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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明珠踏进徐初成院子的时候,里面传来一股浓重的药味。

“大舅舅可有好些吗?”谢明珠踏进来的时候被告知徐初成因为伤口疼了半宿,眼下才堪堪睡着,便也不进去探望,唯恐惊扰了徐初成。

徐初时是昨儿夜里听说此事后连夜请了朝假,愣是守在了徐初成身边一夜。

眼下正跟谢明珠在外头轻声说话。

窗外的暖阳恰如这时节落叶,稀稀疏疏的落了一地,教人觉得几分温暖。

谢明珠头上的一根琉璃簪子折射出淡淡的光芒,尚且带了几分婴儿肥的白嫩小脸上,此刻说起徐初成之时,染了几分忧愁。

“你的大舅舅没什么事,穆神医也来看过,说只要细心调养,日后拿、拿笔还是能拿得动的。”

徐初时的眉目皱了皱,双眸中飞快的划过一抹担忧。

他是知道徐初成这个大哥的。

他担心的不是他拿不起这轻轻的笔,而是他的长剑。

从小到大他都知道大哥素来话少,对外人的面容永远都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只有面对自家人的时候才会让人觉得他像个真实的人。

那天他知道大哥替太子谢长熙挡了一剑之后就知道为什么。

大哥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静安国公,几乎所有人包括明武帝,都以为他只是一个手无寸铁之力的文弱书生。

原本大哥在大梁就是如此惊才艳艳的一个人,还有着百官都想要的东西:国公之爵,天子近臣。

这两样不管是哪一样拿出来都足以叫人觉得艳羡,所以在这等荣光之下,大哥不能显露太多的本事。

因为皇后,是徐家的。

徐家算得上是皇亲国戚,一旦大哥文武双全的本事为众人所知,只怕是会有政敌觉得徐家想要学了那霍家,来个外戚专权云云。

到时候被有心人一设计一渲染,就算是徐家再清白,可一旦皇帝怀疑下来,你做什么都是无济于事。

搞不好皇帝会真的动手。

所以他们徐家不敢赌,也不能赌。

唯有让世人觉得徐家就算是官职再高,说的不好听只是两名文臣而已,起不了什么风浪。

何况他与大哥朝中能够说上几句话的人算得上是寥寥无几,走的再近的官员,也不过是翰林院那群只会修书的人而已。

而至于他徐初时,那般厉害的毒舌本事简直就是把群臣得罪了个精光,这种情况下,还有哪个不开眼的敢跟徐家合作?

所以,徐家唯一效忠的,只能是明武帝。

唯一能够靠着的,也就只有谢家的君主。

所以,这大概也是明武帝信任徐家的缘由罢。

谢明珠在内院走了几步,转而坐下来问了一句:

“那刺客当真是没有一点线索?”

“没有。”徐初时也想抓到人,以报仇。

可是这刺客死都死了,什么线索都没有。

谢明珠摸了摸下巴,想了一会道:

“太子府中的暗卫身手也是不俗,怎么可能会放了这么大一个纰漏进来?”

徐初时心里头猛然一跳:“有内贼!”

这话说的是肯定,徐初时现下很是确定:“除非有人暗通太子府里头的人,否则不可能在暗卫毫无察觉的情况下闯入。”

“就像是之前的侍女江琪一事,这人因为是太子府内侍女才叫人放松了戒备……如今想来,倒是真的内贼在太子府,而且,只怕是个不一般的内贼。”

“若是普通的,怎么可能轻易的绕过暗卫。”

徐初时这么一说,谢明珠觉得太子府里头仿若危机四伏,整个人顿时绷紧了神经:

“那该怎么办啊二舅舅?要不……要不叫太子皇兄搬宫里头来住?”

谢明珠说完这话之后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哪里有一国太子成日住在宫里的?

大梁的太子府都建在宫外,并不如其他朝代一般建立在宫里头。

所以说啊,祖宗规矩不是轻易能破的。

可是现在知道太子府里头有了内贼,谢明珠就怕这内贼哪一天动手,到时候他们反应都来不及!

对了!

谢明珠突然一拍大腿,带了人往国公府外头就走了。

隐隐的,徐初时听见三个字。

“去明楼。”

谢明珠觉得自打她与容无离认识以来,好像有什么事情都习惯性的去找他,而他这个人又总是习惯性的答应。

反正直觉觉得这个人很靠谱。

谢明珠就这样不声不响的去了明楼,等皇宫里头反应过来的时候,明武帝气的吹胡子瞪眼:

“胡闹!”

