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炎低了低头:“父亲息怒,是薛炎办事不力,该当责罚。”
姜昌面色讪讪的:“孩儿也疏忽大意了,请父亲责罚。”
“责罚?现在是谈责罚的时候?”姜昴蓦地站起身,把画像重重拍在桌上,“人在哪儿呢?”
薛炎道:“人已经关起来了,就等父亲的指令了。”
“还等什么?赶紧趁早去把人结果了,永绝后患!炎儿,你亲自去。看看他身上还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统统给我销毁!”姜昴背着手来回踱步,“记住,处理得干净点。”
“是!”薛炎应声出了书房。
姜昌偷觑了姜昴一眼,小心道:“爹,您也不必如此担忧,他不过是个小卒子,掀不起什么风浪,解决了就完事了。”
姜昴立在他面前,怒目而视:“他掀不起风浪,曹家也掀不起风浪吗?他若叫曹家人发现了,抓到了把柄,你我还能安枕无忧了?
“上个月,光州的事刚被姓曹的揪住了,这个月,吏部卜正峰又落在了他们手里,你还不知道提高警惕,多防备着点?”
姜昌无话可辩,悻悻地垂下了头。
姜昴皱眉叹道:“这些事偏都赶在一块了!卜正峰让人运的那一批黄白物还没到手呢,还有那颗拳头大的夜明珠,价值连城啊,说是会亲自送来,这回可好,唉。”
父子俩相对无言。
麓国公府后院。
言轲刚用过早膳,走出房门,忽见风仞匆匆赶来,禀道:“家主,刚接到消息,阿澈他们已经把韩五郎就近带去了西郊别院。您看是否要转到府里来?”
言轲眸光一凛:“甩掉那帮人了吗?”
“甩掉了。”
“先去看看。”
不多久,二人来到西郊别院的厢房。
厢房外四处都有护卫把守着,守门的见了言轲,利索地打开了房门。
屋里点了两排烛火,满室照得通亮。
韩五郎安静地坐在矮榻上,见言轲进来,盯着他看了半晌,低低唤了声:“麓国公。”
言轲微微勾了勾嘴角,打量了他一番:“没受伤吧?”
韩五郎摇了摇头,望了望立在一旁的苍明、阿澈以及门口的护卫:“他们都是你的人?”
“没错。”
韩五郎呼喇一下站起身,向言轲深深揖了一礼:“多谢麓公救了小人一命!”
言轲淡然道:“你知道,我是有求于你的,就当是我聊表诚意了。”
韩五郎直起身,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言轲示意他坐下,自己也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问道:“要杀你的是什么人,你可认得?”
“怎么不认得?那张脸化成灰我也认得!”韩五郎咬了咬牙槽,“他叫薛炎,好像是姜太尉的什么亲戚。”
言轲面色一片晦暗:“他为何要杀你?”
韩五郎垂下目光,道:“都是因为四年前,我被他们抓去,帮他们偷偷打造了一批兵器。
“上次你们问我,我没敢说,是因为我们把兵器造好了以后,他们就去杀我们灭口了。我那晚半夜去解手,回去的时候便看见他们一伙黑衣人手里拿着刀从房屋里出来。
“我吓得躲了起来,躲过了一劫,可我爹,还有别的人,都被他们给杀了!”
韩五郎满眼血红,满腔悲份:“我恨不得冲上去为我爹报仇,可我不敢,我怎么打得过他们?
“我只好躲了三天两夜,等他们把兵器都搬走了,看守的人都撤走了,再偷偷跑出去。想尽办法,去了我家一个外地的远方亲戚家,就这么一直隐姓埋名,躲着不敢出来。”
风仞问道:“那你上次怎么突然来京城找陈鉴?不怕被他们发现吗?”
韩五郎痛苦地抱着头,道:“我忘不了那个晚上看的一切,我爹死不瞑目,那么多人都死不瞑目,满地都是血……
“我整宿整宿地睡不着,一闭上眼就看到我爹他被害的样子……我要报仇!不报仇,我也没法好好活了!
“当初是陈鉴带着那姓薛的找到我们的,我便从他陈鉴开始。我忍了这些年,估摸着事情过了,他们应该想不到还有我这么一个人在,便去了陈鉴家找他。没想到他家里没人了,倒是碰到了你们的人。”
言轲语气漠然:“你们当时可知那些兵器是做什么用的?”
“不知。他们把我们关在大深山里,只让我们造刀造箭,不许我们多问。
“后来我出来后才知道,原本班师回朝的队伍遭到了伏击,死了好几百将士,朝廷的榜文上说是西厥流寇害的,但我看那上面画的剑和刀明明是我们造的那些。”
“你怎么看出来的?”言轲一瞬不瞬地凝视着韩五郎,神色紧绷。
韩五郎直直地对上他的目光,道:“当时他们给了我们一种图案,让我们刻在刀鞘和剑鞘上。
“我爹是所有铜匠里带头的,他觉得那些人行事鬼鬼祟祟,怕他们想谋反,到时连带着我们都要砍头,就让我们在模子上刻图纹的时候改动了一点,不知道的一般看不出来,可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言轲眸中一亮:“哪里改动了?”
“那只狼的狼爪那里。他们给的图上是四个脚趾头,我们只刻了三个,有一个很小的趾头没刻上去。”韩五郎说着从旁边的包袱里取处两块一正一反相对的厚陶瓷块,“这是我们的陶范,你们看,这上面还刻着呢。”
言轲起身上前看了看:原来这便是师父当年说的那兽形图案不太对劲的地方。
那么,只要再找到真正西厥国的兽形纹饰,两相比对,便揭穿姜昴的阴谋!
言轲拿起一块陶范,前前后后看了看,问道:“为何上次你不肯告诉我们这些?”
韩五郎赧然道:“当时不敢轻易相信你们。而且,我这些东西早都藏起来了,只有我自己知道在哪儿,上次我没带在身边。”
言轲把陶块放下:“这次你肯信我们了?”
“信。”韩五郎道,“我想倚仗你们帮我报仇。”
言轲正色问道:“你本名叫什么?”
韩五郎道:“我本姓窦,大名叫窦铸,我爹叫窦百成。”
“你到时可愿意出堂作证?”
“愿意。”韩五郎语气铿锵有力,“我现在便可以立字据,签字画押。”
言轲点点头:“你要报仇,我要雪冤,只不过目前证据还不够。你先在这里住下,我的人会供你吃穿,护你周全。”
“好。多谢麓公。”
言轲遂吩咐加派人手,暗中保护好韩五郎。
同是这日,府衙刑房内,因此刻无甚要紧事,伏翎几人便一面整里文书,一面闲聊。
正聊着,忽有一衙差把何义叫走了。
没多久,何义又笑呵呵地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人:“欸欸,都停下手里的活,我们刑房来新人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