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钱,什么都好办。小桃拿着清颜给的首饰换了银子,偷偷买了食材,请了上次的那个大夫。
北苑有个破旧得不引人注意的洞,小桃不敢走大门,好说歹说才让大夫钻了洞进来为百里初雪诊治,却查不出个所以然,说她只是受了风寒,身体虚弱,将养一阵便好了。
小桃却焦急的拉着大夫的衣袖:"她都这样大半个月了……"
大夫摇摇头,只说让小桃前去抓药。
日子似乎过得格外平淡,屋前的白雪已经融的干净,晚霞的余晖映照着整个空荡的房间,使一切都笼罩在一片绯色中,小桃守着奄奄一息的百里初雪,凝望着遥远的荒漠似的天空,脸上一片黯淡。
已经过了这么久,从大夫那里抓来的药已经都快吃完了,百里初雪却还是没有半点起色,整个人瘦得只剩咯人的骨头,脸色僵硬而苍白,只有断断续续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小桃不是没有想过去求银巽,可是一想到百里初雪一次比一次悲惨的境地,她就不敢去了。
夜幕笼罩大地,小桃低头看了一眼百里初雪,眼里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然,为她掖了掖被子,然后快步走了出去……
此时的雅楼,却与北苑截然不同,灯火通明。
李若兰身披白色轻纱,内里的肚兜上绣着娇艳的红牡丹,晶莹剔透的玉臂伸到银巽身前准备伺候他就寝,屋外突然传来吵闹,接着是清颜推门而入。
她看到银巽的刹那有片刻的晃神和尴尬,随后跪下行礼。
"何事慌慌张张的?"银巽按住李若兰的双手,将她抱进被子里,自己则坐在*边上,细细的打量着跪下的人,只觉得清颜那一身白衣,挺直的脊背透着傲气,仿佛与记忆中的某种感觉重合,望着她的眼神不自觉的柔了些许。
"回王爷,是拂梅她病了……"清颜略微皱了皱眉,语气有些犹豫,微微抬头望了银巽身侧的李若兰,她整个人笼罩在绞纱的幔帐里,犹似身在烟中雾里,看不清她的神色。
"哦?"银巽站起身慢慢走了过来,黑曜石般的双眸紧紧的锁在清颜身上,俯身在她耳侧低声道,"本王似乎没在*楼留宿过。"
清颜惊愕,一抬头,耳边擦着银巽的唇而过,一瞬间耳边如燎原的大火迅速蔓延至全身,清丽绝俗的脸上变得微红,又迅速低下头,轻声喘息道:"还请王爷前去看看拂梅,似乎,她不止生病那么简单。"仿佛她说完这些话费了好大劲,双手撑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起来吧!"银巽伸手将清颜拉了起,回头望了一眼扒开幔帐欲语还休的李若兰,一声轻笑,安抚道,"若兰,你先歇着吧。我过去看看。"
这一句话将李若兰堵死,即便心里在不甘心,也只得顺从的点点头,细细的嘱咐着:"爷,那你……快去快回。"说完如小女儿娇羞般的将头蒙进了被子里,只是那拽着被子的双手几乎要将锦被绞成细条儿。
前去*楼的路上,银巽自然的握着清颜的手,只觉得她手心冰冷,让他不悦的皱了皱眉,低声道:"怎么穿这么少?"于是伸手解下了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
"王爷,这样你会着凉的……"清颜推脱着要将肩上的外衣披到银巽身上,却见他幽深的双眸仿佛蒙了一层白雾,却仅仅只是一刹那又恢复了正常,带上了几分清冷和霸道:"本王让你披上就披上!"说完紧紧的拽着她的手往*楼方向走去。
一路上两人无言,清颜却是忍不住看了他的侧脸好久,每一次都能让她心跳飞快,呼吸急促。
还未走进*楼,就听到拂梅的尖叫声从屋子里传来,还有瓷器的碎裂声、丫鬟的低低呜咽声,在寂寥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成何体统!"银巽突然将门推开,屋子里的声音戛然而止,惊讶的望着携着清颜站在门口的银巽,慌忙跪下行礼。
拂梅则如鬼一般,尖叫得更大声,双手捂着脸,跌跌撞撞的向往屋子内里跑去,却撞到了屋子里人高般的花瓶,有伶俐的奴婢见银巽阴沉下来脸色,赶紧将已经癫狂的拂梅制住,拉着她战战兢兢的跪下。
"这怎么回事?"银巽看着惶恐不已的拂梅,还有她捂着脸的手背上如藤蔓般蔓延的黑线,眼中戾气慢慢浮现。
一屋子人静默,唯有拂梅全身战栗着垂头低声呜咽,散落的发丝挡住了她的整张脸。
"王爷,您还是先请大夫来看看吧,拂梅这样子像是中毒了……"清颜也是第一次看清拂梅的模样,心中大惊,思绪在脑海中结成了死结,拽着袖口不自主后退了两步。
银巽皱了皱眉,让人去请大夫。虽然他的医术高明,但是如今以他的身份,是不会轻易给任何人看症的。况且,拂梅这病症,他也真是不知道缘由。
*楼慢慢的热闹了起来,玄武让人守住*楼的出口,玄真依旧找来了起死回生招牌的伍大夫。
伍大夫取下扎进拂梅穴道的银针,在烛光下所有人都看得清楚,那银针黑了一段。
"王爷,她中了乌蛊,黑藤蔓已经蔓延到了心脉,老夫无能为力。"伍大夫叹息着摇头,将医药箱收好。
拂梅原本已经安静下来,听到伍大夫这样说,发疯般的嚎叫起来,朝着银巽道:"王爷,救我!是李若兰害我的!是她害我的!"