当即还把徐初时一顿训:“你这当舅舅的怎么也不给拉着,啊?”

徐初时站在下头,老老实实的挨了这顿训,咕哝道:“你那宝贝闺女什么个性你这个当爹的还不清楚吗?”

因为御书房里头安静,加上明武帝还没有聋,为此这句话就完完整整的落入了明武帝的耳朵里头。

“你这个臭小子说什么呢?”明武帝一怒,反正他就是不承认,开口就是一句臭小子。

可怜徐御史三十来岁的人了,还被明武帝给骂成“不懂事的臭小子”。

徐初时:行行行我闭嘴,我闭嘴。

好在这顿折磨没有多久,外头来人通报,说是皇后来了。

徐宁娘原本在凤雎宫里头哄睡了谢竫的,一听见谢明珠去了明楼还没有反应过来,郑嬷嬷就说御史大夫在御书房里头挨训。

为此徐宁娘摆驾前来,可不就是为了解救解救她的二哥?

明武帝一听见皇后来了,瞬间换了一副脸色,看得徐御史是啧啧称奇。

方才这皇帝还在把他骂的狗血淋头,这会子一听见宁娘来了,那脸上的表情都温柔的能够滴出水来了。

“大晚上的,更深露重,你跑来作甚?小心别着了风寒。”明武帝扶过徐宁娘坐下,瞥到一旁傻站着的徐初时,哼了一声:回头收拾你!

于是明武帝也让站久了的徐御史坐了,还让人上了茶水。

徐初时尝了一口,叹了一句:“陛下仁慈,微臣总算有口茶喝。”

明武帝还没有说话,皇后娘娘就瞪了一眼不怕死的徐御史:

“二哥!”

一道女子的轻斥声传来,徐御史立马坐端正了:“微臣在!”

他徐初时可不敢得罪他这个小妹,故而老老实实的坐好,一副乖巧模样,看得徐宁娘颇觉得无奈。

明武帝内心:原来你在皇后面前还是挺乖觉的。

古怪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徐宁娘就说起了谢明珠去明楼的事情。

“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了,三天两头往明楼那地儿跑。”

“也不提前派人来宫里说一声,真的是——感觉团团越大越不如小时候乖觉了。”

徐宁娘的一双手放在自个的膝盖上,手心里传来身上衣料的凉滑感觉。

明武帝伸出一只手揽住徐宁娘的肩膀,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又瞧着她头上的发饰简单,替她正了一支金制凤口衔珠的步摇,继续道:

“孩子们都会大的,我们做爹娘的,只能保护他们不受伤害,不能过多干涉。”

皇后娘娘转过头看了一眼明武帝,心道:若不是你这个做父皇的在后头惯着,团团哪里敢这般行事?

徐初时很有眼色的起身告退。

明武帝一副嫌弃的样子:“快去快去。”

“微臣告退。”

徐初时出去的时候,顾有福跟了上来,冲徐初时行了一礼:

“徐大人好,陛下说夜里头怕大人一个人回去不安全,所以叫了暗卫跟着大人。”

徐初时转头冲御书房行了一礼,随后道:“谢陛下恩典。”

说完就退下离开。

徐初时知道明武帝的用意。

他徐初时一个大男人晚上回去当然不同于女子,需要那么多人的保护。但是因为之前出了太子遇刺的事情,所以明武帝嘴上说着让他赶紧滚,实际上还是担心他,不然也不会派暗卫跟着。

马车刚刚离了皇宫不久,路过一处僻静的巷子之时,突然停了下来。

“徐大人不要出来!”

出声的正是明武帝派在徐初时身边的暗卫之一,原本还有些睡意的徐初时也被惊醒,睡意全无!

好家伙!就这么迫不及待得想要他徐初时的命!?

看样子这幕后之人是巴不得要了他整个徐家的命?

徐初时突然神色一滞:要了徐家的命?

脑子里有很多片段在飞速掠过,徐初时越想越是觉得心惊。

假设说徐家倒了,那么皇后和太子的身后就没有一个强力的母族支持……万一日后又整出来什么事……

“难不成,这个人是后宫的?”

