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贺年是被李峰叫醒的,也是之前酒局约好的,一块出任务。一个鲤鱼打挺起身下了床,应了院里的李峰一声,对着刘吉送的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满意的出了屋。
二人一路上边走边聊。
李峰先是把自己的“生死簿”递给王贺年,让他自己看。
王贺年翻开封皮,第一页照例是这次目标的生卒。
“冯东,月牙县人,阳寿七十有二,于阴历八月初四气急攻心而亡。”
第二页则是冯东一生大大小小的劫难,其中有两条堪称大劫,第一条是二十三岁时被受惊的战马撞到踩踏,胸骨断裂,侵入肺腑,后经郎中医治,精心调养,痊愈。第二条是58岁时,头晕栽入井中,在井中一天一夜才得救。
王贺年感叹“这老爷子一定是前世积了大德啊,命这么大。”
李峰点了点头说道“他也算一世富贵,应该是有功德在身的,不过两次大难不死,耗尽了福源,晚年并不算多么如意”
“不知道你听没听过三灾六难的说法,这三灾就是说人的一生,会有三次大劫,每一次都会生死徘徊,挺过去寿命延长,挺不过去一命呜呼。”
王贺年惊讶的问“人的寿数不是固定的吗?渡过劫难,这算是逆天改命吗?”
“之前听前辈说过,这是天道给人族开了口子,我也不是太明白,想来也是上天有好生之德的意思吧。”
李峰感叹的说道“老话不是说了,好死不如赖活着,有一分希望,就去争去夺的求活,人类最是复杂,恐怕也不是一本生死簿能框死的吧。”
王贺年也是听了个半懂不懂,突然问道“那你有没有碰到过,那种你都到了,结果人挺过来的情况?”
李峰本来还在感慨的情绪里,听到这个问题瞬间气氛就破了,扫兴的白了王贺年一眼“有,不过几百年也就碰到两次,你也说了逆天改命,也没有那么容易,生死簿现在的准确度也是极高的。他能判定一个人能不能挺过劫难。”
王贺年八卦心起,追问道“能讲讲吗?”
“我碰到这些,太普通了,总绕不过是重伤重病将死未死,靠求生的意志挺过死劫。”
“不过有个前辈的经历才是传奇!”
王贺年一听来了精神忙催李峰快说。
李峰清了清嗓子说道“马上出关传送了,任务结束,回来再说!”
王贺年听了一个趔趄,心道“这算拖更吗?说书人要是敢在这种节骨眼上停,是要被听众打下台的。”不过见李峰不再开口,也是无可奈何。
照旧是刷“册”传送,两人出现在月牙县的县衙门口,这次是白天,风沙颇大,县城街道有些萧瑟,稀稀拉拉的几个摆摊叫卖的小贩,有数的几个行人,也是行色匆匆,无人驻足。
天空灰蒙蒙的。李峰拿出“生死簿”上边出现了指引标识,跟着标识一路走到县西边的一座宅院,宅院门头一块牌匾,两个大字“如意”,朱漆大门紧闭,相对与相邻的其他住户,可以说是很气派了。
两人进了院,王贺年打量了一番,同样的两进院子,这院子可比李墨的家宅大不止一倍,家仆也更多,相较于李墨家里的庄家把式,这冯东家一看就是专门训练过的打手。
两人没做停留,进了后宅。这后宅就热闹多了,两个花白头发的人和一个年轻人打的不可开交,岁数大的还招呼护院一起上手。
“这是什么情况。”王贺年惊奇的问李峰。
“左右不过是分家不均,先看看吧。”李峰抱着胳膊一副看戏的样子。
王贺年见他这个样子,也不着急,换了个看的更清楚的角度,看着乱成一团的里院。
冯东两天前感染风寒,因为年岁大了病倒在床,大夫看过,嘱咐他按时服药,安心静养几天就可痊愈。
哪知当天晚上分家出去的大儿子和外出行商的二儿子听到父亲生病先后赶回家里。先是假模假样的关心几句,还没出堂屋就吵了起来,竟然是因为争家产。
床上的老爷子虽然知道两个儿子不孝,但也没想到这么明目张胆,自己还没死,就已经急不可耐的想着家产,气的突出一口血,昏死过去。
两个儿子争吵不休,根本就没人管老爷子,恐怕在他们心里,老头子死了正好名正言顺的继承家业。
家里仆人婢女见老爷子昏死过去,找郎中的找郎中,掐人中的掐人中。
当天下午离开的郎中,没几个时辰又回到了这冯府,一副汤药灌进去,老爷子虽然没醒,但是脉象倒是平稳了很多。嘱咐了仆人卯时,巳时各喂老爷子一碗汤药,应该就能转醒。
郎中离开的时候本想,劝冯东两个儿子几句,但是看到两人凶狠的样子终究是没说出口。
兄弟两人对峙的格局随着一个青年跌跌撞撞的到来被打破,来人是冯东的三儿子唯一的子嗣,也就是老爷子的孙子。
冯东的三儿子叫冯举,有把子力气,参了军,做到了千总,只不过镇压农民起义的时候不慎战死。青年名叫冯诩,随了他爹生的高大威猛,舞枪弄棒的一把好手,也从了军,在这月牙县守城军里当了个把总.
