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贺年还是拦住了李冬,一眼看去孙思文的魂魄看起来都透明了一些。他怕李冬让他二次死亡。
“这下可算是舒服了。”李冬揉着手腕,语气轻快的说道。
孙思文此时跪在地上,哆哆嗦嗦,他已经接受了自己已经死了的事实,也知道打了他快半个时辰的人是谁,现在心里阴影面积无限大。
“知道错了吗。”李冬恶狠狠的问道。
“知。。知道了。”孙思文磕磕巴巴的回答。
“错哪了!”李冬眼瞪的溜圆!
“我不该偷瓜!不该不承认,不该找人去报复。”孙思文低着头带着哭腔说道,一个老头子,被打哭,看得出来确实被打怕了。
“还有呢?”李冬继续问道。
“我讹人,偷东西,我无恶不作,我错了,饶了我吧!”孙思文一个劲的磕头痛哭。
李冬见他的样子,直接一脚踹了孙思文一个跟头,说道:“你还哭!你是委屈了?”
孙思文的眼泪瞬间止住,忙摆手说:“不委屈,不委屈,踹的好,我活该!我该打!”
李冬见他的样子,初步满意。转头对王贺年说道:“带这混蛋回去吗!”
“走,带他回去受审,这货得去罚恶司。”王贺年看着孙思文坏笑道。
“罚恶司?不去孟婆庄啊?”李冬问道。
“嗯,坏事做尽,想投胎可不容易。怎么也得去地狱游览一番才好。”王贺年笑着说。
“那可真是个好消息。”李冬这次是真满意了,坏人吗,就该如此!真当做了坏事没有报应呢。
两人拖着如丧考妣的孙思文回了地府,顺着生死簿指引,一路疾行,也不管后边的孙思文跟不跟得上,直接去了罚恶司。把孙思文交给了值班鬼差。一番交接之后两人回了归魂庄衙门交差。李冬也如愿得到了第一笔功德进账。
“那许家也太倒霉了,被这群混蛋祸害了,可惜就死了一个孙思文。”李冬可惜的说道。
“没事,在你专心抽孙思文的时候,我去做了点事,他们也好过不了。”王贺年神秘的说道。
李冬的好奇心瞬间爆棚,忙问道:“你干了什么?去抽他们了?”
王贺年讲述了自己做的事。
在李冬打人出气的时候,王贺年去了李堂村,因为死了人,早晨集结的人还都没走,也方便了王贺年,他手指做笔凭空画了几张符箓,赏了这些人一人一张霉运符。正巧因为死了人,官差上门,王贺年直接施法让几人说了实话,一个个抢着自爆,死人的事也被判定是意外,判了几家人出钱帮着办后事,在赔钱给许家瓜地损失。
几家人本来是要赖账的,王贺年直接一步到位,施法把他们家里的存银给许家送过去了。并且给许玲珑留了一道入梦术,让她有空了弄个瓜祭祀一下李冬。
当然祭祀这一段没跟李冬说。
就在李冬回家的时候,家里桌上凭空出现了一个西瓜。给李冬惊的够呛。不过随即想到王贺年说要给她一个瓜,心道这是什么神奇法术!也没多想,从纳戒里取出一把刀,切了瓜就吃了起来,红瓤薄皮还挺甜。
王贺年回家之后屁股还没坐热乎,生死簿就跳了出来。王贺年低声嘀咕道:“我就不该回来,早知道就在那边蹲活了。”
简单收拾一下,出了门,去了阳间。
“刘山彧,月牙县人,五十二岁,六月十一上吊而亡。”
王贺年看着生死簿上的信息,这次又是个上吊的。跟着生死簿的指引,先是找到刘山彧,这人一个人坐在自己家门口的门槛上,喝着闷酒。
王贺年往院子里看了看,乱七八糟的,看着就是很久没收拾过的样子。刘山彧身上透着一股颓丧的气息,满脑袋黑气。