徐初时现在唯一能够想到的也就只有这么一点——在后宫的女人眼中,徐宁娘一直都是她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恐怕这个人那天晚上闯入太子府的目的,不仅仅是要杀了太子谢长熙,想要嫁祸给静安国公府!

而围猎场……围猎场的那场伏击,或许真的是不打算要了明武帝的命,而是打算要明武帝起疑,继而怀疑太子的母族!

如果那个时候太子谢长熙死了,而所有人都知道静安国公徐初成是帮着太子辅政的,这样一来,徐家就会被扣上一个谋逆的帽子!

试想太子能够在这般守卫森严的太子府里头被人一剑杀了,若是静安国公倒是没事的话……答案呼之欲出。

徐初时正沉浸在其中想着这里头的利害关系,冷不防被人挑了帘子!

徐初时只看见一道雪亮的线冲着他而来!

所幸他反应够快,把头往后一低,顺手抄起一本书就用力的砸向了刺客的头!

那刺客显然是没有反应过来,直接被徐初时一个文弱书生给拍晕了过去。

这让刚刚看见这一幕的众人目瞪口呆。

原来这外头打打杀杀的差不多了,正在清尾。没想到有个诈死的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移动到了徐初时的马车跟前,趁众人不注意,一个跃起,眼看着就要了结徐初时的命!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暗卫一时间撤不开手,所幸徐初时有惊无险,否则他们这批护送的暗卫只怕是以死谢罪了。

“不关你们的事情,是敌人太狡猾。”徐初时示意众人起身,道:

“劳烦几位跟陛下言说一下,这件事情还要陛下拿个主意。”

几名暗卫点点头:“请御史大人放心!”

接下来一路上倒是平安,再没有碰见什么别的,暗卫一直护送徐初时进了院子里头,这才起身告退。

徐初时因为担心徐初成,所以目前暂时住在了徐初成的院子里,也好时时照应。

徐初成正就了小厮的手喝完一碗药膳,瞥见徐初时进来,道:“暗卫走了?”

“走了。”徐初时本想不告诉徐初成此事,但是徐初成还是敏锐的从他的身上闻到了血腥味。

“有血腥味?你没事吧?”徐初成这个时候,那万年不变的一张脸上,才多了别的表情。

见徐初成一脸担心,徐初时摇摇头,并笑:“有那么多暗卫,我能有什么事情?”

将路上发生的事情和徐初成说了,徐初时看向徐初成,道:

“大哥,咱们府上是不是的罪过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啊?不然人家怎么会想要我们的命?”

徐初成略略一沉吟,“你觉得你这个御史得罪的人还少?”

这话说的徐初时一噎,语气有些讪讪:“也是。”

他徐初时当了这个御史之后,差不多满朝文武都被他得罪个干净。

那么照这样看来,想要知道派出刺客的人是什么来头,无异于大海捞针。

徐初时想到之前的关于后宫的事情便与徐初成一字一句的说了,“大哥,你说这会不会跟后宫有瓜葛?”

猛然间,徐初成想到了一个人。

“林太后!”

这就要旧话重提,扯出来林太后当年并不喜欢徐宁娘的事情,连带着徐宁娘所生的子嗣,也不得林太后喜欢。

而且这林太后被明武帝派去了惠山礼佛——说是礼佛,实际上跟禁足没有什么两样,区别就是她林太后在外头宫殿里头。

如今已经是第三个年头,以林太后的个性,估计早就按捺不住了。

所以她想要对徐家下手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问题又来了,林太后身边差不多都是明武帝派去的人,怎么可能能让林太后有这种本事派人刺杀?

除非里头有人叛变了明武帝!

可是现在也只是猜测,并没有直接的证据来证明这件事情是林太后干的。

一时间事情仿佛陷入了僵局。

——

再说谢明珠,直到天黑才到了明楼正堂。

谢明珠一踏进明楼的时候,远远的看见一个人,以为是许臻言。

便是喊了一句。

没想到会是消失多日的容无离!

“无离?你好了?”

面对一脸打量自己的谢明珠,容慕哲庆幸幸好提前服用了变声丸子,否则今儿个还不得被团团发现?

