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谢明珠这般肯定的回答,江韫还是不放心,压低了声音与谢明珠道:
“若是这柳莹侥幸怀上呢?”
“侥幸?她不会有的。”谢明珠很回了一句:
“兴昌伯流连花街柳巷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在原配夫人在世的时候就没少干过这种事情,皇婶婶还觉得柳莹的宠爱能有多长久?”
“只是这人的厚脸皮也不是一般的厚,你说若是这日后真有什么事情找上洛亲王府来——”
谢明珠截断江韫的话头,十分的自信:
“皇婶婶且看着吧,这兴昌伯府后面可有热闹瞧了。”
江韫也没有想到真的被谢明珠说中了,就在这两个人成亲三个月之后,兴昌伯又去了青楼寻欢作乐,被得到消息的柳莹直接带了府上家丁,把人抓了出来。
这时候也快腊月了,大冬天的,兴昌伯跟那名青楼女子直接被柳莹带来的人给拖了出来,扔在了大街上。
两个人都是衣不蔽体的,柳莹顾不上形象,叉腰就在大街上开骂:
“你这个不要脸的小娼妇!居然敢勾引伯爷!”
“你看我不打死你!”
柳莹显然是气急,从一旁家丁的手里拿过棍子,对着那青楼女子身上就是狠狠地几下,边骂边打,直接把人活活打死过去。
围观的百姓起初还在看热闹,后来一看出了人命,便是一哄而散,谁也不想被叫去盛京城衙门问话。
这青楼门口出了人命,这京兆府的人很快就来了。
纵然青楼女子算不得平头百姓,但也不至于低贱到跟卖身的奴才一般,为此京兆府的人也不顾柳莹的身份,直接把人锁了,拿去了府衙。
并且在次日早朝上,一本奏折交上去,参了兴昌伯府一本。
明武帝原先以为这兴昌伯娶了新娘子会安分几日,可是没想到这人居然又惹出事情来。
就算是惹出事情来的人是兴昌伯夫人,可是这兴昌伯也是自找的麻烦。
寻常人家娶了正头娘子的,起码也得过半年才迎妾室进来,更别说特别看中嫡子的皇室了。
为此大梁也是有规矩的,除非正房三年无所出,才允许庶子出现在嫡子前头,否则这要是被发现了,这庶子的生母活活打死,而其父若是在朝为官的,官降一级,外放出去。
而且就算是要与兴昌伯一般成天花街柳巷的,那也得六个月之后。
所以说,兴昌伯这顿打是自找的。
柳莹气头之上害了一条人命,被判赔了一千五百两银子,杖责十下了事。
可是这样也是让柳莹丢尽了脸面,不少人在背后笑话她。
可柳莹的麻烦还没有完。
之前柳莹几棍子打死的那名青楼女子,算得上兴昌伯最喜欢的那位,最近这兴昌伯都打算把人脱了贱籍,回头迎了伯府之中。
只是没想到这好好的一个美人,被自己的夫人给活活打死了。
兴昌伯怒气上头之下,把刚刚从京兆府被人抬回来的柳莹从软春凳上拖了下来,给了十来个嘴巴子,打的柳莹是眼冒金星,一头昏了过去。
这不,这事情一闹出来,兴昌伯又被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御史给参了一本。
说他罔顾礼法,虐待发妻。
