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八日清晨,仁川港西北角一排排宿舍,其中一间,朴忠宰睁开眼,看看左右两边还在酣睡的同伴,小心的下了大通铺,穿上崭新的纳底青布鞋,蹑手蹑脚开了门出了宿舍。
朴忠宰抬头看了眼早已经挂在天上的太阳,听着不远处海面上拍打过来的浪花声,心中满是激动跟期待,今天就要去明朝了,去他们老爷的领地了。
很快,其他人也醒了,大家洗把脸,熟门熟路的列着歪歪扭扭的队列,喊着还有点生疏的一二一,走到东边不远处一排飘着骨头香的房子前,一人分发一只碗,有序的排着队等着吃饭。
轮到自己了,朴忠宰拿着刚打的一碗带着油花的炖菜,手里捏着两个杂粮饼子,到了一边,稀里呼噜吃了个痛快。
“马西骚。”旁边同伴边吃边赞叹着。
“不,要说好~吃。”朴忠宰纠正着同伴,在这里不能再说他们那难听的朝鲜话了,要说教给他们的汉话。
“好~吃。”同伴也是生硬的发着音。
“对。”
“…………”突然四周一阵骚动吵闹声,朴忠宰抬头一看,翻译急忙过来吩咐他们在路边站好,他们的老爷来了。
‘好高大,好威风啊。’朴忠宰就看见杨天微笑着从他们中间走过,好像人人都跟这个年轻老爷对视了一眼,朴忠宰也觉得老爷看他了,心里一阵激动,连忙站得更加笔挺。
‘老爷也跟我们吃一样的饭?’朴忠宰惊讶的看着杨天打了份炖菜,手里捏着三个杂粮饼子,走到一边稀里呼噜狼吞虎咽。
朴忠宰大张着嘴巴,其他人也跟他差不多,愣愣的看着在那吃的很是香甜的杨天。
翻译走过来,吆喝着:“都发什么愣呢,老爷发话了,都赶紧吃饭,一会就要上船了。”
“哦,哦。”
朴忠宰回过神来,赶紧重新低头吃饭,不过他时不时偷偷的瞄一眼不远处,一个贵家老爷竟跟他们这种人吃一样的饭,这在朝鲜可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不知怎么,朴忠宰突然对将来有了更大目标的向往跟憧憬。
吃完饭,很快,打包完毕,朴忠宰跟着大部队,费了小半天的工夫,几十条船才装满回程的新旧家丁。
“阿巴,奥玛,奴娜。”朴忠宰靠在船舷上,看着渐渐远去的陆地,心里有了一丝不舍,这就要离开家乡了。
“我一定要好好活。”他不会说些好听的话,只能暗暗握紧拳头。“一定要好好活!”
杨天这次来来回回调兵朝鲜,一共调了三个团的兵力,加上大炮,粮食等物资,用了三十条福船跟那两条武装商船,有容号雷田号还没准备好,那上面的水手训练还短,只能先放在潍港。
“毛子,看看咱家老爷,真他娘的威风,这什么朝鲜的国王,就这样被咱家老爷给拿下了。”
“嘘,噤声!此事是机密,你小子回去可别跟班里的人说啊。”
“嘿嘿,俺,我知道轻重。”
二毛子跟黑子这次跟着几百名训练拔尖的水手驾船出海,见识了海上风光,更见识了他们老爷的威风,听在船上跟他们相熟的亲卫团二营一连一排一班那张飞说,自家老爷怎么怎么把那个朝鲜国王给撸下来,又怎么攻打朝鲜的京城,听得两人羡慕不已。
“黑子,”二毛子握紧拳头,脸上充满向往,“我决定了,我要好好在这干,我喜欢这大海,我也要像咱们老爷那样威风。”
“嗯,我也是,咱们一起好好干。”
“好。”
啪!两个年轻人眼里亮着光芒,击掌为誓,一定要出人头地。
“张!飞!我特么的非捶死你不可。”船舱三层,吴小气呼呼的把身边的张飞扯过来,一通狠揍,“叫你嘴贱,啊,说多少次了,这次任务是机密,不要多嘴,你他娘的就管不住你这张破嘴。”
“哎吆~班长,轻点,疼,我知道错了,那毛子黑子两人不是多嘴的人,我已经跟他们说了,这是机密。”
吴小听了更是上火,手上加劲,“知道是机密还说,我捶死你,我捶捶捶!”