“刘哑巴,又喝闷酒呢!”这时候一个路过的行人,冲着刘山彧嬉笑揶揄道。
刘山彧没听见一般,也不回话,王贺年仔细一看,这刘山彧的舌头应该是没了。生死簿显示这人应该是个说书先生,舌头没了可是个致命打击。
王贺年掐诀对着生死簿一点,按照生死簿上的说话,刘山彧的媳妇应该是死了,儿子还在坐牢。怪不得这家看着这么荒。
刘山彧的时间还有一天,王贺年也不打算离开了,蹲在墙头上也掏出自己的酒葫芦,小口的喝着酒。
刘山彧喝光了手里的酒,摇摇晃晃的起身,往屋里走。往床上一躺,打着呼噜,很快就睡着了。
王贺年转移到了房顶,等着时间。
一晚上过的倒算安稳,转眼到了第二天天亮,刘山彧起了床,先是自己弄了点吃的填饱了肚子,翻箱倒柜找出了一条粗麻绳,面无表情的拿着麻绳扔过房梁。搬了凳子,挑好了位置,站在凳子上系着扣。
这时候刘山彧双目无神,仿佛行尸走肉一般的整理着绳套,用力拽了拽,看看是不是结实,然后没有丝毫留恋的把头伸了进去,脚一用力,踢了凳子。
王贺年就站在他身边,看着他挣扎,绝望,双眼突出,面色逐渐青紫,已经没有舌头的嘴张的很大,舌根仿佛要冲出嘴巴一样,嘴里发出呻吟。
直到刘山彧的身体不在抽搐,双手下垂,脑袋耷拉下来,彻底断了气。王贺年伸手抽魂。
站在王贺年身边的魂魄,抬手到眼前看了看,视线可以穿透双手。“我这是死了吧。”下意识的说道,随即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可以说话了。先是开心,随即又苦笑。
“为什么要自杀呢。”王贺年问道。
“家破人亡了,身无分文,吃饭的家伙也没了,与其饿死,还不如给自己个痛快。”刘山彧说的无所谓,但是眼里的愤恨藏不住。
“你是说书的?”王贺年问道。
刘山彧惨然一笑说道。:“是,说书的!我倒希望我不会这手艺。弄了个家破人亡。”
“怎么说?”王贺年不解的问。
“说我讲前朝的书,意图造反,反清复明!抓了我们一家三口,让我和我媳妇去挖河沙,挖石头,我媳妇受不了侮辱打骂投了河,我儿子也不知道被关在了哪里。”刘山彧看着自己吊着的尸体,说了句:“真是丑陋啊。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也是这样?”
王贺年直接掏出了镜子给他照。
“还好!是生前的样子。去了地府也许还能找找我娘子,也省的他认不出我。”刘山彧照了镜子,颇为满意的说道。
“那你说了什么被抓的?”王贺年想知道,他甚至想掏瓜子。
“说什么?我就讲了讲三国,讲书的时候说到了‘明公‘’二字,就被抓了。说我怀念前朝,说我儿子造反。”刘山彧笑得凄凉。
王贺年听到这理由,想到自己生前做刽子手时候砍过的人,也有不少因为这等荒唐理由身首异处的。
王贺年没什么学问也知道“明公”也就是说有名望的人,和前朝是半点关系都没有。不禁问道:“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刘山彧苦笑着说:“我一个茶馆说书的,能得罪谁啊?真要说得罪的话,也就是我儿子的媳妇被那李家公子看上了,逼得我儿子和离,我儿子自然不肯。这算是得罪人吗?”
王贺年有点急,追问:“然后呢?”