明武帝就下旨斥责了兴昌伯府一顿,就差没把兴昌伯骂个狗血淋头。
这事儿闹得挺大,一时间街头巷尾议论纷纷。
兴昌伯府自然是丢尽颜面,这兴昌伯府的老太太也气的差点起不来床。
为此重重的骂了兴昌伯一顿,还派了贴身嬷嬷去照顾柳莹。
兴昌伯为着明武帝的这道圣旨,竟是哪里都不敢去,也算是消停了一段时间。
腊月初下了一场小雪,整个盛京城越发冷了几分。
因为天冷的缘故,谢明珠和谢长熙、谢端、谢翊四个人聚在在明珠宫里头吃着热腾腾的锅子。
炭盆里头烧着的银丝炭偶尔劈啪作响,不管外头是不是大雪纷飞滴水成冰,这明珠宫里头照旧是暖融融的一片。
谢明珠一早就让戚烟安如把过冬的东西给了下头的人分发下去,因为明珠宫总是得宠的那个,六尚也不敢怠慢,送过来的东西总是会多出来几分。
对此明武帝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谢翊吃的额头上都冒了寒,站在他身边伺候的宫女忙拧了热帕子过来替谢翊擦了脑门上的汗。
谢明珠嫌这些宫人在里头,她跟其他三位皇兄不好说话,为此谢明珠命众人出去,等要添汤添菜的时候再叫她们进来。
一时间殿内显得空旷许多,再不跟之前一般显得人多拥挤。
谢长熙最先开口的:“过了一年,团团跟三弟也就八岁了。”
谢端夹了一片烫好的肉,道:“再过七八年,团团可就要出嫁了。”
谢端这话倒是说的有些莫名其妙,惹得谢明珠停了筷子,瞪了他一眼:
“二皇兄怎么说这种没头脑的话!”
总之,在敏和公主的眼里,她与定北侯的事情现在可是打死都不能说。
太子殿下低头吃菜,并不说话,倒是一边的谢翊可就不干了:
“我才不要团团嫁出去!”
“团团要是嫁出去了被人欺负了怎么办?”谢翊小嘴一撇,不满道。
太子殿下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么一个好的说教机会的:“所以说,三弟要听师傅的话,努力学本事,以后就可以保护团团啊。”
“太子皇兄说的不错。”谢端插了话,唇角带笑。
隔了热气腾腾的锅子,谢明珠差点觉得谢端的面容都是模糊不清的。
不过对于几位如此袒护她的皇兄,谢明珠心里头暖洋洋的。
她一定是修了不知道多少辈的福分,才有这么几个待她如至宝的皇兄。
当然,还有父皇母后。
吃到一半,原本下的小雪竟然也是渐渐大了。
“瑞雪兆丰年啊。”谢明珠听着窗外呼呼的风声道。
谢长熙却是停下了筷子:“这么大的雪别下久了才是,否则只怕会导致雪灾。”
“是啊,太子皇兄说的有道理。”谢端停了一下,继续道:
“任何事情,都不能太过了。”
“一旦太过,好事也会变成坏事。这也告诉我们,一定要克制自己。”
“二皇兄最近是越发能说会道了,这大道理张口就来,感觉跟文太傅一样啰嗦。”谢翊抽了抽鼻子道。
“怎么了,嫌弃你二皇兄啰嗦了?”谢端笑着摸了一下谢翊柔软的发顶。
谢三皇子哼哼几声,拍开谢端的手道:
“二皇兄不要摸头,这样不能长高的。”
谢翊闻言收了手,玩笑似的问了一句:“为什么三弟要长高高啊?”
