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天『色』正是漆黑如墨的光景。孙传芳『摸』着黑在杭州城外下了马,林地里,被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遮蔽了火把的光亮,一排排重炮早已准备停当,整整一个炮兵团
看上去十分壮观。只等孙传芳一声令下,便可以炮轰城门。
望了望远处不能得见的杭州城,孙传芳笑道:“想必此时卢永祥还没睡醒呢吧!”
一旁的炮兵团长张国威也是笑道:“昨晚接到警察署长夏超传来的消息,卢永祥还全然不知道我们已经『逼』进了杭州城,还在研究反攻部署呢。”
“好啊,天光正好,正可以给卢大帅送一份大礼!”
“想必卢大帅一定十分惊喜!”张国威笑道:“馨帅,我部已全然部署停当,只等馨帅一声令下,便可以发起进攻。”
孙传芳接着手电的光看了看手表,道:“再等等,此一战我决心将卢永祥一鼓而歼,等着各部按照部署准备停当之后才能开火。”
又过了约莫半个小时,天『色』隐隐透了些光亮。“馨帅,卢将军按照军令已经到达指定位置,听候馨帅命令。”最后一个传令兵士卢香亭的人,卢香亭从仙霞岭开始便是一路先行,一直攻到衢州之后,孙传芳有意给卢香
亭修整之机,将他调往后军,所以他的人姗姗来迟。
“嗯,好,通知张团长,五分钟后炮轰杭州!”回到了临时指挥部的孙传芳看了看手表,传令道。
“是!”负责联络张国威所部的传令兵赶紧传令去了。
“等老子生擒了卢永祥,这天大的功劳,还不够老子坐稳了浙江?齐燮元资历再老,想必这脸皮也不会厚到想跟老子争浙江的地盘吧?”孙传芳笑道。
“那是自然,若是齐燮元那个老混蛋敢把手伸向浙江,那就砍了他的手便是,属下愿意为馨帅执刀!”参谋长赶紧说道。“嗯,这话听着提气,哈哈,好,若是齐老狗当真无耻,他的手我可就交给你去处置了!”孙传芳自从打过衢州之后,一直不错,偌大个浙江,自古江南富庶之地,几乎是
兵不血刃的囊如怀中,这几乎就是天赐,孙传芳如何能不高兴呢。
正在孙传芳欢喜之际,只听着一声嘶响,孙传芳伸头到窗外看去,一个红亮的信号弹升上半空,“嗯,张国威的攻击开始了。”孙传芳记得战前约定的信号。炮火将黑夜映如白昼,隆隆声里,孙传芳接着炮弹的火光,看清了杭州城的轮廓,很遗憾,这里即将变成一地残垣断壁。可是炮声之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也许连一轮都还
没轰完,炮声就已经停了。
“怎么回事?”孙传芳立时瞪了眼睛,他的第一个念头:“莫非张国威又要反水?”
可是细细一想,孙传芳决定还是先搞清楚状况再说。
正在这个时候,电话忽然响了。
“喂,哪位?哦,张团长,你们那头怎么炮火停了?”参谋直接问道。
“什么?跑了?”参谋的声音拔高了几个调门。
孙传芳一听这话,哪里顾得上其他,一把夺过电话,呵斥道:“张国威你他妈干什么吃的,整整一个炮兵团居然让卢永祥在眼皮子底下跑了?”张国威身为江浙官绅,并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炮轰杭州,可是孙传芳的命令又如何违抗。带着有些复杂的心理,下达了炮击的命令。可是没等他轰上一轮,夏超的人就
来了,告诉他停止炮击,卢永祥早已经秘密撤退,离开了杭州。“馨帅,卢永祥不是刚刚逃跑,而是在昨晚已经跑了。只是他瞒过了所有的眼睛,直到刚才,夏超带着武装警察想去抄了卢永祥的巡阅使公署的时候,不见了卢永祥的踪影
抓了个下人一问才知道,他早已经跑掉了。”
孙传芳听到这里,脸都黑了,一把将电话扣了,道:“老狐狸,我孙传芳与你势不两立!”“卢永祥一路行去,居然没留下半点痕迹?想来是在这附近隐藏起来了,传我命令,让卢香亭率部向上海方向追击,一旦能追上,不论生死!”孙传芳寒声传令,看来是动
了真火。
远处,并未离开太远的卢永祥望着浙江冲天的烈焰,缓缓闭上了眼睛,他颓然的坐在了地上。
“浙江丢了……”卢永祥喃喃自语。“卢帅,不必感伤,胜败乃兵家常事,今日之败,败在直系之势太大,四面合围,虽然卢帅天赋之才,却也是好汉难敌四手,现在东北张作霖,还是广东『政府』的孙大元帅不
都已经宣誓讨贼了么,我们先暂避一时,等到南北合击,直系覆灭之时,便是我等东山再起之日啊。”陈乐山劝道。
卢永祥摇了摇头,未置一词,可是他心中如何不明白,这么多年了,凡是下了野的军阀又有几个能够东山再起,又有几个可以善终?“忽然想起了袁大总统……”卢永祥说道:“当年袁大总统在天津小站练兵的时候,我就跟着他了,那些年『摸』爬滚打,我卢某人也曾立下赫赫战功,袁大总统将淞沪,江浙都
交给我了……到了今日,浙江丢了,淞沪岌岌可危,想来……是我卢某人到了该休息休息的时候了吧。”
“大帅!”陈乐山喊了声大帅,便低下了头,其实事到如今,谁又不知道,已经是山穷水尽了呢。
卢永祥站起身来,道:“乐山,我先去嘉兴布防,想必孙传芳必然来追,你在此设下伏击,虽然伤不了他的筋骨,也必然让他知道我浙军,我卢永祥绝然不是好惹的!”
“是!”陈乐山赶紧行礼。
卢永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身边唯有你与丰林最能托付!”
“卑职惶恐!”陈乐山赶紧弓下了腰。
卢永祥翻身上马,对陈乐山挥了挥手,道:“乐山,我在嘉兴等你!”卢永祥说罢,转身而去。“是!大帅保重!”陈乐山目送着卢永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