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珠如此这般,将事情与谢端说了个仔细。
“既然如此,如今这粮草也怕是一时半会儿找不回来了?”谢端的神色带着担忧:“如今边疆战事一起,这粮草若是真的找不回来……”
“就算真的找不回来,父皇亦是有后手。”谢明珠掀起茶盖喝了一口。
“什么后手?”谢端不由得多嘴一句,谢明珠放下手里的茶盏,道:
“既然是后手,又怎么能叫咱们两个人知道?”
“也是。”
谢明珠见这件事情不再好继续谈论下去,便把话题移到宫里的事情上。
“说到这宫里的事情,团团你不在这一个多月,还真不知道。”
“之前有宫女借了皇后娘娘的名头去御书房送汤,差一点叫她得了手。”
“父皇一问之下才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宫女,而是之前选秀选进来的一名妃子。”
听谢端说到这里,谢明珠带了几分嘲讽的语气道:“所以说啊,这人还是要有一点自知之明才是。”
“是啊,后来父皇不仅仅是把人废了打入冷宫,还问罪了她的母家。”谢端说到这里又顿了顿:
“就在你回来的那天晚上,这被废的妃子说是一头撞死在冷宫里头,现下这宫里都开始传闻在闹鬼来着。”
谢明珠想起来自己重生一事,因此对于鬼神之说也是有几分敬畏的,但这并不代表她对于装神弄鬼的人就害怕了。
“这冷宫历朝历代都有人死在里头,这又不是头一个。”谢明珠的言下之意就是说这冷宫里头所谓的鬼,极有可能是有人凭空捏造出来的。
“反正呢,这谁也别想在本公主面前装神弄鬼,否则本公主对她也不客气。”
“皇兄惭愧,看事情居然还不如团团通透。”
兄妹俩又说来许多的话,直到用罢午膳,谢端离开后才消停。
原来她的二皇兄不是不会说话,而是会说话。
那厢谢端提了东西去启祥宫见静言夫人,不久后,启祥宫便传来谢端不小心撞到了脑袋而昏了的事情。
谢明珠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等她好一顿收拾急匆匆的来了仪云宫时,谢端醒了,只是双眼无神,一句话也不说。
“二皇兄?”谢明珠试探性的喊了一声,谢端就这样双目无神的看着她,看得谢明珠十分的揪心。
“二皇兄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谢明珠心急的问了几句,后者竟是偏过头,不想看见谢明珠一样。
这下子谢明珠越发确定谢端是碰见了什么事情,于是立刻叫人把伺候谢端的贴身嬷嬷叫过来
贴身嬷嬷因为谢端磕晕了的事情而自责不已,因此当谢明珠问话的时候,也是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老奴当时并没进内殿,只是依稀能听见什么争吵,然后过了不久,里头就传来静言夫人的大喊声,说是二皇子不小心磕到了仙鹤烛台上昏了过去,奴婢们这才进去的。”
“争吵?”谢明珠皱眉问了一句:“确定当时只有静言夫人和二皇子在?”
“老奴十分确定,里头只有静言夫人和二皇子在。”
“行,你先下去吧。”谢明珠问过话,被她请过来看谢端的太医也出来了。
“如何?”
“回公主的话,二皇子这应该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加上一时间没有看见,这才磕到了头。”
“只是公主放心,二皇子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估计这心里堆积着事情,想明白了就好。”
“本公主知道了,你下去吧。”谢明珠说完就起身进了内室,身后传来太医告退的声音。
谢明珠叫伺候谢端的人都出去,没有她的意思谁也不能进来。
众人照办。
确定不会有人偷听之后,谢明珠轻轻的坐在了床沿,语气缓慢:
“二皇兄,团团纵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突然变成这样,但是太医说你心里积攒着事情,要说出来才好。”
“如若二皇兄信得过团团,那么就告诉团团罢。”
谢明珠说完,静静地等待着谢端的回答。
谢端沉默一会,闭了眼,还是不愿意说的样子。
团团,这种事情,二皇兄怎么可能告诉你。
其实二皇兄这辈子只想带着那个秘密,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团团,你不应该知道的太多,这对你没有好处,真的。
团团,你不知道吧,二皇兄其实才是上辈子那个登基为皇的人。
上辈子我根本没有死,只是为了演一场戏而已。
我那个时候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刚刚满月,冲我一笑。
皇后娘娘对我很好,我不能再跟上辈子那样为了这段莫须有的感情而葬送了这一切。
上辈子那段迟迟说不出口的感情,最终还是毁了你毁了我。
你死在那场大火里,而我也早在你嫁与他人的那一刻死了。
上辈子的大梁在我的手里日渐强盛,可是我的后宫永远都空无一人。
直到我老了,禅让位置给了洛亲王的儿子后的某一天,有个游方道士求见。
他问我,是否有遗憾之事?