“自然是长高高好保护妹妹啊。”谢翊的两腮鼓鼓的,像只吃食的松鼠。
谢明珠听了这话,心里头也是涌出来几分难受。
那样好的三皇兄,最后落得个残疾。
“团团吃这个。”谢翊从锅子里捞出来一块羊肉:“沾点甜酱,可好吃了。”
“嗯。”
就这样,兄妹四个人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午后。
没过几天便是腊八节,按照规矩,皇宫里都会给朝中的大臣每家每户发腊八粥下去。
兴昌伯府前段时间刚刚挨了一顿皇帝的斥责,为此御膳房的人就没有送去兴昌伯府。
这样一来,又不知道多少人看轻了兴昌伯府几分。
这满朝文武都有的,甚至是惠山礼佛的林太后,明武帝也是派了御厨过去做的。
为此这兴昌伯府里的人更是越发不爱出门了。
就连这采买的管事也觉得这外头低人一等的贩夫走卒在嘲笑他们。
整个兴昌伯府里头比这冬日还要寒上几分。
不过很快,在宫里举办年夜宴的那天晚上,兴昌伯府的兴昌伯夫人被诊脉说是有喜一个月了。
为此这整个兴昌伯府都跟解了冻似的,一时间也都活了过来一般。
这后头院儿的老太太更是乐的合不拢嘴,叫人请了外头最好的大夫前来照看柳莹这胎,还从贴身伺候自己的嬷嬷里头,挑了两位心细能干的去伺候柳莹。
这兴昌伯大喜之余,走路也有了几分底气:那些年来,跟他厮混在一起的几个爵爷都在嘲笑他要绝嗣了。
如今他这位新夫人倒是争气,喜得兴昌伯连连说了三个好字,又再三交代要紧着柳莹。
不管她想要吃什么都随她,只要对孩子没有坏处。
之前一个月过的有几分凄惨的柳莹一下子就变成了整个兴昌伯府的头号关注对象,可以说在这兴昌伯府里头,柳莹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可以说,如今这兴昌伯府上下都得看柳莹的脸色行事,谁要是惹她不高兴了,谁就得倒霉的那种。
这会子,柳莹躺在床上用了一盏燕窝,摸着小腹。
也不枉她废了这么大的力气。
不过还好,那人已经死了,以后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只有兴昌伯一个爹。
只盼望自己争气点,生个儿子。
多年不曾有子嗣的兴昌伯府一朝有喜事,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盛京城。
谢明珠知道的时候,正巧在凤雎宫和徐宁娘还有江韫说话。
要不是当时的场合不合适,江韫早就上前来问谢明珠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谢明珠倒也是奇怪的紧。
好不容易捱过了请安的这些繁文礼节,江韫借口要去明珠宫坐坐,就跟着谢明珠走了。
看着这些的皇后娘娘便是笑道:“这七弟妹看样子是真的想要一个女儿。”
郑嬷嬷叫人上来收拾茶盏,听了这话便笑:“是啊,老奴听说,洛亲王妃怀府上三公子的时候,不单单是成日里念叨要个小郡主,就连准备的东西都是女孩子用的。”
“不过她这等福气,旁人也是求不来的。”徐宁娘端起手边跑好的大红袍喝了一口:“不过看着她这般喜欢团团,本后心里头也是高兴的。”
“毕竟多一个人真心疼爱团团,我求都来不及。”
且说江韫跟着谢明珠的一路上,愣是一声不吭,直到了明珠宫里头,这才叫了雪向抱了她的披风下去,拉着谢明珠就开始问了:
“你不是说这兴昌伯不能有子嗣吗,怎么这女人还偏偏有了?”
谢明珠一开始也是没有想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直到在方才回明珠宫的路上,心里头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皇婶婶,你别急,你听团团慢慢说。”谢明珠低头拨弄着茶盖上的花纹,道:
“我这一路上在想,莫不是这兴昌伯夫人借种生子?”
江韫被这话惊的连茶水打湿了衣袖也顾不上:“你说什么?借种生子?”
震惊过后又道:“她柳莹就不怕兴昌伯发现?”
“我想,她当然怕,只不过——”谢明珠拉长了几分语调,继续道:
“如果这个猜测属实,那么被柳莹借种生子的这个人,现在应该已经死了。”
谢明珠的目光中透露出几分凉薄:“毕竟在这个世上,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而且,一旦东窗事发,皇婶婶你想想,对于柳莹来说,是个什么后果?”谢明珠如此询问道,“所以她才要杀人,让这个秘密永远死了。”
“毕竟死无对证。”
大梁律法规定:凡妇人奸淫者,则剥光上衣,骑木马游街一圈,而后绞死。
而男子勾搭有夫之妇的,有功名的叫革了功名,再不许录用。
那头,江韫又道:“柳莹如此行事,就不怕兴昌伯万一听了他人的挑唆,来个滴血验亲?”
