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和刘吉一块出任务,过去有些时日了,黄州府的冬天长,现在终于是气温回暖。最近去世的人逐渐少了些,王贺年的空闲多了一些,没事的时候和赵三德张志昂等人喝喝茶,吹吹牛。
今天起床正要去找赵三德,发现生死簿有了反应忙打开查看。
“徐辉宁,黄州府人,五十八岁,于六月初七死于蛇毒攻心。”
王贺年也不耽搁,穿上自己的白袍,带好白帽,整理妥当后出了门。
出关传送,出现在徐家门外。院子应该是翻新不久,青砖灰瓦,对于普通百姓的居所来说,已经算是气派了。
院子打理的十分规矩,东西摆放有序,这时候正是上午巳时一刻,天气还算不算热,徐老爷子躺在摇椅上,打着盹,屋子里的徐王氏,也就是徐辉宁的老伴,王芬看着是在收拾堂屋。时不时还会透过开着的屋门往院子里看看。看见自家老伴又睡着了,抿嘴一笑,继续打扫着屋子。
王贺年感觉看了这个场景,心态都平和了,普通百姓所求的也就是这些了。翻了翻生死簿,这徐辉宁有一儿一女,都成了家。儿子在府城的宴丰酒楼当账房先生,女儿嫁给了一个秀才,秀才女婿在私塾教书。日子在百姓堆里,算是不错的。
王贺年到这没多一会,院子大门被敲响了,徐辉宁听到动静一个激灵从躺椅上坐了起来。王芬也是出屋查看,正要去开门,徐辉宁先一步小跑着到了门前。拉开门栓,打开大门。门外也是个小老头,拎着个垫子就往里走。
“我说老徐,我可是琢磨了个新棋路,今天非得杀得片甲不留。”说话的是徐辉宁的棋友老赵,赵立文。
“别吹牛了你,你啥时候赢过我。”徐辉宁满脸不屑,不过手脚不慢,已经搬出了小桌子,铺好了羊皮做的棋盘。
“嗨,赌点啥,来你说。”赵立文也不客气,在院子边搬了个小木凳,铺好自带的垫子,拿过棋子开始摆棋。
这时候王芬拎着大茶壶走了出来,拿了两个大水杯,放到小桌上,拎起茶壶就开始倒水。
赵立文忙起身笑着说道:“哎呀嫂子,别客气,我自己来,自己来。哪回来都麻烦嫂子伺候。”
王芬招呼赵立文赶紧坐下,不用客气,笑着说道:“不打紧,今天中午在这吃,把弟妹也叫过来。今早啊小伟正好给他爹拿了二斤猪头肉,你们哥俩喝点下酒。”小伟就是徐辉宁的儿子,徐俊伟。虽然成家单过,但基本每天都会来看看徐家二老,很是孝顺。
“那敢情好啊,我家里还省的生火了,正好昨天上山打了野鸡,我那还有一壶好酒,一会给嫂子带过来。”赵立文开心的说道。两人平日里十分要好,说不分彼此也许有些夸张,但是像今天这样一块吃吃喝喝,倒是稀松平常。
“行啦行啦,阿芬,一会你去叫一趟弟妹,就别让立文动了,我今天非得把他杀服才行。”徐辉宁大马金刀的坐在躺椅上,由于做的靠前,椅背都翘起来了。
“老徐,你换个等着多好,那椅子哪有这么坐的。”王芬去搬了个小凳,让徐辉宁换,接着说道:“那我去叫弟妹,你俩下棋吧,水放这自己倒。”
“辛苦嫂子跑一趟了。”赵立文起身拱了拱手,徐辉宁忙催道:“行啦,让你先走,别说我欺负你。”
“好家伙,说的气势十足,我以为你得让我车马炮呢。”赵立文说的略带揶揄。
王贺年会下象棋,但棋艺着实一般,生前在在狱押司当差,李虎为了让王贺年陪他下棋,特意教过他,一开始天天拉着王贺年下棋,仗着王贺年初学,各种赢棋。时间长一些,王贺年逐渐掌握一些技巧之后,两人开始互有胜负。直到李虎后边完全不是王贺年对手,就再也没找王贺年下过棋了。