我说,有。
他说,我可以给你一次重来的机会,只是代价是要我付出一切。
我信了。
再次醒来,我便回到了你五岁落水的那一年。
那一年,我还是个宫里头不受待见的二皇子。
而不是众人都敬畏的大梁新帝。
本来这个秘密应该永远的埋在我的心里,直到我死去。
可是母妃……母妃像是发了疯一样的拉住我的手,要我去谋夺那太子之位!
还说什么我不去争我就只能去死!
我不同意,所以跟母妃吵了一架。
争执中,被母妃失手推到仙鹤烛台上,这才昏了过去。
团团,其实上辈子一开始接近你对你好,只是利用而已,只是没想到到了后面……
这是谁也想不到的结局。
谢明珠久久的等了,没有等来谢端一句话,却看见他眼角滑落的眼泪。
谢明珠拿起帕子给谢端擦拭,她只以为谢端是因为伤处疼痛难忍,才落泪。
替谢端擦完眼泪,谢明珠正要收回手,没想到却被谢端突然抓住了手腕。
谢明珠一惊,“二皇兄怎么了?”
谢端顺势一拉,谢明珠整个人就趴在了他的胸口。
“团团,永远都不要厌恶皇兄好不好?”
谢明珠以为谢端是因为跟静言夫人吵架了,担心以后没有亲人才会如此,“好。”
谢明珠轻轻落下的一个字,成了谢端这两辈子黑暗中唯一的光。
从内室出来,谢明珠仔细交代众人好生照顾谢端,命他们一有情况就来明珠宫回话。
众人都应下,谢明珠这才放心的走了。
登轿子之前,谢明珠吩咐了一句:“去启祥宫,见见静言夫人。”
这静言夫人不是说又病了吗?怎么还有心情跟二皇兄吵架?
而且二皇兄也不是那种不听教的孩子啊?
种种疑问萦绕在谢明珠的心头,挥之不去。
没多时,轿子稳稳的停在了启祥宫门口。
谢明珠下了轿子,守在启祥宫门口的小太监上前照例回话,说的便是静言夫人病中,闭门谢客。
谢明珠听了这话忍不住刺一句:“你们家娘娘若是真的在病中,也不会有心情跟二皇子吵架。”
那小太监继续道:“正是因为动了怒,娘娘才越发病的重了。”
“你们家娘娘又不是什么易传人的病,本公主还进去不得了?”谢明珠压重了几分尾音,“把他给本公主拿下!”
“今儿这启祥宫,本公主是进去也得进去,若进不去就砸门进去!”
谢明珠身后跟着的金吾卫一出手,小太监顿时被拿下。
就在这个时候,启祥宫的大门被人打开。
开门的人是个总管模样的太监,那太监低了头请安才道:“我们家娘娘请敏和公主进去。”
“放开。”谢明珠一声吩咐,金吾卫很快就放过了那小太监。
小太监揉着胳膊,老老实实的站在了一边。
谢明珠身后跟着数名由明楼暗卫所伪装的宫女,梧桐跟银杏也在谢明珠身侧,寸步不离的跟着。
待要进了正殿之时,有宫女道:
“我们家娘娘请敏和公主一人进去。”
梧桐正要开口,被谢明珠拦下:“既然如此,本公主过去就是。”
“你们都在外头等着。”
“是,公主。”
谢明珠在宫女的引领下进了内室,看见应该病重的静言夫人此刻正半躺在窗前的一张贵妃榻上,身上盖了一条白狐皮毯子。
“公主来此地有何贵干?”静言夫人此刻说话的语气可是生疏的很:
“若是为了二皇子的事情,公主是要白跑一趟了。”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告诉公主的。”
谢明珠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道:“不巧,本公主就是不死心,想要知道二皇兄做了什么,惹得娘娘这般好脾气的人也动了怒。”
“为人父母的管教子女天经地义,公主也要横插一脚不成?”此刻的静言夫人哪里有之前的半分温婉,说起话来也是句句带刺。
这让谢明珠越发觉得可疑。
当然,她上辈子跟静言夫人交集不多,加上静言夫人又是早早的逝世,因此对于静言夫人的印象,还是停在温婉贤淑这一词中。
如今看来,倒也不是那么简单。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好几次谢明珠都觉得自己要跟静言夫人吵起来。
最后谢明珠无可奈何,起身就走。
就在谢明珠离开的那一刻,静言夫人整个人就像是瞬间老了好几岁一般,闭了眼不说话。
都是造孽啊,她秦氏造的孽。
谢明珠纵然生气,可是也不忘记嘱咐启祥宫的人好好照顾静言夫人。
良久,静言夫人闭眼问:“敏和公主走了吗?”
