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烟的意思,可不就是在骂堂堂威宁侯不如一只狗吗?
听出来这话意思的威宁侯气的顺手拿起一个茶盏就往戚烟头上砸过去。
扔出来茶盏的那一瞬间,威宁侯突然后悔了。
这要是万一把人砸的破了相,到时候嫁不出去怎么办?
说时迟那时快,自戚烟身后闪现出来一名金吾卫,后者高大的身躯直接挡在了戚烟身后。
眼下正是深秋,茶盏里头的茶水不至于烫的叫人拿不起来,可若是直接儿泼到人的身上,那也是叫人痛的难受的。
“啪——”
茶盏顺着金吾卫的背后滑落,重重的砸在了地上,变成了一摊碎片。
“你没事吧?”戚烟很是慌张的样子,当下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一副要拉了人查看的样子。
那金吾卫忍着背后的热痛,笑着安慰戚烟:
“我没事,倒是你,可有被茶水烫着?”
“那茶水那么烫你还说不痛!”戚烟突然急眼,叫了另一个人拉下这个倔强的家伙,随即道:
“侯爷在侯府里呆的时间也是太久了,难不成混忘了规矩?连本官身上的服制也看不出来?”
威宁侯心里头满满的都是要把戚烟嫁出去好换得利益,哪里会注意到戚烟这一身的装扮?
方才听了这话,这才认真看了一眼。
却叫他后退几步,伸出一根手指,哆哆嗦嗦的道:
“你……你居然……”
让威宁侯震惊的不是戚烟这一身四品服饰,而是那一根步摇。
明显是敏和公主的!
见威宁侯说不出来话,戚烟这才将目光转向一旁早就当缩头乌龟的父子俩:
“滚!”
那大腹便便的富商方才就已经被戚烟的身份吓破了胆,不由得恨上了威宁侯。
说什么不受宠的伴读,人家连敏和公主的东西都拿出来了,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人在敏和公主跟前是个及其得脸的人!
这威宁侯有眼无珠就算了,还差点把他们拉下水!
既然如此,他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富商颤颤巍巍的跪下,顺便扯了一把发呆的儿子,道:
“戚女官饶命才是,草民之所以会——”
不等富商把话说完,外头就传来了戚老太太中气十足的声音: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戚烟难不成还打算反抗不成!?”
众人转头一看,只看见穿了套姜黄色衣裙的老太太驻了拐杖,快步走了进来。
戚烟由宫人以及金吾卫护着,冷眼看着走进来的老太太,一旁的温儿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道:
“放肆!见到女官为何不跪!”
这话说的戚老太太整个人一震,举起拐杖就要戳向戚烟:
“好你个小赔钱货!把你养到这么大,是让你对老身忤逆的不成!”
戚烟莞尔一笑。
那笑容里满满的讽刺,带着尖锐的刺儿:
“老太太说慌话之前也不怕被劈了!”
“对于一个能在本官生母头七还没有过就急着塞娘家侄女进儿子房里的老太太,还敢说跟本官提养育之恩!?”
戚老太太还以为戚烟是之前府上那个软包子,想捏就捏的那种。
不曾想碰了一鼻子灰。
这下子倒好,那戚老太太又开始自己的看家本领,坐在地上撒泼起来:
“我老太太不活了我!”
“好端端的一个嫡亲的孙女儿居然敢这样对我。”
“我老太太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还不如叫我死了算了……”
在威宁侯府养尊处优了这么多年的老太太,撒起泼来居然丝毫不逊色于寻常的市井泼妇。
戚烟的目光越发冷了几分。
自打她记事开始,这戚老太太要是府上有谁不顺着她心意的,她就开始这样哭天作地,次次都叫她得了逞——谁让府上能够治得住她的人都没有,这威宁侯又是个愚孝的。
否则这威宁侯也不会做出来这种没脸皮的事情——正经的侯夫人刚刚去世还没有过了头七,就抬了妾进门!
这样大的屈辱,她能忘记才怪!
