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落落默默收拾文件，看了看两旁目无表情的曹永和冷无忌，强守着最后的理智不在会议室发火。
这两人今天的表现毫无建树，全场不主动，不引导衔接，闭口禅练得比阿难尊者还严几分，简直是岂有此理。
一上车方落落就再也按耐不住，直接对两人发飙，声色俱厉的批道
：你们两个今天是怎么回事？连个建设性的提议都不陈述，还有这退股的筹码你们是有发言权的，你们就应该拿出个立场，拿出个态度出来啊！你们，你们这样置身事外，对得起老大吗？
冷无忌眼中愧疚之色一闪而过，继而低头默不作声，曹永则阴沉着脸，被训到最后也来了劲，冷哼一声反呛道
：老大？怎么对？老大在哪里？
这话虽轻，但无异于掀起惊涛骇浪，就连冷无忌都暗暗大吃一惊，看曹永这以下犯上的架势，可知今天是要彻底摊牌的节奏。
方落落怔了怔，寒声道
：曹永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既然开了第一枪，曹永再不藏头露尾，一字一句直直说道
：我这人嘴拙，就字面意思。我就是想问问，老大在哪里？你回答我。老大不在你当家，你又能带我们两个走到哪里？不怕你见笑，工衣我都挑好了，打明起是跟袁博到工地搬砖？还是去张伦那学炒菜？我们两个手速快，嘿嘿，想来做个切配工应该能无缝衔接。
方落落原以为他只是一时置气，没想到泪气如此之重，含糊强辩道
：这个，这个你也太悲观了，这个，这个没他梅小山，这地球就不用软件了？大环境在，前景还是有的，具体立项公司会安排的。
曹永不屑道
：安排？我上个月申请1000万资金立项开发个vr4G软件，两次提交到周会你都hold住，就区区一千万，连袁博张伦申请的零头都不到。你一句话就搁置了。那时候我真的很lost，感觉自己是通房庶出，放在姨娘屋里头养的。
方落落皱眉道
：我从来没有厚此薄彼的意思，你不要多想。
冷无忌听罢彻底心凉，方落落这番安抚说辞敷衍无力，重点是资金立项允与不允竟半点不提，可知她计划里从没考虑。
曹永自然也想通此节，越发按耐不住提声道
：我也不想多想，张伦说得没错，你总还活在过去，别说进步，没了老大掌舵，你连梅小山这样的角色都摆不平。今天我就直说吧，我不想下车，冷总也不想，梅小山承诺了我们两个无法拒绝的丰厚条件，由不得我们不多想。
此言一出，方落落终于幡然醒悟，原来今天的谈判从头到尾都是自己一个人在战斗，上中下三路都被偷家了，这仗还打个屁啊！
再细想梅小山对他俩如此倚重，说明仍有核心技术在他俩手上，这也正是他们个人安身立命的筹码。算来这事还有回旋余地，一转念便温言说道
：原来是这样，既然今天敞开了说，咱们也别遮遮掩掩了，我洗耳恭听你们真实的想法。
曹永见她居然能沉住气还摆低姿态，便收起泪气挺了挺腰，肃颜说道
：我还是那句话，不退股是最好的结局，中鼎能摆平梅小山，项目还能留在公司，这才是双赢。你觉得对不对？相反你搞不定梅小山，要按你那套破釜沉舟的来，那就掀桌子没啥好说的了。老实说，真个要改旗易帜，我们是愧疚的，但愧疚一时，总好过后悔一生。
方落落抬头看着冷无忌问道
：冷总呢？你也是这个意思？还是有自己的个人观点？都可以畅所欲言嘛。
冷无忌扭头看了一眼曹永，曹永却别过头，去看车窗外熙熙攘攘的风景。两人向来焦不离孟情同手足，冷无忌自然读懂他的意思，这是兄弟之间最后的情份，是分是合还你自由，一个站队的自由。
冷无忌叹了口气说道
：我的想法特纯粹，中鼎也好梅小山也罢，项目在哪里，我就去哪里。
方落落忽然盯着曹永道
：还是曹总八面玲珑，我现在才知道你原来和张伦私交甚笃，以前演的一手好戏。
曹永一口否认道
：我和他真的不熟，不过他信誓旦旦说有把握能帮中鼎留住项目，这很不简单，我就和他多说了两嘴。
方落落不屑道
：就凭他？他能有什么本事搞定。
曹永多少知道点内幕，但不能多嘴枉作小人，只故弄玄虚道
：梅小山和他是有交集的，这个事情你自己琢磨琢磨，我就不掺合了。
三人回到公司，方落落独自在办公室生闷气，又随手翻了翻曹永以前那两份资料，什么vr4G软件自己半点不懂看得心烦。
宁芷溪和张伦闻讯赶来，一进门张伦便假装关切的问道
：方总回来啦，项目谈得怎么样？
方落落越发没有好脸色，冷冷怼道
：对方没点诚意能有什么好谈的，走法律程序就是了，我还怕他们不成？
张伦刻意恭维道
：对对对，法务这一块方总绝对手拿把掐，也好让这些京城的公子哥儿们开开眼，见识见识方总的手段。
方落落脸色阴沉不定，这诉讼不占天时地利人和，真干架最多五五开，想赢那是痴人说梦。何况真要开打，有可能旷日持久，这无疑对刚在京圈崭露头角的中鼎造成负面影响，毕竟与梅小山打擂台无异于与京城四公子为敌，与京圈为敌，任谁都明了这是取死之道。其实单论马明一个，凭他的背景就能把中鼎治得贴贴服服。
