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道:“你老先生是外路人,我不妨对你直言相告,否则多言惹祸。此事已有数年,只因锦纶堂中人众财多,又最义气。一闹出事,通行使钱,出力帮助。东家行事,有身家者居多,平素安分。若这西家行,都是单身汉子。十居七八,争强斗胜,惹祸踊跃。一但旦有事,东家亦不敢阻止。反要随口附和,以博众伙欢心。若不如此,即上会馆,知照通行不接这字号生意。故此每有因小事,议罚东主爆竹,摆酒赔不是者,以为常事。此是该行东弱西强的向例。
扈会坤的父亲,曾在本坊开设酒米杂货店多年,其时被作坊中人打伤,回乡后身死,后来扈会坤到衙投诉,称言为父伸冤。结下嫌冤,几乎被打丧命,幸遇西边寺中人救去,数年以来,未闻音讯。”又将近日强横,他自己受欺忍之事,详细说得清楚。县令仍恐未实,又在附近询问多人,果然情真,返回衙中,心中大怒。
原来是该作坊横行霸道,立即据实通禀各上官,奉批将此案注销;扈会坤当堂释放,当堂说道:“此后不许再行滋事,本县念你有孝行,从宽发落。务宜安分营生,若再生事,定行重办。”即出示分贴作坊一带,及西边寺前,以禁械斗滋事。
当下作坊众人,见了这张告示,自知理亏。又加上畏惧扈会坤的凶悍勇猛,各人放下心两,各做生意,并不生事。岂料扈会坤还不知足,他见打死许多人命,官府不加究办,更加凶横无忌。每日在街上闲行,身藏铁尺,撞见作坊中人,平空就打,伤者不少。每晚与武馆中那些不安分的师兄弟,暗藏军器,专打作坊。常站在河边,龙津桥,金沙滩,青紫坊一带。看见作坊中人,无不被其打伤。虽不致命必断手足,头破额裂,方才住手,任意胡为。
是时锦纶堂东西两行中人,受伤甚重,被辱不堪,只得闭了店门,通行罢市,齐集会馆,西家师爷陈德,东家师爷李桂、白安即吩咐传签,请本行各店铺,作坊东西主伙众人,一同商议道:“本行昔日各友生事,阁下祸根,拖累通行,现为县太爷访闻示责,不准为伤亡各行友伸雪冤仇。事出万不得已,推求其故,本属理亏。且无人敌得扈会坤拳脚工夫,权且忍耐。众友此后切勿生事,各友忍气吞声,各做生意。怎料扈会坤情势强横,寻隙架祸,连接几晚,又打伤我行友数十人。此事告官,断然不准。如此日夜不能安身,为今之计,当设何法以解决目前困境。自古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大家有主意,只管请议,”
众人见各东家一齐议论,其中就有闯过祸的,自悔当初不该行凶,惹是招非,结下冤仇,至有今日。也有安分老诚之辈,暗中恼恨诸人平日任性横行,弄出事来。今日拖累通行,遭此惨报,彼此相视,并无一人答应。各东家见各人这般景象,谅无长策,遂叹道:“被人欺到这般,却不能做生意,也要争气,难道就是如此罢了?然我们肯罢,恐贼子反不肯饶我们安静。”白安道:“为今之计,只有不惜钱财,访请一个精于拳棒好汉到来,将这狗头打死,以泄这口恶气,除去本行之害。”
众人齐道:“此计极妙,不知何处有武艺高强之人,若是本领平常,徒然订费心机,不能争气。”白安道:“闻得武当山老道士封守得门下第三徒弟,姓卢名成龙,开设武馆,教习拳棒。若能请到他来,何愁扈会坤贼种不灭乎?不如加重厚礼,以结纳其心。还怕他不会下毒手,取了扈会坤的狗命?”众人大喜,忙即凑备花红银三千两,着白安立即往西台武馆,请卢成龙教师到来,除灭扈会坤。
白安奉了众人之命,来到西台武馆中,见了卢成龙师傅,彼此礼毕,门人奉上香茶,道了姓名,就将来意详细说明,卢成龙听罢,回答道:“既承不弃,邀打扈会坤为各位出气,无不应允。若要伤他性命,清平世界,如何使得?断难应承。”白安见他推却,于是在衣袖中取出三千两花红银单奉上,说道:“师父只管放心,伤了他命,纵有天大事情,有敝业担当,决与师傅无涉。如果不信,就在会馆当众将花红单注写明白,为日后凭据如何?”卢成龙本来不想应承,见聘金又三千两之多,已经心动,又听得对众立明凭据,不干自己的事。当即满口答应道:“你便放心,包管取他性命。”白安大喜,连忙雇轿请卢成龙坐了,自己也坐了轿,一同回锦纶堂会馆而来,卢成龙手下的一班徒弟,除留二个人看守馆外,其余四人,随伴同来,以观动静。行来已见锦纶堂会馆门首,白安急忙下轿先进。
是日该业因罢市,未曾开工,东西两行人集议之后,仍聚馆内,见请了教师回来,各人喜悦出迎,大开会馆中门,十分恭敬。卢成龙下了轿,与众人拱手让进客座,各行长及东西家师爷,彼此礼毕,分宾主坐下,带来徒弟四位,都坐在师父之旁,下人恭敬茶烟,各通姓名,同行元老贺谦拱手道:“素仰卢老师威名,如雷贯耳,今得光临相助,实乃众人不胜之幸。望老师俯念敝业伤亡各友死得无辜,我等众人屡遭羞辱强横之苦,大展威勇,结果那扈会坤的狗命,我等通行感恩不浅。生者既保全工艺,不至失业流离,死者得伸雪冤枉,免得冤沉海底。”
卢成龙连忙拱手答道:“某人一介武夫,知识庸愚,谬承过奖,兼承厚礼,实深惭愧,然平生最肯锄强扶弱。若将他的性命结果,只是人命关天,非同儿戏,列位还须仔细考虑。”陈德说道:“老师放心,今日当众立明合同,倘若扈会坤死后,官司追究,由敝业担当,不干师父之事。”卢成龙说道:“小弟依命而行,包管取他狗命,以泄列位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