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怀亮为大元帅,领着十万大军来剿灭马楚,以为马楚不过是一个江湖人物,不懂什么行军打仗,那就旦夕间便可成功,于是高高兴兴下湖。不期一战被轮船冲压得大败亏输,直逃至鄂州,方才停脚。收集军士船只,消折大半。不敢下湖,连忙向具表向赵匡胤请罪。一时间只得与众将士作屯守之计,在岸上立寨,修葺船只,再图恢复。
马楚仗在轮船无敌,冲压得宋军大败逃走,一时所得不计其数,擒获军士以及捞救者三万余人。马楚即传令释放,使他早回家中,各欢声拜谢而去。过不几日,探事的来报宋军逃至鄂州,整顿军士下湖。马楚笑了一笑,传令回山作庆贺筵席。饮至中间,众弟兄有的说还该追杀这厮;有的说不该释放军士还他;有的只叫杀得快活。马楚只听入耳中。良辰说道:“这高怀亮必是高怀德举荐而来。他今大败损军,必去求赵匡胤增兵。没有得到援兵之前,他不会轻举妄动!”
王摩遂说道:“这厮决不敢来相犯,不消兄弟在此。只今去走遭,找找老家的人,完了念头。”马楚想了一想,道:“副元帅这一去,路途甚远,又是辽人地方,往来必要谨慎。须得一个弟兄同去,我好放心。”马霳忙说道:“丢却老马会做长工,再有兀谁?只今跟王摩哥哥跳去。”马楚只摇头不允。贺云龙忽自发笑,连忙忍住,接说道:“据我看来,打发殷尚兄弟去同伴才好。”马楚听了大喜,道:“果是他还细心,亦可探些事情回来,好作商量。”殷尚使涂俏俏去收拾包裹,自己扮作跟随。不一时,王摩也拿了包裹出来。殷尚一总背了,各带朴刀作别。马楚同众兄弟相送下山。
二人过了湖面,取路而走。两人在路,身边广有金银,只买酒食肉,十分得意,早已到汴梁城外。殷尚领了王摩入城,欲要寻个旧认,却俱人移物换。又来到昔日自家门径并孙本一居宅,俱已作瓦砾之场。再踅到勾栏院来,已是燕去巢空。遂走出城来宿了一夜,次日即起身前进。走了多日,才得到寄远乡来,便寻人问。谁知年代久远,一时问不出来。王摩十分焦躁,殷尚忙劝道:“哥哥不须着急。既已到此,须寻个人家住下,细细访问,必有端的。”王摩道:“俺只说有了地方、姓名便好找问,却不曾问得哥哥指出爹娘的坟墓在那里。俺便没细问,哥哥可也不说,今日可不难找!”只得寻个人家住了。遂日日出门,向左右远近一连访了三四日,绝无消息。
一日正访问间,有个孤苦贫婆在道旁叫唤施舍,殷尚忙向腰间换出块碎银来赏给他。那贫婆得银,满心欢喜,忙拜谢道:“难得宰官好心,我养婆只好那世里报答。”王摩听了,笑说道:“恁婆子可不倒说:只有婆娘,那有娘婆?”那贫婆道:“宰官却是错听。我婆子姓养,故说是养婆。”王摩听了,忙问道:“你是姓养,可知这里当年有个养奎刚么?”那贫婆看了一眼,道:“这是我大伯。他夫妇俱死久了。今日宰官为何问他?”王摩听了,不胜惊喜。殷尚忙问道:“你可知他家还有什么人?他家坟墓葬在那里?”养婆道:“只得我两房。当时大伯虽是生了一个孩子,却被乱离失散,不知死活。他夫妇没几年前后去世,是我丈夫在日将他葬埋。我的儿子又不守本分,自去投军,几年没个信回。我因无依无食,只得到处求乞。这魔儿还没下落,多应失散死了。今日两位宰官问他怎么?”
王摩听明就里,不胜流泪道:“原来恁是王摩的婶娘,俺是侄儿。爹娘生了俺,爹娘恁是苦恼,俺就是散失恁个魔儿,今来寻找坟墓。”那养婆听得,不胜欢喜道:“不期你不肯忘本,还来找寻。你今恁般长大,向来在那处成人?”殷尚连忙替王摩支吾了几句。养婆不胜欢喜,遂引他二人向村僻处山坎边草深里,指着两土堆道:“这是你爹,那是你娘。”
王摩用手分开青草,朝着两土堆,不胜哭拜了多时,才起身来拜谢婶娘。婶娘连忙搀扶。殷尚也向坟头拜了两拜,来与养婆唱喏。养婆道:“可恨没个住处留你二人,这怎么好?”王摩道:“俺有宿处。且胡乱过一夜,明早便作计较。”遂引着他同到宿处。一时乡中人俱晓得他是养奎刚的儿子魔儿,失散收留,改姓叫了王摩。王摩到夜间,与殷尚暗暗商量了一番。次日即央人寻了土木工人,置买物料,在坟旁盖搭三间堂舍廊房。不消月余,早已盖得齐整,一应俱足,请婶娘来居住。又置了些田产,使他过活,坟上十分光彩,远近乡人俱称说好处。
殷尚见事情已完,便催起身。王摩应允,便拜辞婶娘要去。婶娘不胜吃惊道:“你今来找寻宗派,造房盖屋,正好在此配房亲事,立个人家,怎又到别处去,什么缘故?可是外面有了妻室?”王摩道:“侄儿有事未完,吃紧要去。”婶娘见不可留,只得留他明早起身。晚间治酒与他话别,便从下午吃到更深,王摩、殷尚赤俱各沉醉睡熟。不期有人钻入门来开出,赶进多人,将他两个从醉睡中一齐缚住,连他婶娘也自捆缚,喝问:“那个是你的侄儿金头凤王摩?”这婶娘只得指说:“这是我的侄儿。”众人便扛抬了王摩,出门而去。
原来这寄远乡东去五十余里,有一座独火山,被一个寡妇占据,手下有三五百男妇。因丈夫死了,自称为“太阴老母”。正在中午,管着这些男妇,远近出掠。忽一日探事的来报说寄远乡来了一个富客,盖房置产,手内广多钱钞。太阴老母道:“既有这富客,着几个喽罗去结果了来!”喽罗推辞道:“我不敢去!”太阴老母道:“你怎么不敢去?”喽罗道:“我见他身长力大,出入不离朴刀,必是手段了得,百十人还不敢近他。须得太阴老母自去,才可降得他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