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珠没敢把自己关在了里面太久,不一会儿就出来了。
“明天安排一下,本公主要去明楼。”
谢明珠不相信定北侯会死,她觉得他那么厉害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轻易的死了。
不巧的是,戚烟刚刚带来了明武帝的话。
“回公主的话,陛下下令,皇宫戒严,任何人都不得出去。”
“戒严?”谢明珠后退几步,“怎么会,父皇怎么会戒严呢?”
“不行,本公主要去御书房见父皇!”谢明珠甚至来不及备轿子,直接提了裙子就走。
戚烟赶忙带着人追上去。
等谢明珠气喘吁吁的跑到御书房门口的时候,却被告知明武帝谁也不见,包括她。
“顾公公,这是怎么回事?父皇为何不见任何人?”谢明珠情绪激动的就差没有直接揪顾全喜的衣领子了。
顾全喜示意谢明珠冷静下来,拉她到一边:
“陛下听说平北大元帅坠落悬崖之后,已经气的摔了三个茶盏了。”
“现如今更是放了话说谁也不见,如今这安北侯被封为平北副元帅,已经带了兵走。”
“所以,我的好公主啊,陛下并非是不想见你,而是真的很生气。”
“可是又为何戒严皇宫呢?”谢明珠很是不解。
在她看来,这两者之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联性啊。
“陛下自然有陛下的决断,公主您就先回吧。”
“皇宫戒严,当然是有贼要抓。”顾全喜最后一句话的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落入谢明珠的耳畔。
谢明珠猛的一回头,看见的还是顾全喜冲她低头的样子。
“有贼要抓?”难不成……
带着一肚子的疑问,谢明珠回了明珠宫,坐了好一会才算明白过来。
或许,许臻言没有死。
或许,父皇知道了有内贼通外敌。
所以才要戒严整个皇宫,不,应该整个盛京城都在戒严状态!
如今只怕是内贼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明武帝会很快反应过来有人动了手脚,才会叫平北大元帅出了事!
舆地图……对了!谢明珠头也不回的吩咐道:
“快给本公主拿过来北部战场的舆地图!”
戚烟不明所以,但还是去了库房,好一顿寻找才找到。
抱过来的时候道:“这舆地图还是当初陛下赏给公主的,只不过公主后来都没有看过,这不,这盒子上都生了好一层灰,方才奴婢还拿了水盆给擦干净。”
谢明珠点点头,立刻打开那副舆地图,仔细的寻找起来。
说起来这人舆地图还是当初她幼时不懂事,见这东西有趣,没事儿就用手指头顺着那上面的线一路划过去,就这样她也能自己安静的玩一整天。
为此明武帝特意叫人做了一副更好的舆地图送与她,只是后来谢明珠也渐渐地不玩了,这才生了灰。
果不其然,谢明珠发现一个东西。
就在北部地区的一个岔道上,一条是通往草原,而另一条,则是通往悬崖!
“他一开始就是想要去灭了整个雪牙部落,但是没想到误入了另一个方向……”
不对!谢明珠很清楚,定北侯是何其谨慎之人,怎么会犯这么大的过错?
十分疑惑的敏和公主撑着脑袋,慢慢地想着,这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和谢明珠一样百思不得其解的还有一人——敬亲王。
“你不是说许臻言死了之后明武帝不会怀疑别的吗!怎么这狗皇帝居然戒严了整个盛京城?!”
烛火昏暗的书房里头,敬亲王脸上的神色显得越发阴沉:“这下子好了!你们不仅仅是递不出来消息,搞不好还会被谢临查到身上来!”
敬亲王越说越是恼怒,到了最后竟是连说了三个“滚”字,可见其怒气之大!
“谢临!!!”
敬亲王拿起毛笔,在这两个字上面画了一个大大的叉叉。
“迟早有一天,我会取代你的位置!”