“回娘娘的话,已经走了。”
得到这个回答,静言夫人示意她下去,只说自己要睡会,没有要紧事不要打扰她。
贴身宫女应了。
等到确定没有人时,静言夫人自怀里摸出来一个小瓷瓶。
这是上次来找她的人告诉她的。
拔开红色的瓶塞,倒出来一枚黄豆大小的药丸。
静言夫人握住手心的这枚药丸,眼泪直流,心道:
“端儿啊,本来就是母妃对不起你。”
“母妃也想好好的活着,看着你平安长大封王,娶妻生子。”
“只是这件事若是被他人知道了,别说是母妃,你也会跟着死的!”
“所以,母妃只能保全你,保全身后的秦氏一族。”
静言夫人流着眼泪,吞下了那枚药丸子。
药效立刻发作。
……
次日一早,有宫女吓得摔了脸盆,连滚带爬的出了启祥宫。
静言夫人盖了昨日的白狐毯,嘴角带笑,面容安详的走了。
谢端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整个人的身子都是瘫软的,跌跌撞撞的去了启祥宫。
启祥宫正殿早就停了棺椁,里外都是一片素白。
“母……母妃啊啊啊啊啊……”
谢端整个人都趴在地上大哭,哭声撕心裂肺,叫人不忍耳闻。
谢明珠比谢端来的晚了一步,一踏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谢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
“二皇兄……”谢明珠看着这样的谢端,心里头也涩的难过。
“团团……母妃没了……没了……”谢端死死的扯住她素色的裙摆,十几岁少年哭的分外狼狈。
谢明珠跪下来抱住谢端:“二皇兄你还有团团,还有父皇,还有母后……”
“你说母妃怎么就突然……突然没有了呢……”谢端哭的打嗝,眼泪鼻涕都蹭了谢明珠一肩膀。
谢明珠丝毫不觉得嫌弃,反倒是任由谢端抱着哭。
徐宁娘赶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幅情景。
唯恐两个孩子地上跪久了着了寒气,徐宁娘不放心的叫人把谢端带去一边坐着。
郑嬷嬷取了香过来,徐宁娘敬过,并亲自插进香炉。
随后念了明武帝的口谕。
大概就是说静言夫人贤德什么的,以贵妃之礼下葬,并赐谥号为淑嘉。就在众人谢明武帝恩典的时候,谢明珠的脑子里突然划过一件事。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静言夫人似乎……
似乎也是这个时候逝世的?!
谢明珠突然瞪大了眼睛,看向那棺椁。
为什么,你能不能告诉我?
……
谢明珠从启祥宫出来已经是深夜,身边陪着她的人是太子谢长熙。
夜色下,宫灯将两个人的影子拉的老长,谢明珠只顾低头走路,一句话也不说。
谢长熙看着谢明珠,怕她不小心摔了。
“唉。”寂静的宫道上,突然就传出来一声叹息。
谢明珠低着个头,道:“太子皇兄,我很担心二皇兄。”
谢端今天哭的眼泪都快干了,最后还是因为体力不支而晕倒在灵前,被人给背下去休息了。
“团团别太过担忧。”谢长熙安慰她几句:“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要死的时候谁都拦不住。”
“大皇兄也觉得静言夫人是郁郁而终的?”谢明珠的声音很轻,带着几分怀疑。
“太医都这样说了,而且启祥宫的宫人也都众口一词,当时内室也就只有静言夫人一人而已。”
“况且,静言夫人去的时候很安详。”
“可是团团却不怎么相信。”谢明珠低头看着裙摆,“明明前几日的时候人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没了?”
