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贺年带着庞俊宏一路去了赏善司,魏判官还象征性的起身相迎了,毕竟这年头,做善事的实在是不算多,做这么多善事的,更是不好找,好不容易来一个浑身金光的,郑重一些也正常,毕竟转生的时候,地府也会得到些实惠。
王贺年做完交接,乐呵呵的回了归魂庄,盘算着这交了差,能拿多少功德。
回衙门见了赵三德,喊了一声交差。赵三德正在翻看什么东西,头都没抬的说道:“以后这种活,不需要来我这交差了,功德自动划入你的生死簿,自己取用就好。当然集体的大活还是来我这。”
王贺年听罢赶紧唤出生死簿,只见生死簿发着微光,手从上边一抹金光融入手心,感觉到一股暖流进入身体。“哎!还真是啊。这下方便了。”王贺年说的开心。
“嗯,一切都是为了你们更好的工作,行了,回去吧。”赵三德说道。
“那行,我就先撤了。”王贺年手一挥,出了衙门。
伏案忙碌的赵三德抬起头,笑了笑说道:“这么开心,再给你派个活吧。”话说完手指在面前册子上一点一划,一道光消失不见。
正要进院的王贺年发现生死簿又跳了出来,先是一愣,随即知道自己回家睡觉的计划是不能实行了。
“刘霁,鄂州郧阳人,逃难到黄州府,阳寿十二岁,八月初十肺疾而死。”
“孤星命格,命中带煞,父母早亡。”
王贺年看着都揪心,这才多大,天煞孤星啊,而且这鄂州距离黄州可不近啊,也不知道怎么走过来的。
这么想着,腿脚也没耽误,往这鬼门关走去。
传送落地直接就到了女孩面前,小丫头蹲在街角,小脸凹陷,一脸灰土,头发粗糙的编成了辫子,一顶脏乎乎的帽子戴在头上,穿着不合身的破袍子,要不是王贺年知道这是个女孩,真就完全看不出来男女。
小丫头面前一个破碗,碗里有两个铜板,王贺年在一边看了一会,这边人都没过几个,施舍的更是一个没有。小丫头低着头也不说话,嘴里就只有咳嗽的声音。
王贺年陪着这丫头呆到了天黑,看着她把碗揣进怀里,收起两个铜板,步伐沉重的往城墙方向走,王贺年默默的跟在身后,城墙附近有一座废弃的城隍庙,刘霁就住在那,本来城隍庙住了几个老乞丐,不知道为什么,自打刘霁到这边之后,住在城隍庙的人,就都离开了,只剩刘霁自己住在城隍庙。
刘吉回了破庙,拿了点柴禾,几块砖摞起来架着一个上边破了口的陶罐,往里边加了点水,往里边扔了点不知道从哪捡来的菜叶,从怀里掏出半块干饼掰碎了扔到里边。拿着木棍搅合搅合,坐到一边添柴烧火。
王贺年看着有点可怜,就在这时破庙外边突然出了响动,小丫头拿了一根跟她差不多高的棍子,警惕的蹑手蹑脚往外走。这时候破庙里边的城隍像闪了一下,一个一身官袍的人跳了下来,看了王贺年一眼,没说话手指往破陶罐上边一点,一个水珠从指尖滴落到陶罐里。一瞬间一股香味飘出来,本来寡淡无味的清水菜叶汤,变得香味诱人。
那突然出现的人,转眼间跳回雕像,消失不见,看的王贺年一愣一愣的。
“他应该看见我了吧,招呼都不打呢。”王贺年很是疑惑。
这时候刘霁也闻到了香味,开始往回跑,动作太大,咳嗽就止不住了。王贺年见状一记法术打出,刘霁的咳嗽被压制,也没那么难受了。蹲在陶罐边用力的吸着香气,眼睛都开心的眯了起来。
看着汤完全烧开,从怀里拿出了破碗,加了清水擦拭了一下,又掏出个勺子,给自己成汤。小心翼翼的端着碗,吹了吹,先是喝了一小口,被烫的吐着舌头。
不过烫了舌头阻拦不了刘霁对于这碗汤的热情,没几口,这汤就见底了,又给自己盛了一碗,这一碗把陶罐里的碎饼和菜叶都盛上了,老实说,卖相很差,除了香味诱人,真的没有任何可取之处,不过刘霁吃的异常开心。
吃过东西,小心翼翼的把火熄灭。看着一个火星子都不见才放心。走到城隍像面前,郑重下跪磕了个头。然后躺倒茅草上准备睡觉。
时间不长响起了轻微的鼾声,还伴随着咳嗽,王贺年又用了一次法术,起码让她能睡得舒服一些。
王贺年就盯着城隍像看,把城隍像都看毛了,泥塑的雕像漏出了人的表情,很尴尬。实在是憋不住了,一个闪身,翻身落地。