这些人退下后不久,前来送汤的敬亲王妃也被敬亲王迁怒了。
“没看见本王在忙吗!退下!”
敬亲王妃连连点头,正要端了食盒下去的时候,却被敬亲王叫住:
“本王让你下去,可没有让你把这个东西一起带走。”
敬亲王妃这才放下手里的动作,退了下去。
敬亲王见得敬亲王妃退下,便端起碗里的汤尝了一口。
手艺不错,敬亲王如是想着。
原本这敬亲王府后院的女人一听说王妃挨了训,幸灾乐祸没有多久,竟是听说敬亲王去了敬亲王妃的院子里。
这让后头院子的女人气的齐齐撕了手帕。
尤其是得宠的两名侧妃,更是砸了好一通的东西。
敬亲王府这些微小的事情倒是没有影响到外面,只不过与皇宫不同的是,明楼内,派去打探容慕哲消息的暗卫很快就传了消息回来。
果然如谢明珠猜测的不错,容慕哲并没有死,而是准备给雪牙部落致命一击。
其实那天容慕哲带兵出去的时候就开始怀疑了,疑心这路怎么走着不对。
于是这大晚上的,顾不上会被发现的容少主,愣是叫人生了一堆,展开舆地图。
根据指南车所指的方向,继续往下走去便是雪牙部落的老巢。
只是这途中应该经过的一条大河,居然没有碰的。
疑心的容少主很快就找到了原因。
他让人打开了指南车。
果不其然,掏出来一块吸铁石。
等这吸铁石一被取出来,那指南车的指针就发生了转动。
这说明他们之前走的一直都是相反的路!
也就是说,若是容慕哲没有发现指南车的异常,便会一路走到悬崖边上。
到时候若是有人设了埋伏,那么他这带领的一万五千名精兵就会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更别说他本人还有没有命回去!这人既然敢改动指南车,那就是不准备让他容慕哲活着回去!
为此,容慕哲将计就计,先装作不知情的样子继续走下去,绕过去全歼了埋伏在悬崖附近的雪牙部落的兵!
而后,他们这些人穿上雪牙部落士兵的衣裳,派人去了雪牙部落报信。
无非就是说平北大元帅已经死了,让雪牙部落的人趁此机会反杀回去,说不准还能吞掉大梁的几座城池!
为此,雪牙部落那群好大喜功的老家伙自然是同意了,不仅是同意了,还亲自披挂上阵。
果然,这些雪牙部落剩余的士兵包括将领,全部被容慕哲所一早埋伏在路旁的精兵给杀了个精光!
尤其是容慕哲本人,更是直接取了对方三名将领的头颅!
温热的血液溅了容慕哲一身,后者顾不上擦拭,继续杀完所有雪牙部落的士兵才罢休。
而后又带领这一万多精兵,杀向雪牙部落的老巢。
只不过意外的发现雪牙部落的老巢里头居然有许多当成色上好的宝石,容慕哲吩咐拣了上好的准备送往盛京城。
其余的都分发给了一同过来的士兵。
而容慕哲则是在这里头挑了六块成色、大小都是上佳的宝石,叫人用锦盒装好,准备回京送人的。
而对于雪牙部落剩余的老弱病残、妇孺儿童,容慕哲也没有下杀手,只是派了可靠的人负责暂时管理此处,新任命的官员总要等到明武帝下旨才是。
捷报传来已经是大半个月之后的事情。
此时已经快要步入七月,御花园池子里头的荷花开得正热闹,有锦鲤在其中欢快的游来游去,偶尔碰见有鱼食落下,就会聚在一起抢食儿。
傍晚的时候倒是没有午时那般炎热,有清风送来凉爽,吹的水榭里头的人格外的舒服。
谢明珠手里端了一个小小的鱼食罐子,正靠在栏杆上,一点一点的撒鱼食。
看着池水里头色彩鲜艳的锦鲤,谢明珠的心情也算能安慰些。
纵然上次推断出许臻言并没有死,可是谢明珠这心里头还是七上八下的。
再加上天气一日比一日炎热起来,谢明珠也越发不爱走动,除非去凤雎宫请安,这些日子更是连宫门都没有迈出来过。
为此洛亲王妃在带了三个月大的儿子进宫见徐宁娘的时候,忍不住跟徐宁娘说了此事。
徐宁娘笑着安慰,还叫人请了谢明珠前来,这才叫江韫心里头舒坦。
自打江韫知道谢慎用了不能生子的药之后,那要女儿的心虽然渐渐淡了下来。可是每次一看见谢明珠的时候,就总想着要与她亲近几分。
唉,说到底还是她想要女儿的缘故。
那一天,谢明珠就明显感觉自个皇婶婶瞧着自个的眼神,竟是越发的火热几分。
为此敏和公主觉得很无奈。
如今想起来那天在凤雎宫的事情,谢明珠忍不住问了一句身旁伺候的戚烟:
“阿烟,你觉得,洛亲王妃是不是有点……嗯……特别的想要个女儿?”