“也许是,突然一下子那些病什么的都出来了吧。”面对谢明珠的怀疑,谢长熙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说,只得自个儿胡乱塞一个理由去。
谢明珠也知道谢长熙这是在搪塞过去:太医都说了的事情,谁还能轻易去反驳?
一时间兄妹二人静默无言,偶尔有巡夜的侍卫停一停,冲二人行礼。
“父皇说,准了静言夫人在启祥宫停灵三日,又准了在太庙设牌位,葬入贵妃陵。”快到明珠宫的时候,谢长熙如是说道。
“嗯。”
“希望能让二皇兄好受点。”谢明珠嘴上是这样说,可是心里头门清。
再怎么样,二皇兄也才十岁而已。
这骤然失去生母的痛苦,短时间内想要恢复正常也是很难的。她谢明珠现在唯一能够做的事情就是多陪陪谢端,让他不至于以为身边没了人。
带着这样的想法,谢明珠很快就入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谢明珠又去了启祥宫,路上正好撞见几名宫女嚼舌根:
“这二皇子不会是真的命硬吧?”
“我以前听太史局的小太监说二皇子命硬,跟他亲近的人都会被他所克。”
“啊?不是吧?”
“不然你说这淑嘉贵妃怎么就突然没了?”
“有道理。”
谢明珠在一边听得火起:这帮不知道规矩的奴才,居然如此造谣中伤二皇兄!
“来人!把这几个胡乱嚼舌根的,拖下去一人打四十大板!”
“打完了再看看活着没有,死了的拖去乱葬岗,活着的拖去宫正司!”
几名宫女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几句,就被冒出来的几名太监给堵住了嘴拖下去了,这一幕看得这附近的宫人纷纷都住了嘴。
“这就是乱说话的下场,你们自个儿掂量掂量。”谢明珠轻飘飘的看了一圈,众人下跪保证不会胡乱说话。
说二皇兄命硬?呸!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二皇兄若是真的命硬,父皇后来也不会与他亲近,可见是这群奴才没事找事,日子过的太悠闲了。
谢明珠为此警告一番,才继续往启祥宫的方向而去。
谢端昨儿夜里哭晕过去,半夜的时候起了喝了点米汤,又去强撑着守灵。
为此谢明珠很是心疼。
看着如提线木偶般的谢端,谢明珠忍不住上前想要摇醒他。
谢端默默的放着纸钱,连手被烧出来几个水泡有没有注意,更别说疼痛了。
失去生母的感觉,叫他痛的什么感觉不到。
“二皇兄。”谢明珠蹲下来,拿了一叠纸钱,也跟着谢端一起,一张一张的往火盆里面放。
看着火舌很快就把纸钱吞下去,谢明珠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与其说她是盯着火舌,倒不如说是盯着那棺椁看。
淑嘉贵妃……你究竟因为什么而突然没了?
又是因为什么事,让你狠心到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想要了?
上辈子是不是如此?所以这辈子你还是没能逃脱吗?
只可惜淑嘉贵妃再也无法醒过来回答谢明珠的这些问题了。
谢明珠沉默了。
谢明珠看向身边的谢端,想起来上辈子二皇兄就是因为淑嘉贵妃早早过世,才变得越发沉默郁郁。
若非她时时来看他的的缘故,只怕谢端也会如同淑嘉贵妃一般,早早逝去。
想起来谢端日后替自己挡的那把剑,谢明珠不由得伸出来一只手,握住了谢端的一只手。
谢端手中的动作一停,继而谢端把目光转过来看向了谢明珠。
依旧是那般没有神采的眸子。
“二皇兄……”
“团团知道你不好受,可是逝者已逝,生者当如斯啊。”
“想来淑嘉贵妃九泉之下,也是希望你能够平安幸福的过完这一生的。”
谢明珠说完这些话后,谢端像是有了反应一样,看向谢明珠,神情木然:
“平安幸福?”
