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乾闻言,直激得怒目圆睁,大骂:“小畜生,调戏师母,该当何罪?我不杀你这贼子誓不为人。”是晚用过饭,进房歇宿,甘氏又在枕边悲悲切切,搬弄一番,把王乾几乎气裂肚皮,一夜如何睡得着?一到天明就爬起来,藏了腰刀,叫甘氏开了门,就去找凌升就来。甘氏见他中计,心中欢喜。
王乾出了门,直奔状元亭而来,凌升向来在此处摊馆看守门口,得钱度日。王乾走到巷口,只见凌升从馆里出来,看见师父,正要施礼。不料王乾一见他,如火上加油,拔出刀来,照头就劈,大声骂道:“小畜生,你做的好事!”幸而凌升武艺不错,连忙躲开,大叫:“师父,且莫动手,有话请说。”王乾哪里肯听,只是刀刀向致命处劈来,因为时候太早,无人劝阻。
凌升见不是头路,只得逃生,退出巷口,此时街口栏栅,尚未尽开,王乾追到那里,一刀劈来,凌升无法,就拔下一根木柱,趁势一迎,那刀斩入木内,凌升将手一放,一溜烟逃脱去了,王乾拔下刀时,他已走去七八丈远了,到底脚快年轻,王乾哪能赶上。此时凌升也不敢回家,心中想:“这师父如此,定有原故,这时他盛怒之下,谅难分辩,且出门去避过风头再说不迟。”搭船逃到广州去了。
此时王乾因追凌升不上,心中愤恨,回到家中,还是怒气不息,见了妻妹,就将斩着栅柱,拔下刀来被他走脱等情说了一遍。甘氏道:“幸亏官人回来,方泄了这口恶气,如日后遇见,定要将他结果。”王乾道:“这个自然。”自此王乾就住在家中,初时甘氏因要他杀凌升,所以竭力奉承,后来姑嫂二人想起情人来,未免嫌他碍眼,就私下着二尼与麻俊计议。麻俊道:“她姑嫂如要与我做长久夫妻,须在海阳县中出首,说王乾历年出外,以押帮为名,实则暗中串合大盗,坐地分赃,氏等为其妻妹,屡谏成仇,将来事发,恐被干连,只得在大老爷台前出首,祈望笔下超生,感恩不尽。一面待我亲见县令,请他重办,我们就可做长久夫妻了。”
姑嫂二人听了大喜,果然依他口气,请人做下状词,瞒了王乾在县递了。县令见是盗案,不敢怠慢,立即出了火签,捉拿王乾到案审办。都头陈安、裘向等禀称:“王乾精通拳棒,有兼人之勇,他在本地历做领头,十分厉害,无人不知,求大老爷宽限几天,待小的用计把他捉来。”县令点头道:“昨日麻俊解元禀他打劫典当,也说他武艺高强,你等务须小心机密,限五天务要拿来,本县重重有赏,如若怠慢被他逃脱,即行重办不贷。”
二都头退下堂来,招齐通班捕快,各人商酌停妥,约定明日下帖去请他来教授武艺。王乾历来教授营伍差馆武艺,居以为常,哪知这次有人暗中害他,所以并不推辞,一请就到,被这班差役酒中下了蒙汗药,将他灌醉,用大链锁了他手脚,用箩抬了。众衙役弓上弦、刀出鞘,押解上堂。他到了堂上,方才酒醒,自念生平并不为非作歹,何致遭此官司?细问相熟差人,才知是妻妹出首及麻俊解元告他打劫当铺,故此县主命捉拿他到案。此时才悟凌升之事是中了奸计,追悔无及。长叹一声道:“不料我竟遭了这妇人的毒手。”
只见县主令升了公案吩咐把犯人带上,差役答应一声,把他抬上丹墀,放落在地,因捆得他紧,不能直跪,只缩了一团。县主喝问道:“你可是王乾么?”答道:“小人正是王乾。”县主道:“你好生大胆,串合海洋大盗,私收陋规,勒索出洋船只,包帮花红银两,打劫当铺,坐地分赃,问你该当何罪?”王乾道:“小人历年在王家鱼船押帮,并未押过别船,每月工银不过数元,至于花红,是由船主利息盈余内怞出,从公分派,各水手均得同沾,如有勒索情弊,该船岂肯容留,今王家的船,在冬节回港,小人回家,只得数天,倘若打劫当铺,安能插翅飞回?求大老爷明见。小人每年出洋日子居多,在家日少,这麻俊必与小人妻妹有奸,诬造重罪,欲置小人于死地,若蒙天恩,只要去查船主便知小人是冤枉了。”
县主拍案喝道:“不动大刑,谅你不招,左右与我用头号夹棍,把他夹起来。”因这王乾炼就的筋骨,坚硬非常,当下差役已将绳索收尽,还是不招,县主无奈只得命将他放下,就把告他的两张状纸,叫差役念给他听。说道:“本县今天有了你自家妻妹首告的状词,岂肯轻轻放过,你认也是死,不认就抗刑,也是死,你如再不招,本县就要用极刑了。”王乾低头想道:“这狗官想贪功,断难饶我性命,不如权且认了,免得受皮肉之苦。”便道:“行劫之事,我本未曾做过,今被通不过只得认了。”县主大喜,忙叫写了供词,将他收监,候通禀上宪。
麻俊闻此讯息,奸夫荡妇十分欢喜。再说凌升去广州府,缺乏盘川,一路卖武度日,到了广州,闻说西门地方十分热闹,就到西门外摆了场子,要拳弄棒,看的人齐声喝彩,早惊动了西边寺武馆中人,就请他到寺里款茶,恰遇智善,见是徒孙,急问因何到此?凌升忙上前叩见,便将师父追杀之事细说一番。智善及众人道:“此必是荡妇的挑拨。”
智善随将此事细细的写了一信,即叫凌升赶回潮州,叫他来见我,自有道理。千万莫迟,都怕他性命还要遭在荡妇之手里。凌升就即刻拜辞,起程连夜赶回,见了母亲,方知师父果然被害,收在监中。心中十分伤感,随即带了智善的信,走到监门,幸而都是认识的人,用了些小费,进到狱中见了师父,抱头大哭,就呈上智善书信。王乾看了,即嘱咐林胜:“你快些赶上广州府,求师父来救我性命。”凌升将前后各事说了一番,又把身边所余的银两送予师父在监中零用,宽心静候徒弟相救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