其实谢明珠是想说江韫想要女儿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了,但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事,所以才会如此询问。
“有一点?分明是成日里都想。”显然,对于特别想要女儿的洛亲王妃,戚烟这般向来循规蹈矩的人也会如此评价:
“恕奴婢直言,说句不好听的。”戚烟顿了顿,认真的看向谢明珠:
“奴婢觉得,若是日后陛下要是把公主嫁的很远,估计第二个跟陛下闹起来的应该就是洛亲王妃。”
“第一个则是皇后娘娘。”
戚烟所说的嫁得很远便是指和亲一事。
谢明珠明显的沉默了一下下:“要是以后我有了如意郎君呢?”
戚烟明显想了好一会才道:
“若是以后公主有了如意郎君,只怕是这未来的驸马爷要辛苦废一番功夫了。”
“单不说陛下与皇后娘娘,便是太子爷,二皇子,三皇子以后日后长成的四皇子,也怕是能让驸马爷头疼许久。”
“更别说有‘毒舌’之称的徐御史和看起来默不作声实际上主意多了去的静安国公……若是再加上个洛亲王府,奴婢觉得,这驸马爷日后若是敢动公主一根头发,怕是真真儿不想好好活着了。”
戚烟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到底是羡慕谢明珠的。
不为身份,只因为有这么多的人疼爱她一个。
不像她,除了生母,那威宁伯府里头的人,个个都不喜欢她。
前几日着威宁伯还买通了宫里头一个小太监,叫人递了一封信给她。
可是经历过之前几桩事情的戚烟压根就不吃这一套,那信看都不看,直接点了火烧了,还给了那小太监双倍的银子:
“本女官给你双倍的银子,你去告诉威宁伯。”
“我戚烟宁愿没有他这个只会算计亲女儿的生父!”
那小太监当然是哪里有银子多就听谁的,为此便去给威宁伯递了这话。
把威宁伯气的直接一病不起好些天,戚烟听了之后什么反应都没有。
对她来说,这样的生父,已经如同陌路人一般,再叫她心里头起不来半点波澜。
戚老太太若不是没有了诰命在身,估计冲戚烟说的这几句话,早就闹到皇后娘娘跟前了。
其实就算闹到皇后娘娘跟前,她戚烟也真的这样说!