王贺年后来打听了一下,原来李虎喜欢下棋,但是太过急躁,棋下的很臭,实在是输的多了,才想从王贺年这个新手身上找找赢棋快感。哪知道这才没多长时间,他连王贺年都下不过了。
王贺年正在回忆往昔,两个老头已经你来我往的杀到了一块。王贺年也被两人的动作吸引,从回忆当中回来现实。两人棋路大开大合,就不存在迂回,这盘棋开局才多大一会,棋盘上的棋子少了三分之一。疯狂兑子,各不相让。
王贺年真的感觉他上他也行,本以为说的热闹,实力一定不俗,没想到和他自己水平没差多少。要知道他活着的时候,看到门口下棋的大爷,一时手痒上去下了两盘,那两盘棋应该是他生前下过的最后两盘棋,第一盘大爷摸不清他的实力,还认真的和他下,三步棋走出去,大爷就一脸轻松了,王贺年都没明白怎么回事呢,就被将死了。
第二盘更觉,大爷让他一副车马炮,赢起来都没比第一盘用的时间多。他都怀疑要是李虎和大爷下棋,大爷就留五个卒子可能都能赢。
他本以为徐辉宁和赵立文也是曾经碰到的大爷那个水平,这么看下来,确实是他想多了。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两人下棋都快,下错了也不悔棋,很不错。
王贺年就蹲在棋桌边上,看着俩老头你来我往。相比于下棋,俩人嘴上的功夫显然比下棋要精通许多。
赵立文吃了徐辉宁的马,哈哈大笑着说:“让你在跳啊,我告诉你,你这马我盯了十步了,跑不了。”说完一脸得意的举着刻着‘马’的棋子在徐辉宁面前晃了晃。
“吹牛吧你,这盘棋还没下十步呢,咋滴,你从上一盘棋就开始盯着啊?”徐辉宁捏着手里的‘炮’一遍研究放哪,一遍不屑的说道,突然眼前一亮,选好了位置,大喊一声:“将军。”脸上仿佛写着,“让你嘚瑟,将了吧。”徐辉宁对这一步十分满意,他留了个扣,如果赵立文动‘帅’他还能再将一下,然后吃掉他的炮。
赵立文正嘚瑟呢,被徐辉宁突然一声“将军”吓了一个激灵,忙低头看棋盘。不知道是巧合还是看出来了他没动‘帅’,而是用马垫了一手。
徐辉宁也无所谓,用炮打了赵立文的卒。
两人棋艺差不多,也就是徐辉宁能比赵李文多看一步,所以大多都是老徐赢。赵立文输了也毫不气馁,气势十足的摆下一盘。
王贺年看的津津有味,又过了一会,院子大门打开,王芬带着赵立文的老伴白梨花进了院,白梨花手里果然拎着一只野鸡,拿着几个鸡蛋,王芬则是拎着一壶酒。和下棋的二人打过招呼,两人进了屋,开始收拾,准备杀鸡。
徐赵二人聊天话题也从下棋上转移。
“看见哪只鸡了吧,我拿弹弓,一发就把它从树上打下来了。”赵立文得意的说道。
“那么大岁数了,又不缺钱,少往山上跑,那天真折山里。”徐辉宁这回倒是没针锋相对的怼回去,反而是劝了一句。
赵立文听了徐辉宁的,嘿嘿笑道。“哎,我在家闷得慌,再加上手实在是痒,也没去深山,就在山脚下逛了逛。”
“说的也是,我其实最近也手痒,可是你嫂子不让我去。”徐辉宁无奈的说道。年轻时候靠着打野货挣了不少钱,尤其是抓毒蛇,他的手艺可以说说独一份,赵立文虽然只比徐辉宁小两岁,但严格来说算是徐辉宁的徒弟。
“我在山里整了几个陷阱,明天咱哥俩去看看,没准就能抓到大货。”赵立文凑近徐辉宁小声说道。
“行,明天我给你指导指导。”徐辉宁说着话,手在棋盘上摸摸索索,把已经被吃的马又摆回到棋盘上。
赵立文没有发现,依然在说着自己做的陷阱。
“哎?我记得把你的马吃了啊。你怎么还有一个?”