这样的谢端叫谢明珠无端生出来几分害怕,后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嗯。”
话音刚落,谢端就直接瘫坐在了地上,手里还抓着纸钱,抱膝痛哭:“我什么都没有了……”
“哪里来的平安幸福……”
谢端的哭声很是压抑,听得叫人心口抽疼。
谢明珠鼻子一酸,眼圈红了一圈,眼泪在里头打转:
“二皇兄……”
“团团……二皇兄没有母妃了……母妃不要我了……”谢端抱着谢明珠开始哭,从渐渐压抑到完全释放出来,哭的谢明珠的肩头都被眼泪打湿了。
“我想要母妃……”
“可是母妃好残忍啊,昨天晚上连个梦也不给我……”
谢端边哭边断断续续的说这些,每一字每一句,都沾满了他痛苦的眼泪。
谢明珠顺着谢端的后背,把头埋在谢端的肩膀上,滑下眼泪:
“二皇兄你还有团团……”
兄妹俩哭作一团。
三日后,淑嘉贵妃大葬,谢端强撑着虚弱的身体一路送到城门口,就支撑不住晕倒了。
“母妃不要丢下儿臣……”
这是谢端晕倒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
淑嘉贵妃逝去三个月后,时值八月。
谢明珠坐在仪云宫内,看着消瘦一大圈的谢端,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两个月前明楼传来消息,说江南水道粮草失窃一案已经查明,是一群水匪所干的。
这些水匪都是拿钱办事的主,谁给的钱多就听谁的。
之前本来是按照雇主的要求,把这些粮草劫走之后直接给沉了塘,叫朝堂找不到。
只是这些水匪见钱眼开,琢磨着怎么把这些粮草给卖了,好多发一笔横财。
只是朝廷的风声紧,叫他们这些人把这动辄百石的粮草给卖了,势必会引来朝廷的注意。
因此这才叫他们给耽搁着,没让卖成。
只不过这些水匪过了一道明楼的酷刑,却还是不知道请他们做事的人是谁。
只说与他们接头的是个带帷帽的姑娘,声音尖的很。
为此这就让人一下子抓不到新的头绪了。
不过幸好粮草这个时候也一路顺利的送到了北部大军处,也算是解了后顾之忧。
顺带一提,昨儿谢长熙进宫,递给了谢明珠一封信。
谢明珠拆开来看,原是容慕哲写给她的。
信中都是问安的话,也都与谢明珠说了,他在北部一切安好,叫谢明珠不必太过担心。
为此小米粥很是郑重的把信收好,又写了一封信叫谢长熙送去。
沦落为信使的太子爷:……
说到谢明珠来仪云宫,则是因为一大早的仪云宫里头伺候谢端的嬷嬷过来,让谢明珠去看一看谢端。
谢明珠进了仪云宫才发现谢端瘦的仿佛一阵风也能够吹倒,一怒之下问了伺候的人,这才知道这贴身嬷嬷为什么要火急火燎的来了明珠宫请她过去。
自打淑嘉贵妃去世后,谢端整个人都是一副自暴自弃的模样,要不是明武帝不允许未弱冠的皇子宫中存酒,怕是谢端得一身的酒气。
谢明珠是又气又心疼,气的是谢端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心疼的是谢端再这样下去,只怕也会跟着淑嘉贵妃一同走了。
琢磨半天,谢明珠突然站起身往外走去,边走边道:
“既然二皇子如此的不爱惜自己,你们也都别管了。”
“让他自个儿饿死算了!省的要本公主成天担心!”
谢明珠一副赌气的模样,装作要走,再也不进来仪云宫的那种。
蹲在地上的谢端总算是有了反应。
“团团别走!唉哟——”
谢明珠迅速的转过身,发现谢端可能是蹲久了再加上没有吃多少东西的缘故才会摔倒在地上。
这下子她谢明珠可顾不上什么,直接上前扶了人起来,还叫人传了太医。
上药的时候,谢端疼的直吸冷气。
“让你不老实!”谢明珠心里头腹诽一句,嘴上却是吩咐宫人赶紧的把补身子的东西端上来让谢端喝了。
太医很快就上完药,嘱咐谢端几句需要注意的情况后就退下。
“看你下次还不拿自己当一回事不?”谢明珠戳了谢端的脑袋一下,后者连连说不敢了。
“不敢了?我看你敢的很,自己的身体也开玩笑!”谢明珠气的就差没有想要打一顿谢端:她怎么觉得这上辈子这样的的谢端能活下来是个万幸?
兄妹俩说着话,宫人们则是很快端了易消化补身子的东西上来。
谢端被谢明珠盯着,愣是把自己给吃撑了,一副唯恐吃不撑而被谢明珠收拾的样子。
最后叫宫人端山楂片的时候,谢明珠又好气又好笑,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她的二皇兄怎么那么傻?
明明上辈子瞧着还挺聪明的?