“是啊。”容慕哲习惯性的想要牵起谢明珠的手,却被谢明珠退后一步。

谢明珠为了避免尴尬,便是主动说起了事情。

“我怀疑太子皇兄的府上似乎有什么内鬼,所以想问问你,不知道明楼里头能不能拨两个知道武功医术的人给我?当然,如果不能的话,我也不强求。”

谢明珠知道自己来这一趟实在是突兀,可是她还能有什么办法?

现如今谢明珠就连明武帝身边的暗卫都信不过了,只能去找一直帮助自己的容无离。

容慕哲很快就想起来了之前太子府刺杀一案,便问了一句:

“敏和可是打算要安排两个人暗中保护太子殿下?”

未料,谢明珠竟是摇摇头:

“我要他们以太子贴身侍卫的名义,行走在太子皇兄身边,毕竟暗处的人不缺,缺的是这么两个人。”

容慕哲听罢,“你现在这住下,我回头就给你安排好。”

“好的!”谢明珠十分激动的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回头你想要什——”谢明珠的话还没有说完,容慕哲就道:

“你要是这样说我可就不高兴了,总之你信任我就够,别的都不需要。”

容慕哲这话说的不错,他现在什么都不缺,唯一缺的就是谢明珠的信任。

他必须保证谢明珠全部的信任,这样的话,万一将来他揭破身份,也不至于叫她无法接受。

团团,我只想要你信任我,信任我从头到尾都只爱你一个。

谢明珠笑嘻嘻的应了:“那是自然!我若是不信你,我又怎么会过来寻你?”

“嗯。”容慕哲脸上的笑容越发深了几分,“天色已晚,公主还是在上次的院子里头歇下罢。”

容慕哲说着,亲自提了灯笼带着谢明珠去了。

一路上两个人就像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偶尔传来一两句笑声,在这空荡的路上回响。

谢明珠进去上次住的院子之时,发现这院子里头好像移栽了几颗新桃树。

一时间谢明珠以为是明楼的当家人想要种植而已,故而并没有想到别的地方去。

容慕哲送了谢明珠进去后才离开。

好在谢明珠的马车里头有备用的换洗衣服,只是愁没有带寝衣。

像是知道谢明珠的心声一样,刚刚走出院子不久的容慕哲半途折了回来,站在外头对谢明珠道:

“那个衣柜里头有你的衣裳,你瞧瞧合身不?”

谢明珠一脸惊讶,赶忙去打开了内室里头靠墙的几间衣柜。

戚烟取了一件粉红色的撒花百褶曳地裙,给谢明珠试了。

不大不小,刚刚好合身。

“这明楼怎么什么都查?连本公主所穿的衣裳尺寸都知道?”谢明珠忍不住吐槽一句。

“回公主的话,奴婢觉得,大概是上次公主来这儿住的时候,不知道被明楼用了什么办法知道的吧。”

“你说的也是。”谢明珠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安心的住下,准备明天带了人之后就离开。

顺便趁这个机会去定北侯府里头见一见容慕哲,说起来他们两个人也是许久未见了。

谢明珠这一夜睡的极好,容慕哲倒是直接睡在了谢明珠院子的屋顶上,好像这样子就能离她更进一步。

晨起的时候,谢明珠并没有穿明楼准备的衣裳,而是穿了自己从宫里带来的一套浅绿色齐胸襦裙,用过早膳之后才去找的容慕哲。

容慕哲院子里的守卫看见是谢明珠这个未来的少主夫人,一点也不敢阻拦,恭恭敬敬的把人给请了进去。

只不过以敏和公主称呼而已。

谢明珠走进容慕哲的院子也没有细看,而是直接去了正院。

正院的人一看见谢明珠来了,打了帘子,请谢明珠进去。

谢明珠很是顺利的看见了容慕哲。

容慕哲正手里拿了一本书,静静的看着。

眼下一抬头看见谢明珠走了进来,立刻放下手里的书,起身上前。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谢明珠很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她倒是想啊,可这里是明楼,是外头,不比明珠宫随意自在,这要是叫旁人知道了,指不定怎么想她。

容少主:这本来就是你的家,谁敢多嘴一句立刻拖下去打。

当然这话现在可不能说,容少主心里头门清。

“人选好了吗?”谢明珠主动开口,“恕我唐突,实在是想要急着回去。”

容慕哲倒是巴不得谢明珠多留几天,眼下听她如此说,便道:“公主不要顾及太多,你是无离的朋友,怎么也得让无离尽一尽地主之谊?”