“就算被她侥幸瞒天过海,这子随父可是常见的事情,这孩子越大,定然是越发瞒不过的啊。”
江韫说的这么几个问题倒是一时间难住了谢明珠,好一会儿谢明珠才道:
“我觉得还是死无对证那句话很有道理。”
“世人都知道兴昌伯流连花街柳巷,这位若是不小心哪天死在哪位美人身上……”
江韫很快就明白过来了:“你的意思是,这柳莹……”
“可能会杀了兴昌伯?”
“对。”谢明珠点点头:“所以暂时让他们得意几分,回头他们哭都来不及。”
“嗯。”
又是一年一度的花灯会来临,谢明珠照旧与三位皇兄换了便装出去游玩。
只是这身边保护她的人没有了。
四个人都打扮成富家公子或者小姐的模样,身边的暗卫都打扮成家丁的模样跟在后头,替四个人分开拥挤的人流。
大街上,千万盏灯火璀璨,谢明珠穿了一身红底白梅的衣裳出门,头上戴了两个雪球模样的宫花,看着叫人甚是觉得玲珑可爱。
原本谢明珠是打算把雪狼带出来的,可是想想这大街上的百姓,唯恐吓到了他们,所以只好作罢。
谢明珠的手里提了一盏兔子灯,头上挂了个面目狰狞的面具,任谁也想不到这么一个玉雪玲珑的女娃娃会戴这种面具。
谢长熙对于之前花灯会上的事情是长了教训,所以这次出来,所带的随从人数比之前还多了一倍。
眼下就是谢明珠看小玩意的那个摊位旁,就有三四个暗卫所打扮成的百姓在附近,更别说谢明珠身边跟着的四五个人了。
总之这兄妹四个人都不能分开,不能离开暗卫的视线,避免出现之前的意外。
“大哥哥,你看好不好看?”谢明珠举起一个用芦苇编制而成的蝴蝶,差点脱口而出喊了一句“大皇兄”。
“好看。”谢长熙应了,便问了多少钱一个。
那摊主是个老实本分的手艺人,见着四个人所穿戴皆是非富即贵,便报了个数:
“回这位公子的话,五文钱一个。”
原本以为一两银子一个的太子爷一下子犯难了。
他这出门,可没有带铜板出来。
而且他也不会带铜板出来。
谢明珠见谢长熙为难,便从腰间的荷包里头拿出来一个约摸三两的银子:
“能不能再卖我们三个?”
那摊主赶忙把谢明珠手里的银子推回去:“这么多?使不得啊。”
他这个摊位小,这三两银子差不多可以把他这个摊位里头的东西全买了。
可是眼前这位看起来面善的小姑娘却说再要三个而已。
这对于做惯了小本生意的他来说,这是笔大生意没有错,可是他想起来家里那个不成器的儿子……
这么多的银钱他确实是不敢收,因为一旦他收了,他那个儿子就会立刻拿了的。
谢明珠见这位摊主面露难色,以为他是怕找不开,便把银子塞到了他的手里:
“你拿好就是,本小姐不缺这点银子。”
“毕竟这银子可以赚,可是有趣的东西一旦错过,就很有可能买不回来了。”
谢明珠不等那摊主说完,又拿了三个芦苇编成的小玩意给了谢长熙三人。
给谢长熙的是一只栩栩如生的老虎,给谢端的是一只看起来聪明狡猾的狐狸,而给谢翊的,则是一只趴着睡觉的猪仔。
谁让三皇兄最贪吃呢?
果然,谢翊有些不服气的问了一句:“怎么两位哥哥不是老虎就是狐狸的,就我是只猪?”