赵立文正准备出车,疑惑着说道,他记得那没有棋子啊。怀疑的问道:“你不会把棋子摆回去了吧。”
“我是那样人马,分明是你记错了,赶紧落子。”徐辉宁自然不会承认。
王贺年正看着两人斗嘴,突然听到一声猫叫,被声音吸引的四处寻找,只见身后的墙头上一只黑猫瞪着眼看着他,王贺年感觉自己眼花了,他看到那黑猫身后晃着三条尾巴。揉了揉眼在看向墙头,猫都不见了,王贺年双脚发力,直接跳上了墙头,前后找了找,没看到猫的影子。
“有意思,那是个猫妖吧。”王贺年小声说了句,他不觉得自己会看错。
这时候院子里的两人刚要重新摆棋,就听白梨花喊道:“老赵,过来先把鸡杀了。”
赵立文应了一声,找了个盆接着鸡血,一刀砍断了鸡头,找了开水,准备褪毛,这时候王芬过来说道:“你去跟老徐下棋吧,我来就行。”
“嗨,这个简单,马上就好,嫂子你歇会吧。”赵立文手法熟练,褪下来的鸡毛放到一块,攒起来,可以换东西,也可以做鸡毛掸子。
“你们家老赵干活真是利落。”王芬对着身边的白梨花笑着说道。
院里的徐辉宁听到了,说了一句:“还不都是我教的。”
赵立文没回嘴,把褪光毛的鸡,洗了洗,递给了自己老伴,回院里继续喝徐辉宁厮杀。
王贺年不知道那猫妖有没有恶意,也不再看他俩下棋,直接上了房顶,四处找了找,看看能不能找到那猫妖,都修炼出三条尾巴了,肯定是开了灵智,还不知是敌是友。
一直到了午时,也没见猫妖回来,院子里下棋的两人已经进了屋,这时候院子里被太阳晒着,已经坐不住人了,进了屋两人倒是没在下棋了,聊着天等着开饭。
野鸡已经炖上了,猪头肉切成了薄片,装好了盘,拌了个两个青菜。王芬招呼里屋聊天的两人端菜开饭。
徐辉宁和赵立文起身端菜上桌,赵立文拎起酒壶给徐辉宁倒酒,徐辉宁见酒满,并指敲了两下桌面,赵立文立马窍起壶嘴,落座给自己也倒上。
王芬和白梨花则是在炉边看着火,聊着天,炖鸡还没好,让两个男人先喝酒,她俩不喝酒也就先不上桌了。
“对了,这两天济世堂收吊数猫呢。”赵立文夹了一块猪头肉,随口说道:“三尺余的一条能卖一两银子!”
徐辉宁端杯抿了一口酒,说道:“吊数猫啊,那玩意剧毒啊,一两银子是不少,那也得活着才行啊。”
“你又不是没抓过,不危险的不挣钱啊,再说了,我就是提一嘴,又不是说要去。”赵立文笑着说道。
徐辉宁没回话,夹了一筷子猪头肉放嘴里细细的嚼。
赵立文见他没回话,放下筷子说道:“想啥呢?你不会真想去抓吧。这可不行,嫂子知道不得骂我。”
徐辉宁听到赵立文的话,笑着端杯让了一下,一饮而尽说道:“我现在又不缺那钱,不冒险,明天就跟你去看看陷阱,不出手。”
赵立文也是端杯一饮而尽,说道:“那我就放心了,明天要是抓到个兔子什么的,那明天就去我那,明天我安排。”
“那你要是抓不到东西呢?”徐辉宁问道。
“抓不到我去买,还能缺了哥哥这口吃?”赵立文拍着胸脯说道。
这时候王芬端着砂锅进了里屋,笑着说道:“炖鸡来喽,老徐快腾个地方。”
徐辉宁把桌子中间清空,王芬把砂锅放到桌子上。
赵立文说道:“嫂子,一块吃吧,咱们又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
“一块吃,一块吃,弟妹拿馒头呢,我去叫弟妹。”王芬说着出了屋。
灶台的火已经熄了,大锅里已经蒸好了杂合面馒头。白梨花手沾了沾凉水,下手往外拿馒头,拿了两个在沾一沾凉水,在继续往外拿。
王芬也下手帮忙,一下子蒸了不少,能吃个两天,要不是现在天热,怕坏了,还会蒸更多。
王贺年在房顶,听着下边四人吃吃喝喝,突然觉得他都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