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淼笑道:“你别紧张,谁要把你怎么样。不过,秦村人的事,我的确要和你有一个了结。不然,我对秦仙儿实在无法交待。其实,我最怕的就是这件事。”说到这里,李淼长叹一声。
“你什么意思?”
李淼笑了笑:
“我说的最怕,不是不能为秦村人,或至少是秦仙儿报仇。而是害怕遗忘!”
“遗忘?”
“是啊,怕忘了秦仙儿,也怕忘了你们这些恶人在秦村里做的恶。天理不得召彰,只留下恶人仍在世间横行!”
“这么说来,你一定要和我算账的了。”
“当然了。”
“哈哈,我从来没想过自己得什么好结果,你要是想取我的性命,随时可以来取,只要你办得到。”
“我不要你的命,我说过,你并不算是个真正的恶人。”
“哪你想要什么?”
听到这话,李淼忽然笑了。
“笑什么?”
“我笑少航在边上的话,一定会代我回答。”
“你说的就是你那穷酸兄弟?手无缚鸡之力,只会空谈大道理。”
“少航的确在你来看没有缚鸡之力,但他却并不只是空谈道理。他比你和我都要强。”
“哦,他有什么地方强,我怎么没看出来。”
“他是个比你和我都有勇气的人。”
“呵呵,不可能吧,他竟然比我有勇气。”
“你不过是一点匹夫之勇,剥了你这点武艺,你还剩下什么?你有胆力挑战比你还要强的人吗?
可我丝毫不怀疑少航在需要时,可以为了兄弟,为了义气,为了仁心,粉身碎骨,你能做到吗?”
被李淼这一番数说,兔耳咬着唇,挣扎了一会儿,终于叹气道:
“算你厉害,你这番话的确说到我骨子里。我没你走运,能交到这么好的兄弟,你赢了。你打算怎么处置我,给个痛快吧!”
李淼笑了笑:
“其实你人不坏,你把兔尾当兄弟,兄弟有难时,你也是将兄弟放在第一位。足见你本质不坏。”
兔耳骂道:
“你别搞错了,我只说由你处置,可没说由你评判我的人品。”
李淼不理他:
“对你,我也想了好些时日。答案只有一个。”
“是什么?”
“做个好人吧。”
“做好人!我?哈哈哈,我很久没有听到真能让我笑的笑话了。”
“害怕了吗?害怕做个好人。”
“怕你个头,我只是怕被你恶心死。”
“那也是害怕,你不是说你胆子很大的吗?不是看不起少航的吗?怎么却没胆做个好人?你要是真能从此做个好人。救了、帮了很多需要帮助的人,至少可以稍赎过往的罪恶。”
“哼,照你说的,我要赎罪到什么时候?”
“没有止尽,一直救助,一直救赎,直到死的一天。你不是自负有胆的吗?怎么连这点事也不敢做?而且,你又不是一个人,你有少航,甚至有我!”
李淼语气轻松,兔耳闻声也是不屑一顾。
可稍时,他却脸色潮红,胸膛如塞了一只鼓,高高隆起,沉声道:
“兔尾是个笨蛋,到死,也还是个笨蛋!但就是这样,他还尊我是他大哥,让我先逃。‘石少航’!‘李淼’!早些认识你们,或许我兄弟就不会死!”
“其实死了也无妨,活着的人还记得他们,可以祭奠他们,死了更可以陪着他们一起。”
兔耳闻声一苦,忽而大笑:
“你这人我其实不大佩服,但唯一不得不佩服的是你这张嘴。若你做媒婆,石女也得出嫁;若你做个征兵僚官,尸山骨海,恁是任你说的拔地而起!”
李淼也笑道:
“这么说来,你是答应我了?”
兔耳不答,飞身下树:
“先看看这矿场到底藏了些什么再说。”
两人对答间,崔尚正的小楼灯火已然熄灭。趁叔侄二人安歇后,兔耳领路,带着李淼往矿坑里走去。
期间虽有崔府庄丁巡防,但也难不到两人。
闪进矿坑后,扑面而来的,就是炙人的热浪。
矿道很深,绵延地底百丈,到了地底深处,可从两壁上发觉之前妇人捧着的灵砂。
其色如碧,绽着盈寸的毫光。
过往间,偶有工人背着沉重的矿土路过,两人也都闪身附在矿洞顶上躲开。这些工人都没有武艺,没有可能发现他们。
越往里走,愈加闷热,即便是武艺高强的李淼两人,也早汗流浃背,至于这些凡人矿工所受的苦难,更是难能想像。
又步行了好一会儿,终于下到矿底,前方拥着好几位工人,手里拿着锄稿正奋力挖掘。
兔尾眼尖,发现这些工人手里的工具,竟然是上好的精钢。这样的金属煅制繁难,价值不菲,如今却被用来做成挖土的工具,交在这些工人手里。不是常理,实在匪夷所思!
正惊讶,眼前几个工人却发生了争执。
原来是一位工人一镐下去,竟然从石壁上挖出一粒大如鸽卵的灵砂。更确切说,应该算是灵石!
几位工人,见了好东西,不由丢下锄镐上前哄抢。
“我的,我的。这枚灵石交上去,少说我可以休息三天。”
“不成,明明是我挖到的。”
“可却是我拣到的!谁先,谁得!”
推搡间,终于被一位身份较高的长者喝止,这才止了争闹。
李淼看了一会儿,拍了拍兔耳肩头,就往来路返回。
出了矿坑,又来到洗矿池,大夜下,却由妇幼们在水面洗矿,至于洗好的精矿,则被统一送到竹楼不远处一座摆设较好的木屋内。
李淼在入屋前,本想用地听的本事将屋内查探一番。不想自己向来无漏的地听术,却怎么也探查不到屋里一分一毫,偶尔能感应到屋子里人影晃动,之后,音波却被搅乱,不能再聚拢成形。
越是这样,李淼越加好奇。大着胆子,摄手摄脚与兔耳先后潜入里屋。
进了屋内,只见一排不过七八岁的孩子,瘦猴一样,背对着门,跪在地上,左手侧放着成捧的灵砂,右手侧则是经过拣选,一粒粒由重量、成色,分列的仔仔细细。待到一两重时,便打好包裹,盛在一枚枚铜钱状的圆格里。
李淼和兔耳两相对视,看不出道理,又望了一会,只觉无趣,便回头准备出屋。
可等掉过头来,竟然发现身后角落里还跪着几个拣选灵砂的孩子。满面污垢的他们,此时正瞪大了小眼睛看着李淼这两位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