"一派胡言!"银巽伸脚将拂梅踹到一边,双眸盛满怒火。
清颜望向门外,有些胆怯的走上前安抚银巽的怒火,就在此时,小桃冲了进来,跪下拉着银巽的衣角口头哀求道:"王爷, 求您救救王妃吧,救救王妃吧……"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银巽只觉得太阳穴跳得厉害,许久不见百里初雪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心中冒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慢慢静默下来,一挥长袖,没有理会小桃的哀求。
清颜见这情况也不对,便抬眸对着她使了使眼色,小桃慢慢退到了一边。
"大夫,这所谓的乌蛊有解么?"清颜脆声问着。
伍大夫走上前,拱手道:"这乌蛊并不是无解,只是有一味药红珠草世间少有,只要黑藤蔓没有蔓延到心脉,就有救。"伍大夫凝眉思索了一小会,不解道:"这乌蛊,要以乌香作为引子,蛊虫才会进入人体内。只是这乌香只在北疆极寒之地才有。"
百晟北部和大漠胡人接壤,而北疆则是百晟最北最冷的地方,那里一年四季都冰封千里,雪飘万里,几乎无人踏足,几年前被大漠胡人占据,百晟一直也没收回来。
想到这里,银巽浑身血液沸腾,像是被人触了逆鳞,黑眸里一片寒冰,冷然道:"本王倒要看看是谁敢在这王府生事!"
"伍大夫,您看看其他人有没中毒吧?还有拂梅用过的香料之类的都检查看看。"清颜第一瞬间就想到了香料,心中千回百转,瞥了一眼在一边焦急的小桃,压低了声响道,"王爷,等会要不要伍大夫前去北苑看看王妃?"
银巽浑身一僵,眼中绽出裂痕,却又很快就恢复,华服下的大掌紧紧扣成拳,待伍大夫检查完所有的东西,发现其他人都无碍,正收拾药箱,银巽突然道:"小桃,和伍大夫一起去北苑看看她。"
小桃一听,立刻磕头起身,感激的朝清颜看了几眼,连忙小跑着离开。
"王爷您不去么?"清颜轻声问着,银巽一道冷光扫过,抿了抿唇,没有出声,大步走了出去,顿了顿,看了一眼清颜,朝着楼下的玄武朗声道:"封了*楼,派人把清颜的东西搬到浩瀚阁去。给本王调查清楚这一切!"
大漠胡人是么?真以为凤栖一向主和,本王就怕了你们!银巽眼中狠戾一闪而过,一身玄色消失在了夜色里。
"小姐!你总算守到了云开月明!"拈花握着清颜的手,喜极而泣。清颜心中也是激动不已,一直望着银巽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这一切来的太快太突然,她几乎以为是幻觉。
天空明朗,却依旧寒气逼人。
银巽孤身一人在王府中行走,脚步却不自主的走到了北苑附近,正巧看到伍大夫提着药箱出来,待他走过来,询问道:"王妃怎么样了?"
伍大夫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看清阴影下的人才拱手道:"回王爷,老夫不解,王妃竟然也中了乌蛊……"
"你说什么?"银巽猛的揪起伍大夫的衣襟,将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瞪着双目,要嗜血饮肉一般骇人。"
"王爷不必惊慌。好在王妃之前服过灵丹妙药,黑藤蔓只蔓延到她的肘部。不过,若是一个月内没有解药,蔓延到了心脉,老夫也无能为力。"
伍大夫连忙将剩下的话说完,银巽才松开手,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北苑,转身离开。
"王爷,王妃染了很重的风寒,要好好调理……"伍大夫沉声道,银巽一怔,身影消失在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