如今这戚老太太也就只能府里头一顿发火,拿戚烟无可奈何。
主仆俩各怀心事,就这么坐到了暮色四合。
谢明珠手里头的鱼食已经喂完,把装鱼食的罐子交给了小太监拿下去,伸了个懒腰,这才慢慢的从水榭走出来。
“说起来这入了夜,蛙声也是格外的清晰。”谢明珠顺手折了几支探出栏杆来的荷花,放在鼻子下深深的闻了一下。
或许是经过了阳光,这荷花的香味竟是比寻常也浓上几分。
“等这池子里长了莲蓬,咱们就着人驾了一叶扁舟,慢慢悠悠的往这荷花池子深处里头去,摘了新鲜的莲蓬做点心,煮粥,也是一桩美事。”
戚烟默默的记下谢明珠说的这几句话,准备回头就叫人早早的备好。
过了那白玉石砌成的长桥谢明珠瞧着有人好像提了灯笼,急急忙忙的过来了。
“那是?”谢明珠很是好奇。
待来人进了,这才发现是梧桐。
“可是怎么了?”谢明珠以为明珠宫里头出了什么事,才叫梧桐急急忙忙的过来了。
“不是啊公主。”梧桐一脸喜色,冲谢明珠行礼,言语中带着欣喜:
“刚刚顾公公那边来明珠宫说了,说是平北大元帅大捷!不日就要返回盛京城!”
“你说什么!”谢明珠明显被如此大的惊喜所冲击的后退了几步:“大捷?真的是大捷?”
“是啊公主!平北大元帅一举歼灭了雪牙部落所有的士兵将领,剩下的都是些不成气候的。”
“为此陛下连夜就派了合适的人去接管雪牙部落的地盘,如今正等着要封赏平北大元帅呢!”
“这话也是顾全喜与你说的?”谢明珠不可置信的又问了一句。
“自然是的,奴婢不敢撒谎!”
“论理来说,他若是再升,便是定北国公了。”谢明珠继续道:“这下子,他可是这大梁开国以来最年轻的国公爷了。”
“是啊公主。”梧桐忙不迭的回了一句。
“不过说起来大军回城也得半个多月,这样。”谢明珠想了想,道:
“到时候京中的定北侯府估摸着也要换成定北国公府的匾额了,你这几日都派人把库房里头的珍宝都清点一遍,回头让人送过来让本公主看看。”
“本公主要亲自挑了送去。”
“是,奴婢这就去办!”
至此,谢明珠的一颗心总算是落回了原处。
“许臻言,你果然是最棒的。”
因而得了这个消息,敏和公主接下来的的心情明显都是不错的。
当然,总有那么几个不开眼的想要找麻烦。
说起来这兴昌伯府里头养胎的柳莹,也是顺顺当当的坐到了第七个月的胎。
如今再过一两个月,就要瓜熟蒂落了。
虽然前来诊脉的大夫说都是男孩儿,但是柳莹这心里头还总是不踏实,幸好有心腹时时宽慰,这才疏解。
“儿子啊,你可要争气点。”
“毕竟为娘日后的日子都在你身上了。”
说起来也是这天儿不热的缘故,柳莹仗了自己七个多月的身孕,竟是一大早的来到了洛亲王府门口。
洛亲王倒是去上朝了,府上只有江韫以及昨儿架不住江韫恳求而在洛亲王府住了一个晚上的敏和公主谢明珠。
谢明珠听说柳莹挺了个肚子上门求见,一时间觉得这顿早膳都不能好好吃了:
“这女人做什么幺蛾子?一大清早的过来恶心人?”
外头回话的王府管事还说了,这位兴昌伯府夫人打扮的弱不禁风的模样,看着就让旁人同情。
江韫闻言,“啪”地一声放下了手里的筷子,“这女人是打算挺个大肚子站在门口,说咱们王爷不念亲情吗?!”