冯举冯诩父子倒是不想另外两个儿子,对冯东很是孝顺。
冯诩进了里屋,见到昏迷在床的爷爷,顿时眼泪横流,他想不到自己仅仅去临县公干几天,自己爷爷就这个样子了,明明离开时还硬朗的让自己路上小心。他抓着仆人问话,仆人结结巴巴的,复述了晚上发生的事。
冯诩听后,怒不可遏,当即出屋理论,一时气急,说出来的话字字诛心。冯东两个儿子见侄子说的如此难听不给面子,也是不客气的骂了回去,又觉得只是骂不过瘾解气,捋胳膊挽袖子,就要上手。
冯诩也是气急了,见两个伯伯要动手,也是毫不客气,上拳头招呼。
两人年岁也不小了,二打一也不是对手,招呼护院帮忙,也没人出手。两人咬牙扶着被打疼的地方,退了退。冯诩也是留了手,见两人退开倒也没有继续上前追打。哼了一声,进了屋。
王李二人就是在三人动手时候到的这冯府。
王贺年见他们停了手问李峰“这是打完了?我看那冯老爷子还没死啊?后边还有更热闹的?”
李峰见他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样子,拍了他那你脑袋一下嗔道“别幸灾乐祸。”
王贺年尴尬的摸了摸头。
冯东的两个儿子,凑到一起嘀嘀咕咕,一脸怨毒的看了一眼里屋方向,往院外走去。
王贺年疑惑两人这就走了,心道“莫不是,去叫人了吧。”有心和李峰交流一下。但是想到刚刚的一巴掌,还是没张开嘴。
时间不长,二人各自带了三五个汉子,回了院子。站在堂屋门口大喊“小兔崽子,不孝子,滚出来。”
王贺年一看还真猜对了,还真是叫人去了。
冯诩脾气也是爆裂,见两个伯伯“喊得难听”,迈大步出了屋。
两人一见冯诩出屋,手一挥,身后的人窜上去就打。
冯诩身手是不错,但也架不住人多。很快就落了下风,没多一会就被按在身下。
忽听身后一声大喊“老爷~!”
时间倒回冯诩出门时候。
喝完第三碗汤药的冯东,幽幽转醒,听到院子里呼喝打斗的声音,硬撑着身子,让仆人扶他出去。仆人拗不过,便扶着他到了堂屋。到了堂屋的冯东,眼见最孝顺的孙子,被棍棒加身,按到在地。气的又是一大口血喷出,脸色迅速衰败,一口气没上来就这么死了。
冯诩一见老爷子倒在仆人怀里大喊一声“爷爷”瞬间浑身力气爆发,挣脱了束缚,冲进堂屋,嚎啕大哭,伤心欲绝。
院里的两个儿子,脸上看不到丝毫的悲伤,甚至还有些快意。
李峰在冯东出里屋的时候,就招呼王贺年靠近,指导王贺年唤出锁链,让王贺年亲自动手。
王贺年等冯东气绝的一瞬,按照李峰的指导,伸出二指点在冯东额头,一团光闪过,单手往后一拉,一个单臂大回环,冯东的魂魄被拽离了身体,缠绕在王贺年手腕上的锁链飞出,挂到冯东的脖颈,交叉垂落缠上冯东的双手,变成一副枷锁。
王贺年一拽锁链,便把冯东拽到了身边。
冯东从懵懂状态下清醒过来,低头看到搂着自己痛哭的孙子。然后又转头看向院子里的两个儿子,抬手就要打骂,没抬起来,后知后觉的看向自己手上的枷锁。又看了看身边的半透明的李峰王贺年。“我这是死了?气死了?”