方才老太太撒泼,戚烟也就这样看着,等到这老太太要寻死觅活的时候,才开口吩咐:
“去。”
“拿了匕首,白绫,毒酒上来。”
戚烟一面说着,一面十分悠闲的坐了下来:
“老太太不是说本官不孝吗?那么本官就孝顺一回,成全了她的心意才是。”
几个机灵的小太监很快就出去找这三样东西了。
戚烟这话落下的同时,那戚老太太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样:
“你、你……”
“我什么我?”戚烟低头整理了一下裙摆,心想这戚老太太估计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吧。
见到这种情况,威宁侯再一次充分显示出了他愚孝的本质:
“你个不孝女!快放开你祖母!”
“啪!”
戚烟不声不响不紧不慢的给了威宁侯一巴掌,打的后者的右半边脸迅速的肿了起来。
“祖母?她也配!?莫不成老太太听不懂人话?”
戚烟这一巴掌打的甚是响亮,戚老太太纵然没有挨那一巴掌,可现在脸上倒是火辣辣的,疼的很。
见着两个人被说的说不出来话,戚烟这才转头看向被晾在一旁、吓得面色发白的父子俩:
“记好,老实说话,你还能过你的日子。”
父子俩忙不迭的点头:
“是!您请说!”
戚烟示意小太监上前堵了威宁侯与戚老太太的嘴,这才开始问:
“你方才说的话,继续说下去。”
“回大人的话,原因是因为威宁侯向草民借了五十万两银子,说好三个月之后归还,可是到了现在,威宁侯依旧是拿不出来这笔银子,故而才会对草民说,要、要……”富商说到此处,便是闭了嘴。
“五十万两银子?”戚烟讽刺一笑:
“五十万两银子就要卖了四品的女官,公主身边的伴读——威宁侯,你可真的是好样的。”
正说着,外头的小太监捧了戚烟之前要的东西上来。
“递给戚老太太,让她自个儿选一样。”
得了戚烟的话,小太监将托盘放在戚老太太面前,道:
“老太太,请。”
戚老太太嘴里堵着破布,只会“呜呜”的叫着。
见状,戚烟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是本官忘了。”
说着便叫人取了戚老太太嘴里的布。
“戚烟你这个——唔唔!!”
戚老太太一开口又是要骂人,立刻又被堵住了嘴。
“既然老太太不知道该怎么选,那么本官帮你。”
戚烟这话说的很轻,听得戚老太太眼中流露出来畏惧的神色。
这时,有人闯了进来。
戚烟定睛一看,黄国公!
黄詹收到威宁侯府的事情就立刻赶了过来,进来看见的便是这幅景象。
“见过国公爷。”
黄詹上前:“本国公可担不起戚女官的一句请安,别到时候哪天也会跟威宁侯府一样,落得个这一样的下场。”
“国公爷说笑。”戚烟脸上依旧带着叫人挑不出来毛病的笑:
“说起来威宁侯府距离国公府的路程还是比较远的,好叫国公爷费心了。”
“哼!”黄詹一甩袖子,示意身后跟过来的人将地上的两个人放了。
哪里知道这金吾卫齐刷刷的拔了腰间的长刀,对着他的人。
“戚女官莫非想要当场革杀一品国公不成!”
黄詹怒了。
“黄国公也别急着掩饰,您那心里头打的什么算盘,本公主心里头啊,门清的很。”
众人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果真看见被人簇拥上来的敏和公主谢明珠。
关于谢明珠什么时候突然来的已经没有人会想这个问题了。
倒是眼下的情况,叫人十分棘手。
你说这戚女官处理家事就算了,偏偏这黄国公还要过来掺和一脚。
不仅如此,还把敏和公主引出来了。
这会子只听见谢明珠继续道:
“本公主会过来自然是为了替本公主的人撑腰,那么国公爷前来,可是为威宁侯撑腰的?”
