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一晃就到了四月末。
这一日外头下了大雨,谢明珠从外头踏进北宁王府的时候,裙摆都湿了一截。
“这么大的雨,你怎么过来了?”
容慕哲上前拉了谢明珠去内室,吩咐下人去烧热水准备新衣裳,好让谢明珠沐浴更衣。
“想你了啊。”谢明珠调皮的眨了一下眼睛,让容慕哲伸手轻拍了一下额头:
“胡闹,这么大的雨,你想见我就派人过来说一声就好。”
“别害了病才是。”
“我哪里有那么娇弱,真的是!”谢明珠拍了一下容慕哲的胸膛,而后就忍不住的打了个喷嚏。
“还不赶紧的熬了姜汤端过来!?”
等谢明珠收拾完也都过了半个时辰的功夫,一出来就叫容慕哲伸手抱起去了内室,先给喂了一碗姜汤才许说话。
容慕哲记着谢明珠身体的寒症,不由分说的命人去皇宫回话,就说谢明珠在北宁王府歇下了。
“你那么紧张做什么?”喝过一碗姜汤的谢明珠觉得身上都舒畅几分,道:
“我又不是那么容易的生病。”
“你啊你。”容慕哲无可奈何的从谢明珠的手里接过姜汤的碗,叹了口气:“到时候吃药别说苦。”
“才不会。”谢明珠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反握住容慕哲的手:
“阿言,其实今天倒是真的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说。”
谢明珠整理了一下思绪,继续道:
“你记不记得之前我跟你说过,暗宗的人想要动手来着。”
“自然是记得的,怎么了?”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谢明珠白了男人一眼,“桃花观出事了。”
“桃花观?”容慕哲有些不解,“桃花观出什么事情了?”
“之前大舅舅派出去的人打听到了桃花观现在主事的不是玄玉,而是玄黛。”
“现在玄黛已经代表桃花观跟暗宗合作了,你猜到时候他们两个会如何打算?”
桃花观的实力倒不是很强,强的是,桃花观出来的人,基本上跟江湖上各大门派有所联系。
“你说这万一枕头风一吹,如同昏君一般被美色所误的脑子一热,联合起来怎么办?”
都说双拳难敌四手,谢明珠一听说这个消息,才会赶紧的过来了。
“那些人联合起来也都不是明楼的对手。”
容慕哲这话说的倒是没有错,可是如今是加了一个暗宗在里头。
“看样子这天是打算变了。”
容慕哲的一只手轻轻的拍着自己的大腿,“不过有咱们三家在,想来压力也不是很大。”
容慕哲这话倒是没有说错,单明楼一个就可以抗衡江湖上绝大多数的世家,至于暗宗,徐家死士也就够了。
“江湖上藏龙卧虎的地方多了去了,万一跳出来个老妖怪似的人物——”谢明珠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容慕哲打断。
“你这个丫头怎么变得如此的杞人忧天?”
“难不成不相信你夫君我的实力?”
“当然不是。”谢明珠讨好的笑笑,“只是担心你应付不过来,感觉还是早做准备的好。”
“行了,不要想那么多。”容慕哲伸手摸了一下谢明珠的手,发现冰凉的一片。
皱了皱眉头,就要叫明楼的医者前来。
谢明珠阻止道:“叫什么大夫,我自己就是啊。”
“知道自己是大夫还不知道淋雨会着了寒气?”容慕哲把谢明珠得手给她塞回被窝,吩咐下人灌几个汤婆子过来。
谢明珠叫都叫不住,只好随便他了。
在北宁王府住了一夜,谢明珠睡的也不是很安稳,全是梦见上辈子她自焚的事情。
故而一整个晚上都往容慕哲的怀里钻。
容慕哲轻轻的拍着谢明珠,就这样过了一个晚上。
后果就是导致二人次日弄到日上三竿才起身。
谢明珠坐在膳桌旁用膳都没有心思,一副恹恹的模样。
唯恐谢明珠着了风寒,容慕哲伸手又探了谢明珠的额头。
“我没事,只是心烦着。”谢明珠把男人的手从额头上拿下来,往他怀里躺了:
“你就这样抱抱我。”
“嗯。”
今儿个外头的雨还没有歇,只不过比昨日小些,雨水顺着屋檐往下流,整个天空都是阴沉沉湿淋淋的。
叫人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谢明珠起初还和容慕哲说话,后头也是觉得身子渐渐沉重起来,不一会儿就说头疼。
容慕哲一慌,赶紧的叫了医者前来。
不出所料,谢明珠果然是发了高热。
容慕哲又气又心疼,吩咐人下去准备熬药,自己则是亲自做起了替谢明珠换帕子降温的事情。
谢明珠这场高热来的快,烧的谢明珠迷迷糊糊的。
起先谢明珠觉得头疼,后来烧起来了以后就有些不省人事了。
容慕哲足足换了一天的帕子,总算是叫谢明珠没有烧的那么厉害。
只不过谢明珠依旧没有醒。
明武帝知道这件事情以后已经是晚上的时候了。
驾临北宁王府的明武帝并太子殿下,看见谢明珠躺在床上虚弱的模样,也暂时将打算兴师问罪的想法抛去了九霄云外。
得知谢明珠的高热已退,只是还不曾醒,明武帝无法,只能叫人去请穆川柏。
昏睡中的谢明珠,此刻依旧是陷入在了自己那前世的记忆之中。
那漫天的大火就像是藤蔓,将她死死的困在其中,逃出无门。
黄枫的尸体躺在不远处,临死前还死死的握住一支金累丝衔珠凤首步摇。
“阿言……”
谢明珠感觉背后一股莫名的冲力,将她扑倒。
再次站起来,眼前的场景已经换做了明珠宫。
有个人跪在她的明珠宫外头。
依旧是看不清楚容貌,可是谢明珠已经不纠结了。
她知道那个人是谁。
是谢端,是她的好皇兄。
真是可笑。
她人都死了,还来忏悔有什么用?
谢明珠木木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场景竟是转到了谢端垂垂老矣之时。
这个时候的谢端,正躺在摇椅上,半瞌着眼,右手边的桌子上摆了一幅画。
画上的少女自花间烂漫时莞尔一笑。
谢明珠知道,那个人是谁。
是她自己。
只不过这谢端是真的睹物思人还是想要“唤真真”?
可这一切,在谢明珠的眼里,不过是谢端爱而不得过后的偏执罢了。
什么兄妹情深,原来都是他早有预谋的!
甚至连上辈子挡剑,也是事先计划好的。
谢端啊……你既然这么能够算计,怎么不连她谢明珠也一块儿弄死了?
偏偏叫她一个人孤苦的活着?!
此时此刻,谢明珠伸手想要打谢端的脸,却发现自己的手竟是穿过去了。
唔,又是做梦吗?
谢明珠的这个念头刚刚浮现,就听见有小太监走进来的脚步声。
“回陛下的话,有个老道求见。”
“说能够达成陛下所愿。”
就在谢明珠惊的一回头的同时,那老道的样貌落在她的眼里竟是模糊的。
“怎么回事?!”
谢明珠来不及细想,进而整个人都被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给打晕了。
再次醒来,谢明珠目光所及之处,正好是淡青色的帐顶。
谢明珠尚且没有反应过来,容慕哲就凑了过来。
“团团,你醒了?可有没有不适?”
“我——”谢明珠一开口就发觉喉咙沙哑的很,就像是许久没有被雨水滋润过的土地一样,就差干裂了。
容慕哲注意到了谢明珠的不对劲,赶忙从一旁的桌子上倒了一小碗温水给谢明珠。
“慢点喝,没有人跟你抢。”
谢明珠就着容慕哲的手喝过一碗茶水,总算是可以正常说话了。但因为烧的有些久,不仅头偏疼,整个人都觉得没有几分力气。
“我这是怎么了?”
“你发热了。”明武帝的声音传来,谢明珠伸头一看,还看见了谢长熙。
“父皇,太子皇兄。”
“老实养病,下次看你还不把自己当一回事不?!”
明武帝说的话看起来是责怪,实际上语气轻的不得了,唯恐叫谢明珠给吓到了。
“团团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嘛。”谢明珠说话的时候打了个冷战,容慕哲又叫人上汤婆子。
谢明珠:……
她能说她感觉身上都有些黏糊糊的难受吗?