随着江韫的话音落下,谢明珠倒是突然有个破解之法。
夹了一块米饼入口仔细咀嚼,谢明珠低头喝了几口红豆粥道:
“皇婶婶消消气,咱们先慢慢的吃着。”
“这柳莹既然挺了个肚子站在洛亲王府门口,那么咱们也可以拿她的肚子说事。”
“只不过要带上皇叔——”谢明珠的一句“唯恐皇婶婶介意”还没有说出口,就被江韫打断:
“什么介意不介意的,再说了,你那皇叔或多或少也有几分错处,你啊,还是尽管去做。”
“你皇叔那儿,皇婶婶给兜着。”
“就知道皇婶婶待团团好!”谢明珠乐的眉开眼笑,江韫也跟着笑了起来。
此时,正在上朝的洛亲王忽然背后一凉,感觉好像被人盯上了一样。
洛亲王府外,柳莹站在府门口站了足足半个时辰,才看见二人出来。
“这不是兴昌伯夫人嘛。”谢明珠懒得看四周冒出来看热闹的百姓,继续道:
“兴昌伯夫人怎么不在兴昌伯府好好养胎,跑来洛亲王府做什么?”
柳莹之前被谢明珠坑过一次,为此并不敢轻易的看轻了谢明珠,低头摸了摸肚子道:
“好歹我这肚子里的孩子也叫王妃一声姑母,这不,臣妇特意过来拜见。”
柳莹说到此处,便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拿了帕子擦拭眼泪道:
“我也知道王妃嫂嫂不喜欢我,所以才把我嫁了这么一个人,可是伯爷待我不错,想来,是否辜负了王妃嫂嫂的心意?”
围观不明就里的百姓自然会以为这洛亲王妃不待见王爷妹子,所以才把人嫁给了这么兴昌伯这么一个人,只是没想到这位兴昌伯夫人过的挺不错,是个受宠的。
只是如今众百姓瞧着被当今圣上捧在手心里的敏和公主也在洛亲王妃的身侧,一个个的都闭紧了嘴巴,不敢说话。
唯恐说错了一句就要挨了那责罚。
谢明珠和江韫听了这话简直是对柳莹颠倒黑白的能力佩服的五体投地。
她自己选的这条路,反过来倒是成了她谢明珠和洛亲王妃的过错?
一口一个“王妃嫂嫂不待见王爷妹妹”,这话怎么听着她江韫像个妒妇?不许洛亲王身边有女人?
这简直扯淡好不好!
当初谢慎那混蛋来将军府定亲的时候,可是明明白白发了誓的。
说此生心里只有她江韫一个,否则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所以这才让她那倔强的父亲松了口。
而且这柳莹自己做了什么,她自己心里头不清楚吗?还说什么她江韫不待见她?笑话!把她柳莹这做的事情都通通搁去别家,哪家高兴的起来?
就问问这满盛京城里头,哪家的主母会同意自个夫君的养妹没完没了的爬自个夫君的床?还用各种下三滥的手段?
而且退一步讲,若是自个夫君同意,主母也不会拦着。
可是现在的情况是,谢慎从来只把柳莹当做妹妹看待,从未有过逾矩之举,更别说收她入后院。
而且这继室填房也是她柳莹自个儿要做的,怎么着,回头赖旁人身上了?
说真的,江韫这个时候觉得柳莹怕不是害了什么妄想之类的病,一天到晚以为这所有人都得依她的心思,不然就不是正经人?
拜托,能娶你柳莹的这种人,怕也不是什么正经人才是吧。
这头刚刚说了没有两句,这柳莹作势就要跪下,所幸谢明珠身边跟着的梧桐反应快,在柳莹还没有完全跪下去之前,就把她扶了起来。
“夫人这是做什么?难不成兴昌伯府没有好好待你,叫您身子没有养好?”
柳莹原本是打算直接跪下来,好叫众人以为她这个兴昌伯夫人多可怜,就连回王府探望哥哥也被自个的嫂嫂拦在府门外,不许进去。
如今还看着她这么个有孕之人下跪。
谢明珠在一旁瞧着火候差不多了,便是哼了一句:
“兴昌伯夫人若是身子不好就回去好好养着,方才那一下,可不是想要告诉本公主,兴昌伯府待你不好?才叫你堂堂一个有孕之人劳累奔波?”