王贺年看着他这么利落的动作,还给鼓了鼓掌。
“我说你是不是有毛病,盯着我干嘛啊。”城隍周博不快的说道。
“话说你这城隍庙都迁走了,你还在这破庙旧址呆着干嘛?”王贺年并不理周博的话,直接问道。
“我乐意,管得着吗你。”周博双手抱胸,梗着脖子说道。
“是你护着这丫头吧,要不这地方,怎么也落不到她一个小孩子自己住。”王贺年看着周博说道。
“是我,是我,这不看她可怜吗。”周博的语气突然缓了下来,继续说道:“也是合了眼缘,她扒着进城的马车车底,趁着进城人多的时候,混进城的,看她没个落脚的地方,就把她引来这破庙了。”
“这地方没人抢?”王贺年问出了疑问。
“本来有几个老乞丐在这住,我给赶跑了,后来刘霁来了之后,我略施小计吓跑了来这边抢地盘的人。”周博说的还挺自豪。
“你是怎么赶人的?”王贺年看他嘚瑟,也是顺着话头继续问。
“我撞鬼吓他们,让他们做噩梦。现在城里都传这城隍庙闹鬼,没人愿意来。”周末说的是眉飞色舞,一脸等着被表演的样子。
王贺年有些无语,这就算废弃了,也是你自己的庙,换言之也是你的衙门啊,在自己衙门装鬼吓人可还行?太下本了吧这也。想虽然这么想,王贺年表面上还是称赞的,顺便给了一个大拇指!
周博很是受用。那几个乞丐有手有脚的,不好好做工养活自己,非得要饭,就该给刘霁腾地方。那几个抢地盘的小子也是,一个个男孩子,怎么好意思欺负刘霁,吓唬一下也是应该。所以周博是真的感觉自豪。
王贺年看这周博的样子心里也是嘀咕,这城隍咋当上的,张志昂说从城隍那拿东西,说的不会就是他吧,不过看这样子,忽悠他点东西,一点也不奇怪啊。
“你给他陶罐里加的是什么?”王贺年问道。
“灶神给我的香油,这可是好玩意儿。”话说完,突然周博似是想到了什么问道:“你这阴差,来这干嘛?而且我好像没见过你啊。”
王贺年满头黑线,我来这干嘛?难不成我来游玩的吗。
“我是刚调过来的,我来是为了她啊。”王贺年对着刘霁扬了扬下巴。
“我说我偷偷给他加药,怎么不奏效呢,原来自有定数。”周博叹了口气。没办法,上了生死簿,凭他的本事可救不了。
王贺年看他的样子,略带无奈的说:“哎,没办法的事,我也是公事公办。”
两人聊了不少,算是相谈甚欢,最后周博开心的拿出一个水晶瓶,小瓶里装了满满一瓶香油,送给了王贺年,让王贺年心满意足,本来就打算要的,没想到这周博能主动给。王贺年打开塞子,一股香味钻进鼻子,王贺年满意的揣进怀里。
天色见亮,城隍周博离去回到神像里,天亮了他要顾着这座城。
城隍离去不久,刘霁揉着眼睛起了身,这一晚是最近这些时日睡得最舒服的一天了,没怎么咳嗽,胸腔里也没有痛,小脸透着开心。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要好了。开开心心的烧了一罐水,靠着墙半躺着哼着不调子的小曲。
王贺年看着有些心酸,随着法术的反馈,王贺年知道刘霁的身体没有丝毫好转,内腑损伤严重。距离生死簿显示的时间,还有一天。
照例把火收拾干净,整理了身上不合身的袍子,弄好头发带好帽子,除了庙门,开始今天的乞讨。
这次没有去昨天呆的地方,去到城东集市,端着破碗给商户,摊主粗着嗓子唱着喜歌,碰到大方的会扔给她几个铜板,到了中午怀里已经揣着二三十个铜板,美滋滋的跑到买包子的摊位,喊着大娘要两个肉包子,声音透着欢快,今天收获不错,她可以付钱买吃食。
卖包子的大婶认识刘霁,也不嫌弃小丫头乞丐打扮,笑呵呵的拿了两个包子递给刘霁说道:“拿着吃吧。”
刘霁接过包子把四个铜板塞到老板娘手里。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薄皮大馅的肉包子,一口咬下去肉汁都滴了出来。老板娘也没推辞,收起了铜板,又包了两个肉包子,塞到刘霁手里“包子一文一个,这在给你两个。”
刘霁本来不想接包子,她认识字,招牌上写着肉包子两文。老板娘就硬塞给刘霁,虎着脸说道:“给你就拿着!”
