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年打小身体异于常人,不管外伤还是内伤,恢复速度都是极快的。这不,又开始活蹦乱跳的。
远远的瞧见学堂门口围着一群人向里张望,江年忍不住好奇,疾步如飞。向前凑上去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你自己看啊!”一人回道。
江年扒开人群,跨进学堂,只见屋内端坐着一人。江年围着郑司南走了一圈,仔细端详着,只见他衣服未遮盖的皮肤上长满了红点点,初看下并没有这么多,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红点点像是有生命似的,爬满了郑司南脸庞。
“走火入魔了?”江年询问道。
郑司南并未作答。
“你快回来,别离他太近了,会被传染的。”
“就是,就是,快来。”众人向他招手道。
“传染?他病了吗?”江年疑惑道。
“你不知道吗?现在山下多数人都染上了天花,死了好些人,师尊们都在想法子诊治呢?”
“你看师兄那症状,就是天花无疑了。”
“需要隔离吗?”江年问道。
“肯定的啊。”
江年心想,天花,隔离,岂不是不用上课和修行了,那每天不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安安心心的养病就行了,真是天助我也。
随即欢天喜地的抱住郑司南不撒手。众人目瞪口呆,惊叹道:“他疯了吗?”
郑司南自打来了思无邪后,从未有过与人如此亲密的接触,即使是同住一室的莫忘向,也不曾做过如此举动。郑司南僵硬着身躯,纹丝不动,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说话。而江年这边却在低声道:“传给我吧,传给我吧。”像念咒语似的。
郑司南试着要挣脱开他,奈何此时江年手脚并用,死死的圈住了他的胳膊和腰,按郑司南以往的行事作风定会用灵力挣脱开,此刻他却犹豫了,“放开我。”
“不放,我就要抱着你。”江年不达目的,死不放手。
“你会被传染的。”
“我不怕。”江年心道,上课与修行才是最可怕的。看热闹的人群中,跑开了一两个人去正华殿禀报去了。
郑司南见江年不撒手也就随他去了。他现在不能随意走动,既然是亦传染的病,病情还不稳定的情况下,等待,是他唯一可以做的事情。
江年正密切关注着自己的皮肤,当看到手背上隐隐约约也有了小红点的状况后,开心的跳了起来大笑,“我也生病了,哈哈哈!”
这边正开心的笑着,转瞬间,眼前一片漆黑。一块黑布临空罩住了他全身。江年道:“谁,谁暗算我。”
“徒儿啊,是为师啊!”文耀道。
江年边说边扯下黑布,“师父,我生病了。”
文耀急忙阻止道:“不可拿下,为师知道你病了,且病得不轻。此病不可吹风,不可见生人,亦不可见光,否则会加重病情的。”
江年停止了掀开黑布的举动问道:“那怎么办,我不可能一直呆在这里吧!”
文耀隔着黑布牵着江年的手道:“来,跟着为师走。”将另外一块黑布丢给了郑司南道:“这是给你准备的,抠了两个洞眼,你自行走回去吧!”
郑司南接过,双手作揖,“谢师叔!”
文耀语重心长道:“谢就不必了,以后给江年多开开后门即可。”
“师父,你指望他,还不如指望母猪上树。”江年道。
一记‘板栗’敲在了江年头上,“大人说话,你小孩子插什么嘴。”
“师父,你这一敲,我头有点晕了,要加医药费。”
“你小子,碰瓷到师父这里来了。”
“岂敢岂敢!”
“哎呦,师父,这里有门槛,你怎么不提前知会我一声。”
“啊,你瞎啊,自己不会看吗?”文耀没好气道。
“我这和瞎有区别吗?”江年小声嘟囔道。
郑司南嘴角带着不易察觉的笑,看着他们渐渐消失在视野里。罩上黑布,往梧院走去。
江年从未如此后悔过,早知道天花这病这么磨人,就不会自讨苦吃了。他望着眼前滴盐未加的鲫鱼汤叹气道:“师父,你又忘加盐了。”
屋外的文耀道:“忌食,酸甜苦辣一切有调味的食物。清水煮汤,才能更好发挥出食物的本真,能更好的让你发病,不,是把病发出来。”
江年似信不信道:“我这病还有多久才好。”
“你看看身上的红点长到哪了?”
“小腿。”
“脚底板有吗?”
“没有。”
“那还需一候。”(五日为一候,三候为一气,二气为一节,一节就是一个月)
“什么五天。”
“没错,自上而下生,自下而上亡,这天花啊,不能压着,要让它爆发出来,全身长满后,隔几日从脚底开始慢慢消失,就好了。”
“师父,你告诉我实话,不能碰水,也是禁忌。”
“没错,只可喝温水。”
虽说江年过过流浪儿的生活本不该这么矫情,可是流浪儿也不会在炎炎夏日闷出一身汗都不洗澡。江年闻着身上时不时飘来的阵阵酸臭味,嫌弃至极。
“江年。”文耀郑重其事的叫到他的名字,一时有些茫然。
“为师不在的日子,你要低调行事,不可无生事端。”
“师父你要干嘛去?”
“下山,历练。”
江年没忍住笑出了声:“师父,你老人家还用历练这个词吗?你那是云游。”
“江年。”文耀怒吼道。
梧院中,一群小辈们又开始喋喋不休。
“又来了,快记下。”
“莫急,莫慌,待我翻开本子记着。”
江年受够了天花带来的种种不适,食不知味,睡不得眠,心里后悔不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子,只道猪油蒙了心。
这病一好,就闲不住,正巧赶上了文耀与北望下山的日子。江年前前后后包了好多干粮硬塞给文耀,还不停的嘱咐道:“师父,这些干粮足够你半月的口粮了,慢慢吃管够,出门在外,不要总惦记我,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多云游些日子。”言语之间难掩喜色。
“乖徒儿,师父走后,你一定要低调行事。”文耀不放心道。
“我知道。”江年道。
“记住,别人打你,要忍住,一切等师父回来给你做主。”文耀拉着江年稍离开些北望小声对着江年耳朵说道。
“知道,知道,师父你快走吧,趁着阳光正好。”
文耀这才一步三回头,徐徐向前。此时耳边传来一阵阵的呜咽声,文耀震惊地回头,只见江年此刻摆弄着他那陶埙,吹得不易乐乎。
“别吹了,我没钱。”文耀道,一首《思归》被他吹得没声没调的。
“师父,不要钱,送你的。”江年迎风喊道,势必要把一整首曲子吹完。
文耀眼眶泛红,喃喃道:“臭小子,真是……”
北望看着文耀道:“真是什么?”
文耀忙揉了揉眼,“真是混账,丢我脸面,太难听了。”
“是挺混的,礼乐不分,不堪入耳。”北望说完便大步向前。文耀在北望身后做了个挥拳的动作,心中道,我徒弟,关你什么事。
这厢,江年沉浸在埙声中无法自拔,思无邪弟子们叫苦不迭。远远的殿前石柱后,隐约透露出黑色身影,面朝山下的方向凝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