最后在谢明珠的好说歹说之下,又有医者的保证,谢明珠才在梧桐银杏的服侍下沐浴去了。
沐浴过后谢明珠就被扶着走了回来。
果然还是洗个澡以后更舒服。
方才床上的褥子已经换过了新的,想来容慕哲也是想到了她出汗的事情。
“父皇和太子皇兄呢?”谢明珠坐在床上,活像一个小媳妇。
“陛下和太子殿下见你没事就走了。”
谢明珠这个时候才注意到了男人身穿的中衣。
再伸长脖子瞧瞧外头的天色,想来早就暗了。
“我这是昏睡了一天?”
“不,是两天一夜。”
容慕哲不说还好,一说谢明珠就饿了。
小肚子打鼓的声音压根叫薄薄的寝衣挡不住,谢明珠的脸一红,显然是对于自己出的糗事觉得很尴尬。
容慕哲笑着吩咐人端了清淡易消化的膳食前来,“我也饿了,团团不如一起用点?”
容慕哲不动声色的化解了谢明珠的尴尬,后者点点头表示应允。
两个人也没有吃太饱,只是吃了个七八分的样子就吩咐撤下去了。
吃饱了以后的谢明珠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都回来了,伸手就环住了坐在自己身旁男人的肩膀。
“以后自然是好好听话的。”
容慕哲大笑,捏了一下谢明珠的鼻子:
“难得啊。”
开玩笑的说了一句,谢明珠噗嗤一乐:
“难不成在你眼里,我都不听话?”
“那不会,团团最听话了。”
两个人打闹几句,最后双双扑在松软的床榻上。
如此近的距离,双方就连彼此的鼻息都能够感觉得道。
谢明珠注意到了容慕哲带着乌青的双眼,“你这是,没睡好?”
“如今你醒了,也是没事的。”容慕哲伸手把谢明珠带到怀里:
“团团,我有时候真的讨厌你的自以为是。”
“就拿方才的事情来说,让你叫大夫你又不听,你说说你是不是自以为是?”
谢明珠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把头往容慕哲的怀里埋:
“我错了。”
“要不是医者再三保证没有事情,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容慕哲想起昏迷中的谢明珠,现在都是后怕的。
“阿言对不起嘛。”谢明珠捧了男人的脸,认真的亲了一口:
“你看这样可不可以?”
容少主轻轻的摇头:“还有另一边。”
谢明珠知道男人的小脾气上来了,也顺着他,在他的另一边脸上也亲了一下。
本以为容慕哲会满意,没想到下一刻就叫人得了手。
谢明珠:唔……
容慕哲你这个登徒子!
这天晚上谢明珠睡的倒是不错,然而穆川柏大半夜火急火燎的到了北宁王府以后,得到的消息是两个人睡了。
穆川柏:……
好在太子殿下谢长熙有所准备,早早的派人驾了马车在北宁王府外头等着。
“小人见过穆神医。”
“回神医的话,我们太子殿下想请神医去太子府住一晚。”
穆川柏“嗯”了一声,随即就跟着太子府的人去了太子府住下。
不管怎么样,当务之急,他穆川柏得有个管吃管喝管睡觉的地儿。
当然,第二天一大早,穆川柏就“杀”回了北宁王府。
哼哼,折腾生病的徒弟是不行的,那就折腾徒婿好了。
所以容少主一大清早的被迫离开熟睡的谢明珠——谁让穆川柏威胁他,说他容慕哲要是不出来的话,那就让谢明珠出来。
谢明珠的病还没有好全,容慕哲哪里舍得让谢明珠这么早的爬起来折腾,于是只能自己去了。
“穆老头你一大早来我北宁王府用早膳的?难不成太子府的早膳不好吃?”
容少主看见心安理得坐在桌子旁用早膳的穆川柏,突然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他觉得自己真的是不能由着穆老头来了。
万一这老头看他不顺眼,寻个理由把他那个傻兮兮的糯米团子骗了咋整?
到时候他哭都没有地方哭去吧?
“你小子生什么气。”
穆川柏头也不回的继续道,只不过说的都是北宁王府的“恶行”:
“昨儿晚上老头子我大晚上的过来,没进你北宁王府的门就算了,怎的,如今吃一顿早膳你还不给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