不对!敏和公主很快就自我否决了这个观点:上辈子是上辈子,这辈子是这辈子,有些事情不能混为一谈。
叹了口气,谢明珠看着吃山楂片的谢端,想起来早逝的淑嘉贵妃,“二皇兄以后打算如何?”
见谢端没有反应过来,谢明珠道:“淑嘉贵妃走了一个月,朝堂上就有人说要帮你找个母妃照顾你。”
全然没有考虑谢端的感受,仿佛他就是一个可以随便交易的物品一样,哪里需要哪里用。
“找个母妃?”谢端吃完手里的山楂片,这才觉得肚子里好受点,继续道:
“与其说帮我找个母妃,其实还不是看重我皇子的身份?”
“何况,母妃我只有一个。”谢端说着这话的时候语气很轻,继而下一句话就加重了几分语气:
“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上来当本皇子的母妃的。”
“更何况,没有母妃,我还有母后。”
“轮不到这些人指手画脚。”
谢端一字一顿,显然是生气了。
也是,换了谁被这样对待,谁心里头也不好受。
更别说刚刚失去生母不久的孩子。
“既然如此,二皇兄更要站出来给这些人看看。”谢明珠见状,知道这是个让谢端重新振作起来的好机会:
“告诉他们这些人,你很好,就算生母不在,你没有这些人,也能活的好好的。”
“团团说的不错。”谢端复又抬起眸子继续道:
“我明白。”
团团,我明白你的苦心,可我更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我本想改变母妃早逝的结局,却发现我还是抵抗不过命运。
不过最幸运的是,在我失落的时候,你还在。
谢明珠在仪云宫陪谢端用了午膳才回去,今天午睡起来之后,她还要去洛亲王府见一见江韫这个皇婶。
说起来江韫也快八个月的身孕,太医说离生产也就一个月的光景,并且嘱咐江韫事事小心。
且不说谢明珠隔三差五的去洛亲王府,明武帝和徐宁娘那儿也是赏赐了不少的好东西进洛亲王府,而且也是经常派人过来瞧瞧的。
可见这宫里上下对于江韫的胎也是很看重的。
谢明珠来洛亲王府的时候,江韫正眼泪汪汪的拉着谢慎,不想让他走。
“皇婶跟皇叔怎么了?”谢明珠叫人把东西放下,自己带了戚烟走进来道。
“你父皇担心后方粮草的事情,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人的去看着,说打算让本王过去。”
“只不过你父皇也考虑到你皇婶的产期将近,所以也是犹豫不决。”
“没想到你皇婶知道后倒是一口应承下了,这不是应下的时候爽快,等我要走的时候,就不好受了嘛。”谢慎一边说着,一边揽了江韫入怀,满心满眼都是心疼。
谢明珠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好一会才道:
“皇叔其实不是不放心皇婶一个人在王府,而是怕皇婶在王府里头有人懈怠了,团团说的可对?”
“算对吧。”谢慎抚了抚江韫的后背,“其实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很担心韫韫的。”
“可是既然她都应了,不管是圣旨还是什么,这趟我必须得去。”
谢明珠道:“不如,让皇婶住进明珠宫?”
谢明珠这话一出口就被江韫自己给否决了:“不行,团团你一个还没有出闺阁的女孩子,容我一个孕妇在你的明珠宫生产,实在是不好。”
“可是如果皇婶去明珠宫能让皇叔放心的话,那么团团也就不怕外头说闲话。”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傻呢?”江韫无奈,但是坚决不去。
眼看两个人要因为此事而争论不休之时,谢慎突然提起来一件事:
“团团,你可记得你母后在生你四皇弟的时候,宫里都有谁?”
对于这个事情,谢明珠记得很清楚:“自然是二位舅舅。”
“不错。”谢慎一拍大腿:“眼下安北侯还在盛京城,不若把他请到王府里头看着?”
“这主意不错。”谢明珠很是赞许,一旁的江韫也没有反对。
“安北侯说到底是皇婶的亲哥哥,叫他来看准没有错。”谢明珠又补充了一句。
“再加上之前我也去了太子府请了穆川柏,穆神医说会在王妃生产的前几天过来。”谢慎一提起穆川柏,谢明珠便问了一句:
“可有请穆神医前来替皇婶诊脉?”