王贺年抱着胸点了点头。
冯东仿佛泄了气说道“哎!报应啊,现在死了,怕我着孙子分不到家产了,苦了这孩子”
“有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王贺年问道。
“带那两个不孝子一起走,算不算?”冯东有些自嘲的说道。
“这个办不到,命有定数,阳寿未尽。”王贺年摇了摇头说道。李峰听到王贺年的话有些诧异,没想到王贺年能回答的这么好。
“想我这孙子斗不过那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藏了些家底,本来打算等不行的时候,留给他的,结果走的这么猝不及防,没来得及,二位大人能帮我这个忙吗?”
“呃”王贺年听到冯东的心愿,不知道该不该答应,转头看向李峰。
李峰点头说道“可以,东西在哪?”
冯东似乎没想到李峰答应的这么痛快,先是一愣,然后忙说道“就在里屋床下,靠东墙有一块做着记号的砖,起开有个小包裹,如果可以,还请背着那两个不孝子。”
李峰点点头,对着王贺年说道“你先带他离开,在县东城门等我。”
王贺年说了声好叫了冯东一声。
冯东蹲下身子,半透明的手冯诩的头上轻柔的抚摸两下,好像以前一样轻声说了句“好孩子。”站起身跟着王贺年出了院子。
冯诩仿佛有感,看向院门方向,家仆看冯诩分身,半拉半劝的拉开了冯诩,把冯东的尸体抬回到床上,仆人婢女换衣的换衣,外出取棺材的取棺材。幸好老爷子去年,觉得年岁大了提前给自己备了上好的寿材,要不现在走的突然,还真是个麻烦事。
冯府门口挂上了白灯笼。一些得到消息亲朋好友纷纷上门吊唁。冯东的两个儿子见有外人到来,把冯诩赶到前院,两人装起了孝子。
冯诩呆愣楞的,一时接受不了,觉得是怪自己气死了爷爷。被两个伯伯赶到前院,也没反抗。一个小厮凑了过来,把一个小包裹塞到冯诩的怀里。不等冯诩反映,转身出了屋。
这个小厮被李峰附了身,他趁着一群人给老爷子入殓的空档,给自己加持了收敛身形的法术,在床下取出来包裹,把包裹给了冯诩后回了后院,混入到忙活的人中,离开了小厮的身体。
小厮一阵茫然,感觉好像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东西,正好管家催促,便也不再多想。
冯诩打开包裹,一个信封映入眼帘。信封上有五个字“吾孙 诩亲启”,冯诩颤抖着打开信封。内容并不多,希望冯诩能过的好,希望冯诩早日成婚,还说自己的两个儿子嚣张跋扈,怕冯诩占不到便宜,单独给冯诩备了一份保障。
冯诩感动不已,泪眼婆娑,双手抓破了信纸。
李峰站在不远处看着冯诩,摇了摇头离开了。
三人汇合在县城门外。王贺年问李峰“事办完了吗?”
李峰点了点头。
冯东听罢跪倒在地“老朽谢过二位上差。”
李峰双手微抬托起了冯东说道“了了你的心愿,你也得心甘情愿跟我们走。都是分内之事。”
冯东再次拜谢“自然心甘情愿的跟二位回去复命。”
王贺年拉了拉李峰小声问道“感觉你现再有点不同?似乎与之前喝酒时候差别很大。”
李峰苦笑道“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了,平日里我确实大大咧咧的,但是出任务的时候自然要严谨严肃,生死可是大事!”
王贺年听了李峰的话似乎有所悟,没有追问。
李峰说话不耽误干活,祭出了“生死簿”布置好了传送阵。三人眼前一黑,回了地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