谢明珠这话,黄詹可不敢轻易的接了。
若是他说不是,只是顺路经过,自然是免不了挨谢明珠一顿数落,同时也就叫他拉拢威宁侯府的计划落空;若是他说是,那么就会被扣上结党营私的罪名,且会得罪威宁侯府。
别看威宁侯府现在跟一个空壳子似的,但是架不住人家女儿是敏和公主身边的脸的人。若是借了这个机会而打击黄国公府的话,那就叫黄詹得不偿失。
所以,黄詹一时间左右为难,大半天都没有出个声。
“答不出来是吧。”谢明珠轻笑一声,头上的步摇跟着来回摆动:
“威宁侯叫本公主明白了一句话。”
“无利不起早。”
“为着这五十万两银子,卖女儿这种事情也做得出来。”
“可真的叫本公主大开眼界。”
谢明珠说这话的时候那老太太还想要闹腾,后来确定这是真的敏和公主之后,就老老实实的蹲在了一边。
“说回来,本公主好奇一个事情,好奇的不得了。”
“就是堂堂威宁侯府,为什么要借这么一大笔银子,可是用来做什么的?”
谢明珠这话可就问到了点子上,当她的目光看向威宁侯的时候,后者明显在躲避她的审视。
“呵。”谢明珠也不废话,吩咐跟过来的两名金吾卫道:
“既然威宁侯不愿意说此事,那么咱们去翻翻账本不就知道了。”
吩咐完,威宁侯脸上的表情更甚——额头上甚至有冷汗冒出来。
这让谢明珠越发确定有鬼。
看样子今儿来着一趟没有白来。
——
北部,大梁营地。
容慕哲在营帐里头呆了几天,期间听穆川柏说着外头的情况。
容慕哲一直在等,等赫狼族出手。
只要赫狼族一出手,这军中的内奸就跑不了!
穆川柏进来送饭的时候,每次总要忍不住抱怨几句。
抱怨他一介神医,居然成了个跑腿送饭的。这要是叫江湖中的人知道,他这神医的面子也别要了。
每次他一开口说完,容少主总是不紧不慢的夹了一筷子菜:
“你儿子——”
每每这个时候,穆川柏就恨不得想要毒死这个家伙。
可是他不敢啊。
也不知道这小子怎么长的,才这么点大,毒药都分的一清二楚,所以想要毒死他这条路,是行不通的。
不过穆川柏也不至于真的想要毒死容慕哲,而是发发牢骚。若是他真的要下药给容慕哲,顶多就给人下个巴豆让人腹泻几天。
每次这样,清净吃完饭的容少主,就摸起来还没有看完的兵书继续看。
穆川柏纵然嫌弃这人,可还是给人端了养目的汤上来。
这日夜里,容慕哲半躺在床上看着一卷竹简,上面记录了历代用兵名家所流传下来的用兵之道,容慕哲不小心看的入神。
穆川柏坐在一旁,突然道:
“容小子,今天晚上看样子有人想要过来试探你了。”
容慕哲反应迅速,立刻将竹简扔给穆川柏让他放好,随即自己躺在床上,双眼紧闭。
不一会儿,外头传来一个小兵的声音:
“穆神医,元帅派人送了些今日刚刚猎的獐子肉做的肉饼,派在下送过来。”
穆川柏道:“那你进来吧。”
说完,又低着头看医书了。
那小兵端着托盘走进来的时候,任是谁都没有想到,这托盘下面还藏了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
穆川柏依旧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
小兵一靠近穆川柏,就立刻扔了手里的托盘,拿了匕首就要往穆川柏身上刺去!
“噗通——”
是一个人落地的声音。
穆川柏毫发无损,脚边还躺着一个人,以及一个小小的白瓷瓶。
那躺在地上的人,手里的匕首都被震飞了好几步路,这会子中了穆川柏亲自配的迷药,没有一个时辰,是肯定醒不过来的。
帐子里得动静,穆川柏没有想过隐瞒,直接叫了人把这晕死的人送去元帅大帐。
容慕哲养病的地方遭到了刺客袭击,这事情很快就传了出来。
虽然这个人的目标不是容慕哲,而是穆川柏。
可是目的很明确——就是不希望容慕哲醒过来。
与其大费周章杀了容慕哲,倒不如直接杀了穆川柏来的方便。
一来穆川柏一介大夫,手里头肯定没有怎么力气,故而杀了他最方便。
二来嘛,若是穆川柏死了,身受重伤的容慕哲没有人照顾,肯定会自己死了的。
试问,这样一石二鸟的计划,有谁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