“王府里头照顾韫儿的胎的太医是伺候过你母后生产的赵太医,自然是放心的,故而并没有请穆神医看过。”
“而且赵太医也说了,韫儿的情况很好,叫我不必担心。可是为人相公的,怎么可能不担心呢?”谢慎说到这里,用脸蹭了一下江韫的发顶:
“韫儿你可要好好的。”
“这样我才能放心。”
“我知道的,你不必担心。”
谢明珠瞧着这两个人又有私房话要说,只好提前离开,连晚膳也不在这儿用了。
回宫的路上,谢明珠坐在马车里头心道:
“真羡慕啊……”
无论是父皇和母后,还是洛亲王夫妇,都是谢明珠所羡慕的对象。
上辈子她的姻缘如此的糟糕,所幸这辈子她总算是有了自己的良人。
只是这年纪嘛……
谢明珠想,只要让父皇母后看见他的好,到时候肯定会同意的。
——
次日,洛亲王谢慎领了明武帝的旨意,带着家将一路往北而去。
同时,安北侯住进洛亲王府,照顾即将生产的妹妹。
同样的,柳莹这个不安分的,眼看着洛亲王没戏,便把目光放在了安北侯江晏之的身上。
别看江晏之平时一副好说话的样子,可这要是有人找他不顺心的事儿了,他能立刻叫你领教到什么是恐惧。
比如说今儿这大晚上的,不请自来的柳莹。
柳莹打了送汤的名义想要趁夜靠近江晏之,没想到这江晏之身边的人五大三粗的,一点儿也不懂得怜香惜玉,直接把她连人带汤一块儿扔出了院子。
摔得柳莹是连续几天看见江晏之都是绕道走。
江晏之平日里看起来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可是在江韫这个亲妹妹的身边,那可是妥妥的一个话痨。
一会儿问江韫渴不渴,一会儿问江韫饿不饿,又问她会不会哪里不舒服……简直比宫里头训人的老嬷嬷还要会说,一度叫江韫怀疑人生。
好在谢明珠会时不时的过来陪她,也叫江韫不会太过抓狂。
安北侯如此话痨的样子,可不就是因为江韫之前生双胎的时候给吓到的?
江韫对此无可奈何,只能顺着。
这日谢明珠前来,江韫看见她便打趣道:
“团团看见没有,以前你在你母后的肚子里时候你也是这样的。”
江韫一边说着,还一边挺了挺八个月出头的肚子。
看得江晏之那可是一颗心都悬了起来,生怕江韫会闪到腰什么的。
谢明珠被寻了开心,也不恼:“回头我也要告诉皇婶肚子里的这个。”
说完这句,谢明珠又道:
“皇婶生产的时候这天儿也要凉快许多,到时候坐月子什么的都不用受太多的罪。”
“是啊。”提起自己的临盆之日,江韫脸上带了笑:
“就盼望是个小郡主,生的跟团团一样玉雪可爱。”
提起这腹中孩子是男是女的问题,谢明珠好奇的问了一句:
“赵太医替皇婶诊脉的时候,没有说吗?”
“没有呢,还不是你那个皇叔,愣是说什么不要提前,说什么提前说破了就没有意思了。”
“皇叔原来也是个小孩子。”谢明珠乐道。
“你皇叔别看着在外头人面前一本正经的,实际上内里跟小孩子一样。”说着,江韫瞧了这室内只有自个儿的兄长和谢明珠,便说了几件谢慎的糗事,惹来一阵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原来皇叔追皇婶的时候,居然被安北侯揍过好几次……”谢明珠边笑边看向江晏之:
“佩服佩服。”
江晏之倒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公主就别取笑微臣了,当初洛亲王隐瞒了身份,谁也不知道啊……”
说完了又嘀咕一句:“想要抱走我江家的女孩子,说什么也得挨一顿打。”
谢明珠耳朵尖,闻言更是乐不可支了。
江韫倒是嗔怪的看了一眼自家兄长:“就你好意思说。”
安北侯轻咳几声,掩饰一下自己的尴尬。
毕竟这为人臣子的揍了王爷,说出去总是不好听的事情。
笑过之后,几个人又说起了别的。
“对了。”
谢明珠想起来之前的事情,看向江韫道:
“那柳莹还是不死心呢?想要一心捡了高枝?”
谢明珠说的就是柳莹被扔出江晏之院子的事情,江韫回道:
“可不是嘛,这人一开始还绕着兄长走,结果不过几天又开始原形毕露,打什么小九九了。”
“富贵迷人眼,蒙人心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