柳莹显然没有想到自己的计划会被谢明珠所曲解成这种意思,一时间,脸上的笑容也僵硬几分。
这让她接下来的计划不好施展开来啊。
她接下来的计划便是打算要江韫在情势所逼的情况下,以王爷之妹的身份请她入了王府——这样一来,之前所写的什么断绝书,也就不存在不做数了。
这些日子,纵然她在兴昌伯府过得不错,可是出了这个兴昌伯府,以前那些跟她交好的人,都一个个的远离了她,看向她的目光也是带着不屑的。
这个时候,柳莹才意味着一个强有力的娘家对她来说是何等的重要。
如果她身后有洛亲王府这么一个强有力的娘家支持,只怕这些人都得捧着她,敬着她。
可是想到之前写的断绝书,柳莹觉得,自己应该还有翻盘的机会。
一来这外头人并不知道她写了这份断绝书,二来就算是知道了,也诚如兴昌伯所说的一样:“好好的亲情,怎么能说断就断?”
为此,柳莹的胆子更加大了几分,才敢有了今天的计划。
只是没想到这两个人压根就不上套,话里话外都是挤兑兴昌伯府。
就连她想要跪的那一下,也被说成了兴昌伯府苛待她这个孕妇。
见下头柳莹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谢明珠笑笑:“既然兴昌伯夫人身子不好,那还是早些休息才是,不然这要是出了的什么事情,我们这些人没有准备的,那到时候就麻烦了。”
一面说着,还一面好心道:“还不快把你们夫人扶回去?”
下头伺候柳莹的丫鬟迫于谢明珠的威势,小心翼翼的道:
“夫人,咱们还是走吧。”
话音刚落就挨了柳莹一个巴掌,柳莹本就是有孕之人,喜怒无常,再加上看见自己的丫鬟居然对着谢明珠毕恭毕敬的,这一巴掌自然而然的就落了下来。
那丫鬟被柳莹一巴掌打的右脸都肿了,头都歪去了一边,敢怒不敢言,跪下道:
“夫人您也要为您自己的身子考虑啊。”
见柳莹不为所动,谢明珠在一旁道:
“是个忠心的丫头。”说着,示意梧桐塞了一个荷包给她:
“拿去医馆看看脸,这么俊的一张脸,可别日后毁了。”
那丫鬟抖着手收回了荷包,正要道谢,没想到这脸上又是挨了柳莹一个巴掌,打的这丫鬟是眼冒金星,脸如猪头。
柳莹一只手捧了肚子,一只手指了那往后退的丫鬟:
“好啊你,我就说你当初怎么对我那么好,原来是打算勾引侯爷的!”
“你这个小贱——啊——”柳莹一句话还没有说完,突然瘫坐在了地上,脸上的表情变得痛苦起来:
“肚子……肚子痛……”
其余跟过来的丫鬟自然是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赶忙扶了柳莹回了轿子,急匆匆的走了。
待柳莹一行人离开之后,江韫眼尖的看见柳莹之前坐过的地上,好像有一摊水。
作为生过三个孩子的母亲,江韫当然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柳莹要生了,而且还是早产。
“去兴昌伯府外头盯着。”谢明珠低头吩咐一句,身后就有两名暗卫离开了。
“皇婶婶咱们还是进去吧。”谢明珠拉着江韫进府,末了还不忘吩咐王府管家将此处打扫干净。
“你说这柳莹万一要是赖在咱们头上怎么办?”江韫现在还是有些担心,到时候这柳莹要是又整出来什么乱七八糟的幺蛾子,那她可是真的没有心情和她应付。
“赖在咱们头上?你觉得她敢吗皇婶婶?”谢明珠唇角勾出来一个笑,只听见她继续道:
“她柳莹要是真的敢把这种事情栽赃到咱们头上,那咱们也可以反将一军。”
“而且,就冲之前她说的什么王爷妹妹,皇婶婶觉得,这柳莹挺了个大肚子上来,像个什么?”