架不住容慕哲的再三邀请,谢明珠知道自己若是再拒绝下去难免就是矫情,便点头同意了。

“只是我要派了梧桐回去皇宫告知一声。”

容慕哲道:“也是,避免让陛下和皇后娘娘担心。”

跟在谢明珠身后的梧桐冲二人行礼,便退下了。

容慕哲记着谢明珠要找人的事情,昨儿晚上就安排好了,就等着谢明珠过来看看。

“把他们带过来。”

容慕哲冲外头喊了一句,很快就有两个面无表情的暗卫走了进来,冲二人行礼:

“小的石一石二,见过敏和公主,见过少主。”

容慕哲道:“这两个人,你看看可行?行的话你就带走。”

谢明珠打量了二人一圈,又问了几个问题,这才满意。

“日后太子殿下的安危就拜托二位了。”谢明珠冲两个人就是行一礼,两个人赶忙避开:

“这是属下的义务,公主无需放在心上。”

开玩笑,没看见方才少主的眼神冷的可怕?

他们两个人要是担了少主夫人这一礼,估计少主会把他们两个抽筋扒皮。

所以二人急急推辞,谢明珠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是将自己经常戴在腰间的一块禁步拿了下来递给二人。

“劳烦二位拿着东西去太子府,说是敏和公主派来的,将东西转交给太子府的来大管家就是。”

石一接过,就和石二两个人起身离开。

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谢明珠这心里好像是卸了一块大石头。

整个人都轻松一些。

不管如何,太子皇兄现在身边跟了这两位会能医能武的两位,想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

谢明珠一放松下来,整个人就有点没有坐相,容慕哲也不会管——在他眼里,他的团团无需天天这般端坐,只要她高兴,随便怎么坐都可以。

“说起来昨儿个在后山打了新鲜的鹿肉,公主回头尝尝,看看怎么样。”

听见容慕哲这么一说,谢明珠整个人得的虫都快被勾出来了:“好啊,正好也尝尝明楼厨子的手艺。”

说起来这一点,谢明珠打量了一眼容慕哲:“说起来无离以前在外头风餐露宿的时候,都吃些什么?”

容慕哲沉思一会,道:“无非就是抓些兔子,鸟或者鱼什么的,收拾干净了放在火上烤而已。”

“不过有时候如果东西实在是太少,我也会去抓一些蛇来收拾干净了烤了吃。”

谢明珠听见容慕哲说烤蛇的时候,整个人都打了个冷战。

她最怕的就是蛇了。

所以说明珠宫的小厨房里头是没有蛇这种东西做菜的,如今乍然间听见容慕哲提起,这心里头自然是觉得有些可怕的。

容慕哲看见谢明珠不对劲,便明白过来了:

“敏和可是怕蛇?”

得到谢明珠肯定的回答,容慕哲很是抱歉的笑笑:“我的疏忽,忘记了敏和怕蛇,还请敏和见谅才是。”

谢明珠摇摇头表示没有关系,可这心里头倒是心疼起来。

“无离当时不怕吗?我听着都吓人。”

容慕哲摇摇头,笑:“若是我怕了,那么就要被活活饿死了。”

是啊,谢明珠在心里头想着:他若是不吃这些东西,怎么可能活下来?

一时间谢明珠想起来远在盛京城的某个人。

当初跟着大军去打战的他,定然也是过的很苦的吧?

可是这人什么都不说,只说自己什么都好。

“真傻。”谢明珠呢喃一句,容慕哲见得她情绪明显低落,道:

“要不我带着敏和在明楼走一圈?也算是散散心?”

谢明珠点点头同意了。

两个人并没有出院子,谢明珠跟在容慕哲的身后,被少年紧紧的拉住了衣袖。

容慕哲的步子很快,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把谢明珠带到了一扇石门后头。

容慕哲从怀里拿出来一把平淡无奇的钥匙,放在了石门的正中央的凹槽里头。

不一会儿的功夫,石门被打开,容慕哲紧紧的牵了谢明珠的一截衣袖,生怕她跑了。

不怎的,谢明珠说了一句:

“无离我跟你说,我家那个要是知道我跟你单独出去,估计醋坛子就要炸。”

被冠上醋坛子名号的容少主:“行,他认了。”

谁让你是我媳妇儿,对吧?