谢明珠还没有说话,那头三皇子就被太子爷瞥了一眼道:
“收好,不许扔。”
向来听谢长熙话的谢三皇子只好“含泪”的接受了这只猪仔草编。
谢明珠很是满意的点点头:“走吧,去那边逛逛。”
看着前头欢乐的谢明珠,谢端拿着手里的狐狸草编,沉默了一会。
团团这是,觉得他笨?
所以才要他跟狐狸一样聪明?
敏和公主:二皇兄你真机智!
谢明珠东看看西看看,不一会儿每个人手上就多了一根糖葫芦。
而负责贴身保护谢明珠的暗卫则是扛了一打糖葫芦走在后头跟着。
暗卫:……他堂堂暗卫沦落到扛糖葫芦的份上,也是叫人哭笑不得。
就这样,谢明珠带着生无可恋的暗卫还有谢长熙一行人,逛了大半个街道。
其实这花灯会与其说是四个人一起出来游玩,倒不如说是谢长熙、谢端、谢翊这三个人陪着谢明珠出来玩而已。
当然,三个人都乐在其中。
谢明珠走了也不知道有多久,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又听说等会有烟花放,所以便缠了三个人一同去江逝水在京城位置最好的那栋酒楼。
酒楼的掌柜怎么可能不认识这四个人?十分殷勤的请了四个人去了最好的一间房。
同样的,这间房的视野也是最好的,用来看烟火也是最合适。
只不过上了楼的时候,谢明珠撞见了一对不速之客。
兴昌伯带着兴昌伯夫人出来了。
柳莹如今可是春风得意,如今看见谢明珠,压根就忘记了之前在京兆府挨得那顿打,道:
“还请太子殿下,二皇子,三皇子,敏和公主见谅。”
“臣妇这胎来的十分不易,所以就不能行大礼了。”柳莹只是象征性的弯了一下腰,唯恐伤了腹中的孩子。
谢翊性子有些冲,上前就要说几句,被谢明珠拦住。
谢明珠笑脸盈盈,压根看不出来半点生气:“在这里先是恭喜一下兴昌伯夫人。”随后不等这夫妻俩脸上的笑容收回去道:
“我若是夫人你啊,就不会在胎还没有坐稳的时候出来游玩。”
“若是被人磕了碰了,您说可惜不?”
谢明珠这话的意思就是说既然兴昌伯这孩子来的不容易,那么她柳莹作为兴昌伯夫人,就应该老老实实的养胎。
而不是出来成天瞎晃悠。
谢明珠的几句话气的柳莹差点当场发作,一旁的兴昌伯见情况不对,想着这两边都不能得罪,便是好言好语的哄了柳莹回楼上的雅间坐着休息了。
“你不是说要看烟火吗?咱们得早点去等着才好,你坏了身子,可急不得。”
这兴昌伯的话也是有意思,就是说让柳莹不要动气,免得伤了腹中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
“哼!”柳莹不满的哼了一声,临走之前还狠狠地瞪了谢明珠一眼,那目光仿佛要把谢明珠撕碎。
“走吧。”对于柳莹这样的跳梁小丑,谢明珠压根就没有放在眼里,更别说放在心里。
“嗯。”其他三人都没有说什么,只不过都在心里头默默的记了兴昌伯府一笔。
太子爷寻思着要不要给兴昌伯找点麻烦事儿做,省的叫他兴昌伯成日嫌日子过的太太平了,成日里不找个麻烦就不舒坦似的。
兄妹四人很快就进了那间最好的房间,小二在掌柜的带领下恭恭敬敬的端了茶水果子,足足摆了一桌。
谢长熙赏了这些人一个人五两银子:“没有本太子的吩咐,都别进来。”
“是,请太子爷放心。”
掌柜的带着人离开,还轻轻的关上了门。
“二位皇兄,你们说说,这兴昌伯莫不是魔怔了罢?”谢翊忍不住问了一句:
“那位兴昌伯好像很看重这位夫人的孩子?”