江韫愣神片刻,而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好你个丫头,居然这么厉害。”
江韫现在算是明白过来了谢明珠的意思。
柳莹那么大个肚子上门,到不像个被为难的王爷妹妹,而是好像要告诉众人,她腹中的孩子不是兴昌伯的,而是洛亲王的。
突然背锅的洛亲王:我真难,我太难了。
所以谢明珠才会说怕江韫介意。
江韫笑着继续说道:“这样一来,就算咱们不有心引导,这外头得猜测也会叫兴昌伯起了疑心。”
“毕竟这兴昌伯这么多的女人,却没有一个能有他的孩子的。”
听见江韫说到此处,谢明珠倒是冒出来一个疑问:
“这么多年,兴昌伯的女人不说如过江之卿,可没有一千也有一百吧,一个孩子也没有的兴昌伯就不会怀疑吗?”
谢明珠的问题确实是问到了点上,纵然现在一个家族没有嫡子的问题,世人都会归咎于正室大妇身上,极少会有人怀疑到男人的身上。
而且就算是怀疑了,这话也不能明着说。
所以难不成这么多年,兴昌伯没有叫大夫替他自己看看吗?或者说,这平时大夫请平安脉的时候,也会察觉到啊。
谢明珠的问题问住了江韫,同样也问住了所有人。
“看来,这个问题很重要。”谢明珠头也不回的吩咐暗卫下去查查这件事。
且说柳莹被一路上抬回兴昌伯府,先前快马回来的家丁早早的通了信儿,一时间兴昌伯府里头忙的四脚朝天。
毕竟这是兴昌伯府的头胎,搞不好还是未来的小世子,这些人怎么敢不尽心尽力?
柳莹被人用软春凳抬了进去,而早早在兴昌伯府里头的兴昌伯和老太太,也守在了院子外头。
“皇天后土保佑,保佑我儿媳妇平平安安生下个大胖小子。”
老太太手里拿了一串崭新的佛珠,口中念念有词。
相比之下,兴昌伯的态度倒是显得很冷静。
只是旁人若是仔细瞧着,便会发现兴昌伯此刻掌心都抠出来血色了。
院子里头的惨叫声一声接着一声,热水一盆接着一盆端进去,血水一盆接着一盆端出来。
看着就触目惊心,更别说里头生产的柳莹了。
柳莹这是头一胎,加上月份尚且不足,故而这才生的慢。
好不容易等到第二天上午,院子里头才传出来一声响亮的儿啼声。
有丫鬟飞奔着出来报喜:“恭喜伯爷,恭喜老太太!是个小公子!”
“哎呀!我的孙子!我兴昌伯府终于有后了!”老太太闻言便是一睁眼,在身旁伺候的老嬷嬷帮助下,颤颤巍巍的进去了。
“娘,您慢点儿。”兴昌伯的脸上带着几分喜色,说话都轻松几分。
“哎,好勒。”
稳婆把洗好了包裹在襁褓里头的小公子抱给兴昌伯,还告诉他怎么抱孩子。
看着怀里的孩子,兴昌伯很是高兴。
“赏!重重有赏!”
“谢侯爷!”
与此同时,这个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盛京城。
“儿子?”谢明珠摸着小雪狼的脑袋,闻言便是一回头:
“好运气。”
这可不就是个好运气嘛?
说完又道:“继续去兴昌伯府盯着,一有情况就回来汇报。”
“是!”
暗卫答应一声,很快就离开了。
——
柳莹昏睡了一整天才醒过来,醒来的时候还稍稍有点不适应光线,闭了闭眼才完全适应。
这才发现已经是黑夜了。
屋里头只有兴昌伯一人,并无旁人。
兴昌伯见柳莹醒了,赶忙扶她起身,道:
“夫人辛苦,是个儿子。”
“嗯,妾身总算没有辜负伯爷期望。”柳莹一味地沉浸在生了儿子的喜悦中,压根就没有注意到如今的兴昌伯,待她竟有几分疏离。
“这是热好的鸡丝面,夫人尝尝。”兴昌伯从一旁取过一直放在炉子上温着的面,喂柳莹吃了一口:
“好吃吗?”