方落落想通此节更是进退维谷，头大如斗。再看看手下这几个人又各怀鬼胎，背地里暗通款曲，整得自己心身疲惫，如之奈何。心里没来由冒出一个古怪念头，要是有章经在就好了，这叼毛智近乎妖，必然有整治的办法。
思来想去也没半点法子，方落落也只好拉下脸来求教一下张伦想法
：打官司那是无奈之举，最要不得的，那个我听说梅小山和你玩得开，要不你来撮合撮合？这事不到最后一步，总有回旋的余地。
张伦也不避讳，笑吟吟回道
：我和梅小山志趣相投，挺聊得来，他那个退股书我也看过，着实说了他几句，这事他也和我交心细谈过，知道点他的态度。从个人情感上他们是不愿意做这个小人的，只是目前公司的底蕴打动不了他们，您个人也打动不了他。
方落落暗暗啐了一口，妈的什么玩意！给老娘一条皮鞭，看打不打得动这死胖子，嘴上说道
：他们要人给人，要钱给钱，依足合同办事，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张伦侃侃说道
：生意不是靠合同来赚钱的，人才是生产价值的根本，老大能单枪匹马在京城闯下这份基业便是例子。就连梅小山马明都要俯首称臣。老大不在，你坐这个位置，不能像个合同工一样，你要亮出杀手锏来，让他们心服口服，你做不到，他们会觉得你德不配位。
方落落侧着头看他成竹在胸的样子，问道
：看来曹永说得没错，你是真有杀手锏的。
张伦摊开双手，潇洒说道
：这成与不成全取决于你。
：我？
张伦看着身旁的宁芷溪娓娓说道
：对，只要你把公司经营权归还给芷溪，芷溪名正言顺，自然就可以得到宁氏的全力支持，相信你也明白，宁氏是整个京圈都无法忽视的存在，我只是和梅小山稍稍探讨了一下，项目凭借宁氏的人脉资源，可以直接打通两广两湖地区的壁垒，然后辐射到整个南部周边省市，梅小山这人还是懂格局的，没让我失望。
方落落不屑道
：梅小山那是空手套白狼诓你的，你们一个个就信他吧。
张伦也不争辩，直接从包里拿出一份新的合约协议，递给方落落过目。
协议是梅小山方拟订的，方落落粗略看了看，这份协议梅小山竟然已经盖好章，当中的条款优厚无比，足见诚意，和今天苛刻的协议比完全是天壤之别，唯一前提是中鼎必须由宁家大小姐坐庄。
这哪里是协议，分明是逼宫。
方落落放下文件，看着在旁边不发一言的宁芷溪，摸了摸椅子扶手，寒声说道
：我是真没想到，宁芷溪你这么不遗余力的想坐上这个位置，还联合上外人。我承认我有短板，你呢？就这么有把握？只怕云总回来时，这中鼎已经是面目全非了。
宁芷溪皱眉沉声道
：现在已经是面目全非了，曹总和冷总是公司的中流砥柱，被逼得要另投东家，你作为掌权者难辞其咎。退一万步讲，就算云中行现在回来，这公司我要执掌，他也挑不出半点毛病来。你口口声声说等他回来，这话术说了两年，还有人信吗？你这样占着高位不放手，对公司又毫无建树，外面的人服吗？
宁芷溪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我背后是宁氏，坐这个位置，是众望所归，对公司百利而无一害，曹总冷总安心，袁总不愁资金，对外的合作局面打开。你又何必为了一己之私害得公司分崩离析呢？
宁芷溪这番话乃张伦面授，一字一句言辞犀利，直指脉门，方落落被生生打脸既气恼又苦闷，不过方落落记得那时云中行的嘱咐，这份嘱托实在是干系重大难以割舍，一时间没了主意。
宁芷溪见方落落脸色阴沉不定，知道她犹豫不决，立马又换了脸色温言说道
：落落姐，我这是在帮你的，我宁愿和你做回好闺蜜，逛逛街，喝喝酒，你又何必死抱着权力不放呢？你如果不甘心，就直接说个数吧。
方落落暗暗叹了口气，实在想不出为何还要替中行守护这个女人，心灰意冷之下，木然说道
：这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厘清的事情，我答应你不会死抱着不放，但总要综合考虑，毕竟这公司是我一手维持，这里面有太多付出和回忆。
张伦见她终于意动，连忙说道
：方总有什么条件，尽可以和芷溪商量，我相信她都能尽量弥补你的。
事已至此，方落落点点头不想再说什么，这边张伦和宁芷溪见她已表态，也识趣不好过分逼迫，免得物极必反。
张伦寻了个机会，出去拨通了王凡的电话。
王凡有点不悦，啧道
：怎么会给我打电话？
张伦压低声线邀功说道
：好消息，她差不多答应交权了，不过是还有点不甘心，女人嘛，估计是想得点好处。
王凡眼睛一亮，这是最近难得的一个重大利好消息，顿时来了精神，慷慨嘉许道
：你做得好，很好。她但凡有什么要求一概满足，尽早打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