“把我儿子打了一顿,总在茶馆说书,我知道这李家和县令沆瀣一气,我也不敢报官,就忍下了。结果这李家公子隔三差五的去茶馆闹,店家没办法,也就把我打发了,毕竟茶馆还是要开的,说书人也不是就我一个。”
“我儿子见这情形,直接让媳妇回了临县娘家。我们本来打算惹不起躲得起,变卖家产临县讨生活。可是计划还没实施,那李家公子带着官差衙役就找上了门,先是说我留恋前朝,又搜出一把雁翎刀,说我儿私藏刀具,意欲造反。直接把我们三口抓进了大牢。”刘山彧牙咬切齿的说道。这世道真是不给普通人活路。
“进了大牢,审都没审,先是剪了我的舌头,然后打了我儿子四十大板。再然后就是分开关押。把我媳妇弄去浊河挖沙子,等我舌头好一些的时候也被赶去挖沙,我见到我媳妇的时候她瘦了一大圈,身上有不少鞭痕,时间没过多久,她就忍受不了,投了河。刘山彧说到此,眼里眼泪打转。”
这种事王贺年生前见得太多了,他们狱押司哪年不砍几个冤枉的人。
“因为罪过不一样,我和我娘子就直接发派到浊河边挖沙挖石头。我倒现在都不知道我儿子关在哪,是死是活。”
王贺年拿着生死簿算了算因果说道:“你儿子现在还活着,不过我也不知道在哪。”
刘山彧一听这话,眼里倒是有了一点神采,说道:“活着就好。”
“你这放回来多久了?”王贺年问道。
“回来快一年了。靠着舌头吃饭的我,现在吃喝都成问题,家也没了,左邻右舍看我倒霉,也都不在来往了,见面打招呼都变了刘哑巴,本来是我被冤枉,被迫害,被他们背后传成了儿媳妇不检点,儿子造反。说实话我觉得活着实在是没意思,这世道真的再不想来了。”刘山彧笑的勉强,说的绝望。
王贺年听了沉默不语,这太现实了。活着的时候忘记听谁说的“这些人死都不怕了,怎么就不能去找仇家拼命呢,左右是一个死,成功就赚了,失败了也不亏,还省的落下自杀的业果。”
王贺年不知道怎么评价这个说法,平民百姓受了莫大的委屈,最终的解决办法也大多是想到自杀自残。
刘山彧的伤害一部分来自权势欺压,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确是这些嚼舌根的无关人士放上的。乱说话,嚼舌根不需要负责任,解释就是心虚,就是‘我不听,我不听’。你死了,他们会说‘畏罪自杀,没脸活着,活该’。事情反转之后,他们会毫无心理负担的转移方向,换一个目标,继续攻击。周而复始。
刘山彧是死了,谁在乎呢?
传闲话的不在乎,嚼舌根的不在乎。那李家更是不会当回事。
“这李家真的是无恶不作啊,在这月牙县,三个大家族,就这李家作的厉害。”王贺年也是生气,自打当了鬼差,因为李家死的人就好几个了。
“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王贺年问道,吊死的人,怨气比较大,能化解一点是一点。
“来世不想做人了。”刘山彧缓缓说道。
“这个不归我管,下辈子做什么,自然有人给你安排。到了地府,孟婆汤一喝,你就是新的你了。”
“新的我又能怎样,世道还是那个世道。也没什么变化。”刘山彧叹了口气,世道不变,他自信自己没本事改变世界,作为普通人,此生活不好,下辈子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王贺年看他悲观的样子,也没说什么,唤出锁链,锁上刘山彧,出了县城。
“大人,我被放回家之后,去临县找过我儿媳,可是没找到,寻人打听也没打听到什么消息,能不能帮我查一下?”刘山彧可突然开口说道。
王贺年再次拿出生死簿,手指作笔写上了刘山彧儿媳的名字,掐诀一指。生死簿有了反应,王贺年看了两眼说道:“她还活着,应该是改嫁了,日子过的还不错。”
“那就好!那丫头是好孩子,当初让她回娘家,死活不走,最后我儿子写了休书塞到她手里,说了狠话才回了娘家。”刘山彧听到儿媳过的不错,也是松了一口气。
“你孙子,没改姓。你儿媳一直带在身边。”王贺年接着说道。
刘山彧听到这话也是有点震惊的说道:“这傻孩子。”眼角似乎有眼泪。这香火她本可以给孩子改姓,不给他刘家留香火的,就挺意外的。
“行了,走吧,回地府。”王贺年说道。
“劳烦鬼差大人了。”刘山彧先一步出了屋。
两人传送回了地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