两个人从石门出来,谢明珠忍不住发出来了一声惊叹。

原来从这儿望去,便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是个纵马驰骋的好地方,不过我还没有到骑马的时候。”谢明珠说起来这话的时候语气中带了几分惋惜:

“要是我大一点就好了,兴许父皇就会让我骑马了。”

容慕哲浅笑的摇摇头,对谢明珠道:“敏和要是什么时候想要跑马,来明楼就可以。”

“这个地方原是我私人跑马的地方,如今你既然要学习,也是无妨的。”

谢明珠听了这话难免惊讶:“你说什么?这儿是你自己跑马的地方?”

敏和公主眺望,发现一眼望不到边,感觉比皇宫里头的赛马场不知道大了多少。

如今居然只是容无离个人的跑马场?

“是啊。”容慕哲笑着应了,并且再次跟谢明珠强调:只要她想过来,就过来。

“嗯嗯,我记住了。”谢明珠说完又不忘补充一句:“你真好。”

容慕哲闻言便是忍不住的逗了谢明珠一句:“那敏和觉得,我和许臻言,谁更好一点?”

谢明珠被这个问题显然是问住了,半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最后还是容无离自己主动开口,给了谢明珠一个台阶下:

“敏和不必如此纠结,其实在敏和眼里,我是个能全心全意信任的人,对吗?”

全心全意信任的人?谢明珠稍微沉默一下,很快就点了点头。

是啊,我若是不相信你,又怎么会来明楼一趟?

说起来对于容慕哲一而再再而三的要谢明珠信任他一事,谢明珠反倒是安慰了他几句: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要我信任你,可是你放心,我既然敢找你要人去保护太子皇兄,那便是全心全意的相信你。”

“我知道,你若是真的有什么那些人说的包藏祸心,我想,你怕是不知道派了多少人先后刺杀太子皇兄了。”

“所以。”谢明珠冲容慕哲柔柔的一笑:“除非有铁证证明你确实是那样的人,否则我都一概不信。”

听了这话,容慕哲觉得心里头倒是十分的受用,冲谢明珠点点头:

“你放心,我不会辜负的。”

团团,我这辈子都不会辜负你。

更别说辜负你的信任。

两个人随后在这草场里头走了一会,才回了容慕哲的院子用午饭。

午饭都是些家常小菜,这对于吃惯了御厨做的山珍海味的敏和公主来说,确实是个新鲜的感觉,一时间不免多吃了半碗饭。

用过午饭,谢明珠想起来上次要强闯容慕哲院子的那个女孩子,问:“上次那个女孩子怎么回事啊?”

“好像还把她自己安排在了少主夫人的位置上?”

容慕哲听了这话后难免生气,道:“这些人都是一些不知所谓的,总觉得所有人都应该按照她自己的心意来,若是不按照的,便是要挨一顿打。”

“不过父亲对于首席长老不满已久,你上次前来正好是误打误撞的帮里父亲一把,为此我真要谢谢你。”

谢明珠赶忙摆手:“没有的啊,我只是凑巧而已。何况那天我只是打算过来看看你而已,没想到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说起来那天看见容剑收拾了首席长老,谢明珠还担心自己是不是给明楼惹麻烦了。如今看起来不仅不是,她还误打误撞的让容剑寻了一个很好的理由收拾了首席长老一顿。

为此谢明珠开玩笑道:“我是不是应该算个功臣,要点好处?”

容慕哲忍俊不禁,“是,那么敏和要什么?”

两个人很快就齐齐的笑了出来,外头的人也跟着一同笑了。

说回来,今天早朝的时候,明武帝本想问问容慕哲关于官员考核的事情,却被告知定北侯不小心染了风寒,正在府上躺着,还说是太子府的穆神医亲自去看的。

最后那一句穆神医让不少人打消了疑惑,在他们看来,既然穆川柏这个神医都确认的事情,想来应该是没有错的。

为此明武帝点了江晏之的名:“回头江爱卿去定北侯府走一趟,看看怎么回事。”

下头的江晏之出列行礼:“是,微臣领旨。”

这一个早朝很快就结束了,江晏之出了宫,就叫了家将把马车往定北侯府行驶去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马车停了下来,外头的家将说了一句:

