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泰白天也没有吃饭,直到夜晚,皓月当空,来到三岔河口,只见一湾绿水望东流,自己身上无衣,肚内无食,越想越难受,无奈如何。自己一想道:“死了,死了,一死就了。莫若一死,也就完了!”正思想之际,一阵金风透骨凉,自己说道:“苍天!苍天!我今一死,大概不能与老母相见了。”自己嚷道:“苍天哪,苍天!我今天一死,不知这一点灵魂归于何处?”说罢,方要往河内跳。只听后面有人说:“且慢跳河!我来也!”
光泰回头一看,只见来了一人,年约二十多岁,望着张光泰说道:“你是哪里的?为何寻此短见?你说说我听。”光泰把自己之事细说一遍。那人道:“你真想不开。我给你找一个事吧,不知你意如何?”光泰说道:“什么事?”那人说道:“扛小口袋,你成不成?”光泰说道:“我虽然力气小,但要给钱哪。”那人说道:“小口袋,用不了什么力气。来吧,你跟我走吧。”
光泰随在背后,望前行走,大约有二三里地,来到一所院落。周围都是篱笆,里面搁着好些板子。上房三间,窗户上微露灯光。只听那个人说道:“你过来,跟我走。”一进院子,他就叫道:“四哥,还没睡哪?我今天给你抓了一个‘盘儿尖’来了。”里面有人答话说道:“你别玩笑来,我还有心弄那些个事。”
那人把光泰领到屋内,见里边有一个大木床,旁边放着被褥。北墙有张桌子,放着几本帐。床上坐着一人,年有四十多岁,说道:“七兄弟,就是这一个吗?”“盘儿尖”,这是江湖的黑话。“盘儿尖”,就那是模样儿长得好。那人道:“张光泰,过来见见,这是我们四爷。”张光泰过来施礼,那个一瞧说:“把他留下吧。那里有一千钱,七弟,你拿了去吧。”带光泰来的那人说道:“谢四爷。”从那边床上拿了一串钱就走了。
只听那人问了下光泰,问道:“你吃饭没有?”光泰回道:“已经吃了。”那个人说道:“我姓李行四。明天我这里有几个伙计,你可不许同他们开玩笑。上床放下被窝,咱们爷两个睡觉吧。”说着,笑嘻嘻的用手来拉光泰。光泰一瞧这般光景,就知道他不是好人,说道:“你这不要脸的匹夫,休要无礼!我张广太乃是奇男子大丈夫!”说着,拿起一块木板,照着那李四就是一木板,回头望外就跑。
李四说道:“这个东西,敢打我!我要不结果你的命,你也不认得我是谁!”说罢,望外就追。光泰在前头跑,又跑至河边,自己说道:“莫若跳河一死,也就完了,免得受他侮辱。”越想越难受,说道:“我就在此处跳了河吧!”说着,自己又一想:“我张光泰好命苦,不想今朝死于此地!”方要望下跳,后边有一个人说道:“你这个想不开之人,死了就活不成了!”过来抓住,把光泰夹在胁下,望前就走;用手堵住张光泰的口,也不叫他说话。
不一会,来到一间店前,进去到屋内,把他放下,说道:“你不必害怕,我是来救你的。”光泰这才定下心来,细一瞧,却是白天施舍钱的那个老翁,坐在那里说道:“你小小的年岁,能有这一段志气,我就收你作个徒弟。你别想不开,你大概是没有吃饭,现在叫跑堂的要菜。”光泰说道:“吃了。你老人家贵姓大名?”
那老翁说道:“我是济南府人,我姓扈名交政。想收你作徒弟,传你点艺业。你可愿意拜我为师?”光泰连忙叩头认师傅,起来用了些饭。自此,在这后院跟着师傅练艺。一连三载有余,练会了几种拳、十八滚、十八翻,一身的武艺。
这一日,他师傅说道:“光泰,我给你短刀一口、避血刺一只,你们师兄弟都是使这个兵器。我先收了十一个徒弟,是我们清真教的。那十个是:刘、李、洪、高、马、黑、白、张、赵、沙,第十一个是开封人马猛泰。他们都是你师兄,见面以兵刃为记。此时已到四月天气,我将单衣服给你备齐,跟我走吧。”
光泰带着夜行衣、小包裹,同他师傅出离客店,顺着大街,一直往西。人多一乱,再找他师傅,就不见了。自己来至浮桥上,手中又无一文钱,自己思前想后道:“同师傅学艺三年之久,衣履虽齐,手中只有百数钱,如何得能回家?师傅就是要分手,又不说明白了,此时倒叫我进退两难。”自己想罢,顺着河沿望西走,见路边有个福来轩茶园,里面甚是热闹。
光泰口干舌燥,进得茶园,落座喝茶。同桌有一盲人,放着一个弦子,也在那里吃茶。少时来了一人,说道:“先生,大人传你上去,你要好好的伺候!听见说附近说唱的,就是你的好。你上去要唱的时候,须要留神。这位大人是京城里的大官,你要是唱好了,大人一爱听,就把你带到任上去了。”
光泰一听,他素日也喜欢听这些琵琶丝弦、马头调,即付了茶钱,跟着盲人身后,出离茶园。站在门首望下河一看,见河内有几只大船。见那个盲人上得船去,弹起丝弦。错唱了一韵,广太不觉失声叫了一个倒好儿。少时,过来两个公差说:“朋友,方才可是你叫倒好儿?”光泰说道:“不错,是我。”那个公差拿出锁链,就把他给锁上,说道:“方才大人问下来了,你快跟我走吧。”说着,拉着就上船去。
光泰一见那位大人,急忙双膝跪倒,望上叩头。那位大人说道:“叫你们把喝倒彩的给我带来,谁叫你们锁了来?快把锁链撤去!”光泰叩头起来,站在一旁。大人一瞧光泰,他身高八尺,年有十八九岁,五官甚是不俗。大人问道:“你姓什么?方才叫的是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