谢翊敢断定,就冲兴昌伯这个劲头,若不是这位兴昌伯夫人自己要求的,这兴昌伯打死都不可能把人带出来看烟火的。
谢端接了话道:“我听宫人们私下说过,兴昌伯府多年未得一个子嗣。如今既然有了孩子,自然是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原来如此。”谢翊算是明白了,但是想想之前兴昌伯夫人的那种猖狂模样,便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种人刚刚有孩子就敢如此猖狂,若是等月份大了,是不是看见父皇母后都要如此猖狂?”
“就她?还想见父皇母后?”谢明珠接过谢长熙剥好的花生,扔了几颗在嘴里,边吃边道:
“洛亲王府都不待见她,她还想父皇待见她?做梦吧。”
“团团说的不错,若是换了我,我也一样不待见这样的人。”太子爷趁说话的功夫,又夹了一块米糕放在谢明珠跟前的碟子里头。
谢明珠唯恐吃多了夜里安睡难受,故而吃了一块米糕之后就在也没有动这桌子上的东西。
自然,这吃得最多的依旧是谢翊。
其实也不能怪谢翊吃的多,实在是他对于那种什么之乎者也念不进去,反倒是对打仗这种事情感兴趣。
为此谢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习武上,而习武,又是体力消耗最大的。从而也导致谢翊为什么吃的东西那么多,可一点都没有胖。
几个人又聊几句,窗外的夜空中,骤然炸开一朵烟火。
“烟火最美,可也就那么一瞬。”谢明珠站到窗前,说了这句话。
蓦然,她想起来某人还在的那一年。
那一年明珠宫里头的烟火格外的好看,某个人的笑容也是格外的灿***这万千烟火都要灿烂。
只是……许臻言,我想你了。
谢明珠每次想起来容慕哲的时候,都会摸摸头上的那只珠钗。
说真的,这只珠钗在谢明珠的那堆钗环里头,是格外的不起眼。
而唯一起眼的地方,应该就是送它的人吧。
对着这满天的烟火,谢明珠双手合十,闭了眼,在心里默默的祝祷:
“盼望你平安,盼望你归来。”
此时,谢明珠整个人的仿佛都沐浴在这满天璀璨的烟火之中,叫人移不开眼。
而这顾不上看烟花而光顾着看着她的人则是看着她,默默道:
“团团,希望这辈子,你能够过的平安喜乐。”
“那些风雨,有皇兄替你扛。”
“你只要做个小公主,吃吃喝喝开开心心就好。”
“至于这份感情,我会永远的埋藏在心里,烙上印记。”
团团,这不是人伦礼法的问题,而是我真的不配。
配不上这么美好的你。
……
看完烟火,天色料想也很晚了,谢明珠回宫的路上都靠在马车里头睡着了。
谢长熙一行人是看着谢明珠被送进去明珠宫安顿之后,才各自分头离开的。
因为天色已晚,凤雎宫里头早就收拾了偏殿给谢长熙住下。
一夜相安无事。
而谢明珠这一夜,都梦见容慕哲。
梦见他浑身是血的躺在草地上,这附近全是大军是尸体。
而她一直哭,在梦里哭到失去知觉,才醒过来。
谢明珠惊慌之下摸了一把枕头,发现枕面都被冷汗打湿。
她知道这是个梦。
可是这才过了新年不久,她就做了这样的梦——究竟是日有所思还是某个人真的出事了?
谢明珠来不及细想,立刻叫人服侍她沐浴更衣。
这个时辰尚且在上早朝,而且她与许臻言的关系也不能叫父皇知道,为此她只能派人去问问顾全喜。
总归顾全喜一直在御前伺候,知道的肯定比她多。
派去打探消息的银杏直到谢明珠快要用午膳的时候才回来。
“情况如何?”谢明珠十分焦急的问了一句。
与谢明珠的焦急不同的是,银杏却是一脸喜色:
“回公主的话!定北侯与雪牙部落三战三胜!如今这雪牙部落派了大使前来,说要议和呢。”
“三战三胜?太好了!”谢明珠高兴的走了好几圈,随后又提起来那位说要议和的雪牙部落大使:
“照你这么说,父皇这朝会快一上午,就是为了这雪牙部落的事情?”
