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蓑翁,一稚子;经一夜的赶路,已至繁华若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京都。
一老一少,着装甚是奇怪,纷纷引得路人侧目,然而对于这些目光,稚子那眼神之中只有好奇,他打量着过往行人,蓑翁则习以为常,无动于衷,自顾自拉着稚子前行。
复行三百余步,蓑翁拉着稚子来到一条长街,长街如深巷一般显得不够宽敞,不过长街两侧却是有锅碗瓢盆的响动之声,更有鞭炮与香火,各种各样的传统节目在上演,虽是老街,却也烟火气十足。
一家店铺,厨师把豌豆与猪肉倒进油锅之中,呲啦一声,饭菜香在长街中扩散。
“老爷爷,我饿了!”
话语落下,天空细雨霏霏,徐徐而来。
稚子约莫十一二岁,身着墨绿布衣,仿如山水画中走出来的山野孩子,其身后负有三柄两尺木剑,剑柄随着他与蓑翁前行的步伐而在身后晃动。
有铁匠的铁锤随着锤起锤落击打在火红的铁器之上,有火花激荡。
“哈哈哈!前面还有大鱼大肉等着呢,快些走吧。”
蓑翁抚须而笑,他摸了摸稚子的头,继续前行。
“这老头是个高手!”围观的人群之中也不乏武者。
观望蓑翁,脊背佝偻宛如迟迟暮年的老朽之木,再普通不过了,但这也仅存于普通人的眼光之中。修武者若无细心者,也难以从其中察觉端倪。
蓑翁徐徐前行,他的每一步迈出,脚下四周的空气仿若有无形的旋涡,即使脚踩草鞋,也无任何雨滴落在其脚踝之上。
“大能耐者?”铁匠眉头一挑,凝眸望向那一老一少消失的地方,眼中泛起涟漪。
“上一次有影宗之人入京,千古龙家一夜崩灭。”
“而这次……可能……”
“京都又要变天了。”
许多围观之人都仅仅是看个热闹,觉得这一对爷孙稀罕,物以稀为贵,大家倒是乐得以此为趣。然而总有那么几个直觉敏锐的修武者能以点窥面,看到更深层次的东西。
京都数百里之外的荒村,有一男子在与女子行苟且之事,完事以后,他竟把女子的精气抽空,然后把女子扔在火上焚烧,一时间房屋之中浓雾四起,纷纷引得村民出门围观……
才消停了不久,同样类型的各种杀人案便再次肆虐开来。
诡异的是,在这次的数宗杀人案中,杭城仅有一宗,而海城、香江、京都等地均有女子怪异而亡,案件之离奇程度为百年以来所罕有。
原本波及杭城的这张“巨网”,终究还是扩大了范围,将“触角”伸向了全国各地。
京都,南罗古巷、文风街,古色古香的宅院之中,有一身着武术袍的男子,手持大刀,在削着苹果,他腰间挂有一个酒葫芦,显然为酒徒。
即使月光照耀,黑夜仍不减其墨。在这样的黑暗下,男子关闭灯火,微风徐徐,他仿若不用眼睛,在用感觉来削苹果。
白天黑夜,男子循环往复地削苹果,终于,他埋头自语,脸上兴奋之色难掩:“第一千零一个,我的刀法终于精进了。”
声音中更是饱含着压抑许久的激动。
突然,他用刀支撑着自己,低头,侧耳在自己脚下的椅子上听了起来。
“终于让老子等到你了!”
说罢,男子把苹果塞在嘴里,一边嚼着一边提着长刀往门外走去。
街道对面三楼,有一男人刚要侵犯女子,却发现玻璃窗之外站着一个人,再然后就看到一阵刀光破碎玻璃朝他劈来。
“啊!”
女子的尖叫声在寂静的楼房之中炸开,见此阵仗,躲在一角,衣不蔽体,瑟瑟发抖。
“你是谁!”男人早已躲开那一刀,从三楼跃下。他心有悸动,双眼凶戾地注视着男子把苹果吃完, 最后还吮吸着手指,脸上露出回味无穷的神情。
“南罗古巷,童何爷。”
童何爷回答着街道对面男人的话,一脸不在乎地把刀插在一边,又换了舒服的姿势,伸手拿过腰间的酒葫芦,便往嘴中一股脑地送酒。
“阁下可是镇魔寺中那位长刀在握,便能使其神出鬼没、出神入化的刀圣童何爷?”
“你小子还真有趣,找死找到我家门口来了!”童何爷拔出深陷地板中的长刀,然后把酒葫芦放回腰间,迈步走向男人。
“世人皆知我为镇魔寺刀圣,却不识我文风街削皮圣人。”
童何爷的嘴角挂着戏谑,已然把男人视作那亡于刀下的‘苹果皮’。
“既然遇见我,这里又是我的地盘,那你就知道该伏诛了!”
“静待死亡不是我的作风,哪怕还有一线生机也值得一拼,即使你是刀圣!”男人也是个狠角色,九死一生,那便放手一搏。
在男人的四周,有血光大作,他的头顶三尺处有数十道女子怨魂凝成血冰,一顿手印血纹爆发之下,朝童何爷攻伐而去。
“远古巫师,果然是你们!”
童何爷抬眸,望着铺天盖地向自己而来的血冰,眼神之中那悠闲之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凝重。
他虽已至中年,并不清楚那桩陈年往事究竟惨烈到何种程度,只是他的祖父曾战死在那场血战里。他看过祖父的日记,所以知晓远古巫师的特征与气息。
如果这一切都是远古巫师而作,那此事可大条了!关乎武域安危的大事啊,一步踏错,整个武域都将被他们毁灭殆尽。
“既然是远古巫师,那你便承这千刀万剐之过吧!”
童何爷咬破手指,在长刀上画着神秘血纹。为了癸巳之乱中死去的先烈,今天他童何爷便要讨点利息。
嘣!长刀应声而起,在风中藤萝流转,逐渐一化二,二化十,十化千……
砰!
血冰与千万长刀相撞,仿若累卵、纸糊的玻璃一般不堪一击,瞬间爆碎为无数冰点散落在地,血冰化为齑粉,转为无数怨魂之血,飘洒在长街之上,蔓延远去。
“古祖将现,授运则兴!古域武地,天下大吉!”
身体皮肉在刀锋之下纷纷剥落,恰似扬扬洒洒的鹅毛大雪飘落于地。男人双瞳如血,仰头凝视夜空,仿佛曹玄道曾遇见的那阴邪之人一般,口中高声吟诵,怪诞玄异,却更像是在进行某种神秘而古老的仪式,空气之中透着无尽的阴森与冰凉。
“啊!”
随着一声惨叫划破寂静的夜,男人仿佛遭受地狱剑花刑罚,在承受千刀万剐之痛后化为肉泥,落入血水之中,随风吹拂,沿着长街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