“回侯爷的话,定北侯府到了。”

江晏之这才从马车里头下来,往定北侯府内走去。

守在定北侯府府门外的自然是认识江晏之的,外门的管事赔了笑出来:

“小人见过安北侯,安北侯安。”

江晏之说了句免,继续道:“我是奉旨来看你们家侯爷的,陛下听说他染了风寒不放心,所以才叫本侯爷过来看看。”

“是,还请侯爷从这儿来。”外门的管事把江晏之带到了内院,就没有更进一步了。

内院的管事是明楼的人,处理事情也是干练的。方才正收拾了一个想要偷偷摸摸混进内院的丫鬟,如今听见说安北侯来了,便是迎了出来。

内院管事道:“奴才石仁,见过安北侯。”

江晏之点点头,对他说了一遍来龙去脉。

石仁点点头:“烦请安北侯替我们侯爷谢谢陛下的天恩才是。”

“这个是自然,你们不必担心。”江晏之点点头,便是跟着内院管事进去了。

进去的时候,江晏之压低了声音问:“我怎么没看见你们主子身边的两个常用的人?”

石仁为此解释道:“回安北侯的话,这两位似乎是领了侯爷的命令,出去调查事情了。”

“至于调查什么,奴才也不清楚。”

“嗯……”江晏之轻轻的应了一句,不过多大的功夫就进了容慕哲歇息的房间。

容慕哲房间的布置很是简单,不过应该是着了风寒的缘故,这里头的帘子也是比平时多设了几道。

江晏之也唯恐自己贸贸然掀了帘子而引起容慕哲的不适,为此只是远远的看了,隐约可见里面一个躺着睡熟的人。

想来那就是定北侯了,江晏之一边想一边出了内室。

“穆神医有没有说你们侯爷什么时候好?”

石仁恭敬道:“穆神医说或许是围猎场那日就染上了,只是侯爷不是很注意,以为喝几副姜汤就能痊愈,没想到今儿晨起的时候竟是一阵眩晕,奴才们这才急急忙忙的请了大夫前来。”

“一问之下才知道这病来势汹汹,若是要完全好起来少说也得半个月。”

“嗯嗯,本侯爷知道了。”江晏之问完这些话也不便久留,唯恐打扰了容慕哲养病,很快就离开了定北侯府。

从定北侯府出来,江晏之想起来为了太子而受伤的静安国公徐初成。

说起来两家的交集不是很深,左右还不是江韫喜欢谢明珠罢了。

想起来之前谢明珠替江韫做的一切,安北侯觉得自己若是不去一趟,想来也是对不住自己的良心,显得他这个人太过凉薄,不近人情。

只不过去之前,安北侯回了一趟自个的侯府,叫人挑了些补身子的东西装好,这才去了静安国公府。

江晏之去静安国公府的事情很快就被暗卫传到了明武帝的耳朵里,明武帝停了一停,道:

“先前团团算是救过江韫一命,如今静安国公受伤,江晏之去看看也是正常的,你们不必太大惊小怪了。”

“是,属下明白!”

明武帝觉得自打从围猎场回来之后就意外不断:先是围猎场遇到袭击,然后太子夜半遭刺,静安国公受伤,最后就是刚刚发生不久的、刺杀案。

这一桩桩一件件,让明武帝的心里头有了很大的危机感。

只是他现在暂时理不清楚头绪,只能先让暗卫去查了。

江晏之来到静安国公府的时候,撞见了因为要照顾徐初成而请了朝假的徐御史。

“稀客稀客。”徐御史嘴上这般带着调侃的说了一句,可是吩咐叫人端过来的茶水点心,都是江晏之喜欢的。

江晏之叫人把几大盒包好的补品送了上来,对徐初时道:

“那些稀有的药材我倒是没有,只是这里头的东西都是有助于国公爷恢复的,万望你不嫌弃,收下才是。”

这江晏之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徐初时也不推辞,直接就收了下来,还顺便留了江晏之在这用了一顿午膳。

这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入夜时,就在徐宁娘知道谢明珠过几天才回来的消息时,太子府里头,倒是多了两个人,被来大管家拎到了谢长熙的跟前。

“既然是公主说的,那么你们就留下来吧。”谢长熙收好那块禁步,起身就走。

身后的两个人齐齐应声:“谢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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