“没错,不过这次陛下一反常态,见群臣争论多时也没有个主意,便是采纳了太子殿下的主意。”
“太子殿下的主意?”谢明珠一脸好奇:“什么主意?”
银杏继续道:“太子殿下说要继续打下去,毕竟这雪牙部落之前就借了贸易的事情暗中对大梁施计谋。所以这次既然想要议和——与其说是议和,倒不如说是缓兵之计。”
谢明珠点点头:“太子皇兄的考虑确实是没错。”
虽然说穷寇莫追,但是斩草不除根也是个事实。
所以,只要平了这北方之地,那么大梁就可以安定好些年。
谢明珠其实还想问问定北侯什么时候回来的,但是想想还是算了。
战场上瞬息万变,哪里能说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就回来?
不管了,只要他平平安安的回来就好了。
谢明珠赏了银子给银杏,又吩咐她道:
“这几日你多多注意一下前头的消息。”
“嗯。”
银杏临走之前,谢明珠像是想起来了一件事:
“对了,你们少主是不是伤的很重?”
谢明珠很是纳闷,若是容无离没有什么大问题的话,这个人总归是会过来找她的啊。
可是这都过了这么久,压根就没有看见人影。
这让谢明珠不由得担心几分,唯恐出了什么意外。
银杏:少主还在前线指挥千军万马打仗!根本不可能回来啊!
无奈归无奈,银杏只得道:
“回公主的话,少主自打病好之后就闭关修炼去了,至于什么时候出来,奴婢也不清楚。”
银杏的这个理由可谓是无懈可击,可是落在谢明珠的耳朵里,倒是有些奇怪了。
先是受伤,再是去闭关修炼,这怎么看都很正常。
可是在谢明珠的心里头,总觉得很奇怪。
至于是哪里奇怪,谢明珠也是很纳闷。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始终萦绕在谢明珠的心头,久久挥散不去。
——
说起来这日子也是过的飞快,转眼间就到了暮春三月,又是一个百花齐放的好时节。
徐宁娘瞧着这御花园的花开的热闹,想起来过了年这谢长熙也十五了,便在御花园里头举办了赏花宴,说是请各府夫人,实际上还不是让谢长熙自己看看有没有合心意的。
若是有,那便定下来,等到谢长熙弱冠之后再成亲。
若是没有,那就等下次。
总之她徐宁娘也不急,总要替谢长熙选个他自己合心意的太子妃。
一来这日子往后主要是太子跟太子妃过的,所以这太子妃的人选至关重要。二来嘛,她的儿子也不是非要靠联姻来铺平这往后的路。
毕竟单单一个徐家在背后,就足以让其他世家大族望向其背。
为此这京中但凡收到请帖的人家,这几日都卯足了劲儿寻来各种衣裳首饰让府中的嫡长女试穿,就为了那日赏花宴中一鸣惊人,得到太子的青睐。
这些人心里头很清楚,皇后至今也没有给太子安排宫女在房里的缘故就是不想耽搁太子的学业,且也是让谁能当太子妃的话语权,放在了谢长熙的手里。
一开始还有人觉得谢长熙年纪小定力肯定不够,也是叫家族中符合资格的女孩儿去露过脸的。
结果这位太子爷自律的很,愣是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们。
所以如今有了这么一个好机会,这些人自然要好好的把握住。
徐宁娘举办赏花宴的事情谢明珠自然也是知道的,否则也不会坐在明珠宫里头耐了性子,听着自家大皇兄对她大吐苦水。
对于这个名为赏花宴实际上是选太子妃宴的宴席,太子爷很是无奈。
谢长熙现在是真的没有心情娶太子妃。
成天的事情,怎么可能叫他有心情跟太子妃卿卿我我的?