刘霁最后还是接了包子,接包子的时候有塞给老板娘四个铜板,塞完就跑。给老板娘都整懵了,反应过来的时候刘霁都跑远了,笑骂一声:“这小滑头。”这时候其他买包子的人起哄道:“肉包子不是一文吗,你这得退钱啊。”
老板娘一叉腰,拿着擀面杖敲了敲招牌喊道:“明码标价,爱买就买,不买滚蛋。”起哄的人本来也是开玩笑,笑着走开了。
王贺年跟着刘霁回了破庙,见她拿出没吃的三个包子,找了块破瓦擦拭干净,把三个包子摆上去,放到供桌上,对着城隍像鞠躬行礼。
王贺年心道“也不怪城隍对这孩子好,多虔诚的孩子。”王贺年都能看的到那一丝丝的信仰之力飘进了神像。
晌午天气热,加上身体还是有些不舒服,刘霁不想再出门,就这么躺在干草堆上,想着事情。王贺年就待在一边,时不时放个法术,压制刘霁身体的病痛。尽量让她能舒服些。
刘霁不知不觉的睡着了,睡了一个下午,本来打算等下午凉快一些在出去转转,哪知一觉睡到太阳西沉,也就没了出去的想法。起身走到供桌前对着神像拜了拜,双手在身上蹭了蹭,抓起供桌上的包子吃了起来。
这时候城隍周博突然出现在王贺年身边,两人没说话,就这么看着刘霁吃着包子,三个包子吃了两个,把剩下的一个摆在瓦片正中间,又拜了拜神像,说了一句:“谢谢城隍爷赏的包子。”说完话,心满意足的又躺回到茅草上。又哼起了那不知名的曲子。
王贺年似笑非笑的看着周博说道:“谢谢你赏的包子。”
“呃。。。她先供给我了,然后在拿去吃,说是我赏的,问题不大。”周博略带尴尬的解释道。
“这么说倒也没毛病。”王贺年接受了这个说法。
“她还多长时间啊。”周博语气低沉的问道。
“明天。”
“哦。她这命格投胎恐怕也投不到好人家吧。”
“差不多吧。”王贺年含糊的说了一句,刘霁福薄,没有阴德积累,下辈子投胎怕也好不到哪去。
“嗯,你带她走之前,我跟她见一面吧。”周博说道。
“好。”王贺年点点头。
刘霁睡得不是很安稳,王贺年的法术都要压不住了,一晚上咳嗽不断,脸色也是愈发不好。
看的周博和王贺年都有点揪心,怕她熬不到天亮。
天亮刘霁睁眼起身的时候,王贺年和周博都松了口气。
这时候刘霁起身都有些困难了,一步一步的挪到供桌前,拿起那唯一的包子,双膝下跪,咬了一口包子,还没咽下去,突然喉头一痒,一口夹杂着内脏的血喷了出来,刘霁身体瞬间萎靡,支撑不住,倒在地上,手里还仅仅抓着那个咬了一口的肉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