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尼姑,次日就备下一桌菜,摆在卧室之内,早见麻俊走将进来,随即见了礼,将身坐下,他相貌原本魁梧,今日再一打扮,虽不及潘安、宋玉的风流,也是个偷香窃玉的圣手,又在腰内摸出五两银子,送予二尼,作为今日酒菜费用。二尼谢了收下。三人一同早膳,吃过茶烟,二尼就叫他躲入静室之内,善圆就出去请她姑嫂。出了庵门,来到王家,正见甘氏与兰香在门里窥街,一见善圆到来,忙开门笑问道:“这几天总不见你们来,定然是施主们到来住宿,不得空闲么?”善圆答道:“正因此失候,今日庵中功德完满,师姐着我来请你姑嫂二位到庵畅叙,千祈勿却。”
二人闻言,十分欢喜,就走入房内,备了香资,兰香奉了茶来,姑嫂随即换了衣服,将门锁了,与善圆同走到庵中。静圆接了进去,说道:“我二人因各施主到此斋醮,略备素筵,今年靠菩萨庇佑,各檀越善心,也还剩些斋粮,今日酬神了愿,特请你二位来此一醉。”甘氏道:“又来叨扰。”随将香资送给静圆道:“些微之敬,望师父代我在佛前上炷好香。”二尼道:“大娘既是诚心拜佛,小尼只得领下了,替你上香,求菩萨庇佑,早见拜璋之喜,便是大官人在外,也要求神力扶持,水陆平安。”说罢将钱收了,便邀入内室。甘氏兰香见酒菜备的十分丰盛,便道:“这席若是因我二人而设,怎生过意得去?”二尼道:“这叫做借花献佛,这是各施主备多了剩下的,二位只管请用。”
二人信以为真,分宾主坐下,开怀畅饮。所谈的多是些风流话,看看将醉,二尼用言相挑道:“我二人少年时,风花雪月,也就快活过来,皆因主妇不容,赌气削了头发,中年出家,每遇酒后,必要想起那少年之事,姑娘是未曾尝过滋味的,倒不必说,只亏大娘如此青春,官人不在家,何不想个法儿,及时行乐呢?”
甘氏本是一个行为不端的人,今再半醉,被二尼抓着痒处,便叹了一声道:“那冤家与我无缘,他并不以我为意,就是他在家,也同出外一样,还亏我这姑娘性情相合,彼此说得投机,倒可消却心头烦闷。”静圆道:“原来大官人如此无情,天下有情人最多,何妨结识一个,终身受用。这话原不该我出家人说,只是大娘如此好人,偏嫁了这般丈夫,所以我不避嫌疑,不知大娘心下如何?姑娘将来要望菩萨保佑,配个姑爷,千万不要像令兄这样才好。”这一席话,把甘氏说出心思来,随红了脸道:“我虽久有此心,只因难遇其人。”
麻俊在外面,早已听得明白,故意撤将过来,大声说道:“二位师父如此上好斋筵,不知会我,你吃得过意否?”一面说,就坐了下来,哈哈大笑。甘氏姑嫂正欲起身回避,二尼一边笑,一边将她姑嫂一人按一个归了坐位。说道:“无用回避,这就是新科武解元麻老爷,是我这庵里的大施主。”假问道:“解元公无事不登三宝殿,大约又想打斋,叫我们念经超度,是不是?”麻俊会意,假做悲伤之形答道:“正因这冤家,虽自她去世,诸事从厚,究竟弄得我心中不安,明日是她周期,故特来请师父们与我做一坛功德,以了心愿,不知有客在此,冲撞莫怪。”
二尼又赞他十分情重,“也是这位娘子有福,结识了你,许多富贵人家正室,也没有如此。”麻俊说道:“这也算不了什么,不过尽我一点心吧,想她得病到今,共花银子千两有余,生时用的不算。只是徒劳而无功。”说着,就假装拭泪,便趁势问道:“这二位娘子尊姓,是谁家宝眷?”二尼答道:“这位是王教头的夫人甘氏,这是他妹子兰香姑娘,今日请她吃斋,不期有缘,与解元公相遇。这都是姐妹一般,又无外人,何妨同席,解元公若不嫌残席,就请用几杯素酒。”甘氏姑嫂听了他一派胡言,错认为麻俊是个怜香惜玉的人,所以口虽推辞,身却不动。二尼知道合意,连忙重整杯盘。饮到酩酊之际,二尼借事走开,让他三人畅饮不提。
后来麻俊就在王乾家内暗去明来。直至冬至,这天合该有事,正遇凌升因师父出门许久,未知曾否回家。今日冬节,徒弟不在馆中,故此到王家探望,一进门撞见奸夫荡妇三人在厅上饮酒,凌升大怒,一脚将桌踢翻,追上前来捉拿,吓得姑嫂二人大惊失色,死命上前缠住凌升,麻俊趁势逃脱。凌升因自己是个徒弟,不好十分与他姑嫂为难,只得恨恨而去。当下甘氏与兰香道:“虽解元未曾被他捉住,此事究属不妙,你我且到庵中与二位大师商议个法子为好。”
于是二人走到娥眉庵说与二尼知道。她两人也着急道:“追究起来,连我二人也不了。”忽见静圆笑道:“我有一计,候大官人回来,你只说凌升冬节吃醉酒来调戏你姑嫂,使下个毒手,等他一见面,把凌升杀了,使他开口不得,这事就无妨了。你们道好不好?”二人闻计大喜,说道:“果然妙计!”便回家等候王乾回家。
王乾在王家咸鱼帮,幸得太平无事,将近年底,各部回港过年,本年出海风顺,船主获利不少。王乾所得工银花红厘头,共有五六百两之多,虽非大财,却也略得宽心。船靠了岸,各水手都回府城,王乾也将行李搬回家中,给了挑力,方才坐定。甘氏与兰香就放声大哭,诉说“凌升诈醉,前来调戏我二人,官人若早回三日,也免受他这番辱,他见我二人不从,就吓我们道:若不顺从我,将来见了师父,就说你们在家偷汉子,你们性命就不保了。意欲用强,复见我二人要喊出声来,才选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