“伯爷喂的,自然好吃。”柳莹很高兴,就着兴昌伯的手用完了整整一碗鸡丝面,这才觉得身上恢复了几分力气。
兴昌伯喂完柳莹,起身就要离开。
柳莹不由得有些好奇:“这些端碗的事情叫下人来做就可以了,伯爷何必亲自去?”
没想到兴昌伯居然冷笑一声,笑声幽幽,在这僻静的内室里头显得额外阴森。
“夫人怕是猜错了,本伯爷并不是去放碗的。”
“那是——呃——”柳莹忽然觉得心口一疼,继而吐出一大口血!
柳莹一脸震惊的看着沾染在被子上的血:“你……”
这个时候,她再傻也明白过来了。
这碗鸡丝面分明就是有毒的,而且这毒还是兴昌伯亲自下的!
“为……为什么……”柳莹死撑着一口气,想要做个明白鬼。
兴昌伯转过身,把柳莹推回床上,低声道:
“因为,本伯爷压根就没有孕育子嗣的能力。”
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叫柳莹的的双眼瞪得老大:“那你……你……”
或许是知道柳莹要死,兴昌伯道:“夫人应该也知道,若是这兴昌伯府没有子嗣,那么这以后的荣华富贵都会成为过眼云烟。”
“原……原来……如……如此……”柳莹的双眼瞪得老大,复又吐出来一口血,随后就没有了声息。
兴昌伯站在柳莹的床前,站了很久,才伸出来一双手,合上柳莹那双死不瞑目的眼。
端碗走出来的时候,兴昌伯碰见了手拿佛珠的老太太。
“母亲。”
“事情都处理好了?”老太太的目光完全没有之前的热络,有的只是无尽的冷漠。
“放心,回头就会上报兴昌伯夫人产后大出血,而去的。”
兴昌伯手里端着碗,碗里还有几口没有喝完的汤。
老太太点点头,便离开了。
母子俩以为这件事谁也不知道,却没想到都落入了暗卫的眼里。
暗卫很快就把这件事情上报给了谢明珠。
饶是谢明珠,也没有想到这一层。
所以说,这兴昌伯知道自己无法孕育子嗣,但是又怕丢了这兴昌伯府的爵位,所以,才会默认柳莹借种生子。
所以,才会去母留子。
“那么如今,这兴昌伯以为这孩子是谁的?”谢明珠还是多嘴问了一句。
“回公主的话,兴昌伯只会把孩子当做自己亲生的养,至于是谁的,兴昌伯根本就没有关心过。”
听了这般的回答,谢明珠点点头道:
“确实,兴昌伯满心满眼都是想着如何保住他兴昌伯府的地位,否则也就不会抱了别人的孩子养。”
“只不过……”谢明珠摇摇头,继续道:
“这默认柳莹借种生子的是他,可毒杀的人也是他——就算是老太太的吩咐,可到底是兴昌伯亲手杀的人。”
暗卫在一旁默不作声,谢明珠就让他退下了。
啧啧,真的是就没有想到啊。
她就说这兴昌伯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无法孕育子嗣的事情,原来早就知道了。
所以才会如此行事。
果然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都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只是经过这么一件事情之后,谢明珠也不得不重新审视打量起了兴昌伯这个人。
如此的算计只为了一个孩子,若是这人的算计用在其他的地方,想来也是很可怕的吧。
这么多年的忍气吞声,谢明珠可不觉得这兴昌伯会如此的窝囊。
——
兴昌伯府的动作很快,上报了京兆府说兴昌伯夫人因为大出血而逝世,为此京兆府并没有怀疑其他,立刻就记录了。
柳莹的葬礼办的风光而盛大,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所有死后的风光,都不过是给活人看的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