“啊,哎吆~疼~二根,快过来劝劝班长。”
吴二根笑嘻嘻的侧过头去就当没看见。
捶够了,吴小把张飞扳过来,正色的看着他,低声严肃的道着:“班长不是跟你开玩笑,以后你最好管住你这张破嘴,军纪都忘了吗?咱们杨家军规模越来越大,将来……”
吴小欲言又止,张飞悄悄附耳过去:“班长,我明白你的意思,这朝鲜一国都被咱们轻松拿下,咱家老爷将来八成会……呜呜~”
“闭嘴,就你明白。”吴小急忙捂住他的嘴,瞪了他一眼,班里其他人见状也悄悄凑过来。
“班长,你说咱家老爷会不会……造反!”
这话一出,众人一阵安静,他们这些家丁跟着杨天时间长了,拿以前的生活跟现在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听过,见过那些明朝官兵的无能,这次又跨海来到朝鲜,轻松拿下他们的国王,就是再笨的家丁也多少懵懂了些他们老爷的野心。
“怎么,你们不愿意跟着咱家老爷?”吴小沉默后,开口看着班里这些朝夕相处的同伴。
“嘿,我愿意,老子的家人虽然死在后金鞑子手中,可那些明朝官兵也好不到哪里去,”张飞恨恨的讲着:“我一路跟着老乡们逃,路上差点被那些逃跑的明军砍死,妈了个巴子,明军,鞑子都不是好东西。”
“我也是,我家跟张飞家的遭遇差不多,明军鞑子都不是好东西,我就服咱家老爷,真心对咱好。”
“我也是,那些明军就是个屁,老子一个打他二十个……”
其他人也是纷纷发言,等他们都讲完,吴小呵呵笑起:“既然都愿意跟着咱家老爷,将来……那就更要好好训练,努力提高自己,将来……跟着咱们老爷去建功立业!”
“…………”其他人都有些激动的对视一眼,重重的点头:“嗯!”
杨天站在武装商船一号甲板上,身子站得笔直,迎着海风,随着晃动的甲板上下起伏。
这次留在朝鲜的有四个营,马学风一个团加二团一个营,马学风两个营守仁川,一个营去海州驻防,由二团长葛福亲自带领二团一营,带着几百工匠,出发济州牧,把济州岛的地形勘测明白。
“呵呵,济州岛应该离日笨不远,日笨……真该抽空去看看。”
自言自语着,杨天旋即想起临走前,孙征单独找他谈的话。
“阿天,你老实告诉我,你将来是不是要造反?”
“……大哥,我只问你,在红花商会治下的百姓,他们过得好不好。”
“他们过得好,原先我只是单纯的以为咱们只要把商会做好了,到时候家家都能过上好日子,可时间长了,经的多了,我也知道咱们当初说要让红花商会所在的地方都能成为世外桃源,这个理想……不是那么的简单单纯就能实现的,咱们得去争,甚至得去抢,兄弟,以前我没服过什么人,直到遇到了你,你让我真的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很多事,很多做人的道理都是你教给我的,我就觉得你跟别人不一样,具体我也说不出来,不过有一点,这些日子我想通了,那就是我要跟着你一起干下去,我想看看将来咱们的理想到底能不能实现,即便将来是造反,我觉得我们是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大哥,谢谢你信我,相信我,咱们的理想一定会实现,将来,我要让咱们汉人一直挺胸抬头活着,咱们汉人,就应该挺着脊梁站直了,活的顶天立地。”
“我信你,阿天,答应我件事,好吗?”
“大哥,你说。”
“将来……不要杀魏叔父。”
“……我的话放你这,我不会杀他。”
“谢谢你,兄弟,将来……我认为你当皇帝更好,哈哈,我这话算大逆不道了,不过,大哥我真的是这么想的。”
一道势头凶猛的海浪拍打在船上,哗啦一声响,杨天惊省了,这几年,有闲他就在想,来到了这里,发展到如此规模,他自信有了改变历史的可能,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或许会走到那个顶点,只不过……
“我要的……可能跟你们不一样……皇权,皇帝,真的需要再有么……那这王朝,是不是又一个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