而且这太子妃要是娶回来是个喜欢背地里生事的,把他的东宫搞得鸡飞狗跳的,那他估计就会气的赏了一根白绫叫人自我了结去。
谢明珠坐在一边静静地听着,窗外偶尔有花影摇曳,有蝴蝶停在其中。
好一派静谧的春日景色。
当然,多了一个跟她大吐苦水不想娶太子妃的太子皇兄之后,这春光也少了几分安静的意味。
最后谢长熙不是一个人主动离开明珠宫的,而是被顾全喜叫走的。
原来明武帝有政事找他——也就是说,明武帝平时就开始有意无意的培养谢长熙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帝王。
因为明武帝想着等谢长熙早点接了这个位置,然后他就带着皇后娘娘出去游玩。
看着离开的太子皇兄,谢明珠赶忙喝了一口水,松了一口气:
“还好,听的我也差点绷不住。”
尤其是谢长熙说他不会培养孩子的时候,谢明珠真的很想说一句:
“太子皇兄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
“母后好像说要等你弱冠之后再许你娶亲的……”
不过面对如此唠叨的谢长熙,谢明珠话说很“好心”的没有说。
她倒是想要看场好戏。
谢明珠甚至都在脑补万一赏花宴那天,她的太子皇兄碰见一个一见钟情的姑娘,然后去求母后赐婚时却被告知等他弱冠的时候……
哈哈,想起来就有趣。
此时前往御书房的太子殿下,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谢明珠坑了。
谢长熙之所以不知道这个事情,则是他对这个娶太子妃不上心——总归是没有碰见过心仪的人。
加上他真的很忙……
几日的光景的匆匆而过,赏花宴也如期而至。
谢明珠坐在明珠宫外头的走廊,背靠着粗壮的柱子,一只手拿着书卷,一只手则是摘了一朵开的正好的桃花在手里把玩。
恍然间,谢明珠觉得在江南郡的那些日子仿佛就在昨天。
谢明珠没有注意的是,方才静悄悄走进来的谢端发现了这一幕美人图之后,直接叫人迅速取了笔墨纸砚过来。
这样安静的团团,可不多见。
谢明珠:你的意思是我不安静咯?
明珠宫里头的宫人也注意到了这一幕,一个个都跟约定好似的,一句也不提谢端来了明珠宫的事情。
甚至还有胆大的去看二皇子在画些什么。
或许是阳光太好,谢明珠靠在柱子上,就这么半躺半坐着睡着了。
此时此刻,桃花灼灼之处,有一人沉睡不知何时,而桃花的另一侧,有人挥墨丹青,一笔一划具是神韵。
好在谢明珠没有睡多久,几乎就是谢端认真落下最后一笔的时候,她就醒了。
像是有感应一般,谢明珠朝谢端的方向看过去。
桃花纷飞,少年一身素衣,提笔作画的样子竟是分外的好看。
趁了谢端不注意,谢明珠悄悄的绕到了他的身后。
谢明珠本打算吓唬谢端一下,没想到谢端这个时候正好转了身子要吩咐宫人把画拿进去给谢明珠。
两个人齐齐被彼此吓一跳。
谢端很快反应过来,道:“团团什么时候醒的?”
谢明珠绕过谢端,目光落在了墨迹还没有完全干的画卷上。
画中少女的姿态,画的十分安静传神,仿若随时都会飞走一般。
“二皇兄的画技越发好看了。”谢明珠夸了一句,又想起来要被“选妃”的太子皇兄,便开玩笑说了一句:
“二皇兄拿团团作画,可是想要提前练个手,好以后为了团团那未来的二皇嫂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