水一般。
马英又拿了一床棉被,替他盖好。到了天明,叹了口气:“好爽快,那位大哥在此,把口茶与我吃。”
马英道:“好了,拜谢神明。”
马英取了茶与孙培,说道:“茶在此,待我捧来与你。”
马英就将他扶起,一手捧茶,孙培吃了半杯,依旧睡下。先生又把孙培脉诊了,便对马英道:“恭喜,亏出了些汗,病症全好了,只要人调理要紧,再服补中汤,则痊愈矣。”
马英大喜,先生又写了方,叫韦生出狱取药,与他服了。孙培因受风寒,幸未结胸,所以服药出汗无事。马英走到身边,叫道:“贤弟,你心中好过么?”
孙培见了马俊英,说道:“小弟不曾与兄会过,怎么认得小弟?”
马英笑道:“愚兄为着贤弟,不知费了多少心机,耽了多少罪。”
马英便将在杭州与陆冉结拜的事说了一遍,“陆冉说贤弟在狱放心不下,故烦愚兄到此来。我闻得王余、包能等万恶多端,今被我俱杀了。又闻贤弟染病,访知骆辉医道甚高,就将为贼首级送到骆府,害他进来医贤弟。”
马英又把放火事,低低说了一遍。孙培知道杀了仇人,又知陆冉不负前情,马英如此义气,心中爽快,便谢道:“我蒙兄天高地厚之恩活我性命,仁兄尊姓大名?”
马英道:“我姓马名英。贤弟调养几天,待你痊愈,愚兄自有道理。”
孙培暗暗欢喜,服了两剂补药。那马英专等孙培病好救他。
禁卒见马英散脚散手,如在家中一样不时出狱,好不担心。便同伙计们商议道:“马英牢中虽有银钱与我们,到底不好。自古道:有利必有害。况他是重犯,出进如虎一般,若一去不回,岂不是你我干系重?”
禁子道:“刑具又禁他不住,作何法儿?”
内中有一个识事的,名叫谭云,道:“此事你我也顾不得他怎的,依我,不若将马英会用解锁法,黑夜出入之事,禀明了太爷发落,一来推开了干系,二来银钱一样,此为有利无害,悉诸位裁夺。”
众人道:“此话有理。即速回明为要。”
那禁头章大即出了狱门,竟到府内宅门口,与守门的大叔说道:“烦爷通报,禁头章大有机密事面见太爷。”
门上人进内半刻,即来开了宅门,走进内堂,跪了禀道:“前日杀官的重犯马英等,乃是老爷发下小的们看,那骆先生是守法之人,只有马英移头害人下监,医好了孙培。不知马英、孙培有甚么交结,况马英善能飞墙,又会邪术,刑具禁他不住,昨晚竟纵上屋去。到五更,小的恐怕他逃出,特禀求太爷,早早作法囚禁方好。”
来公听了,吃惊道:“有这等事,倘若走了,其罪归于本府,连你等亦不免利害。你且在此等着,本府自有禁他之法。”
来公就来到书房与刑名相公商议,把章大之话说了。那相公道:“这孙培定与他有甚交结,他见孙培惹了牢疫,所以害了骆先生来医治,如果孙培病好,必有越狱之事。事关重大,倘若王相爷要这马英,那时也不好说话。依晚生愚见,今夜却要亲自进监,多带捕卒查监。那时马英自然在内,可吩咐禁子须如此如此,那时将马英拿住,挖去二目,没有光明他自不能走了。一者保明公前程,二者使孙培不能漏网,羽党不敢前来。”
来公大喜道:“此计甚妙。”
来公别了相公,来到内堂,吩咐章大一番。章大磕了个头,站起出宅门。
这章大回狱与众人说明了,三三两两交头接耳,被马英看见,并不在意。到了申牌,马应两眼齐跳,心如油煎,发似人抓,好不难过,想道:我从不曾像今日这般心惊肉跳,必有祸事临身。况坐在牢里,还有甚祸?又想道:方才禁子交头接耳,难道算计我不成?我且留神待他。正想之间只见一个公差,手拿朱票走进,乱喊:“禁子在哪里?”
禁子应声问:“爷问小人有何见教?”
公差道:“我奉大爷之命,叫你将牢中人犯查点查点,今晚太爷亲自来查点。”
公差把朱票递与章大,章大接在手中,高声念道:“本府正堂雷,为查点人犯亲验之事。两监人挤一处,况知县缺官,狱中刑具不周。为此,仰禁役即将男妇轻重罪犯,毋得令喧哗乱走,各归各号,候今晚查验。”
章大念毕,交与来差,说道:“小人怎敢?”
送出公差,进向马英说道:“小人才念这票子,马爷可听见?”
马英答道:“我听见了。”
章大道:“小人本不敢放肆,怎奈太爷今晚要点验犯人,如有宽恤,要责四十。少顷点着马爷,看见你松手散脚,岂不要连累小人挨打?”
马英道:“你想怎么样?”
章大道:“小人得罪,请马爷戴了刑具,等太爷点过回衙,依然开了刑具,照常一样。”
那马英点头道:“这个使得。”
章大见依允,心中大喜,道:“此刻尚早,不敢得罪,待老爷下来,我再放肆。”
章大言毕去了。马英依然伏侍孙培。
到了黑暗,来公带了捕役,又传了元守备。守备得了此信,点了几十个兵在监门外把守。来公知道马英的利害,恐当时纵上屋去,故此传了守备防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