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伏翎认真地打断,“我在刑房干得挺好的,很开心。”
“可你这,受伤了呀,万一以后再有什么……”
“娘,我饿了,”伏翎抿了抿嘴,“一整天没好好吃饭了,我先去换衣裳吃晚饭了啊!”
话落,脚步轻快地往自己卧房去了。
“唉!”崔夫人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伏翎来到房内,沁竹和两个小丫鬟服侍更衣。
刚一解下外衣,便把沁竹吓了一跳:“姑娘,你、你这后背怎么伤得这么重?”
“受伤了?”绣姑在一旁听见,连忙过来瞧,见着伏翎右肩上那一大片乌紫,心疼不已,“哎哟,这得几时才能好啊?
“姑娘马上便要出阁了,若到了新婚之夜还不能好,可怎么办呢?”
伏翎听了,不觉脸上一热:“就是一点瘀青,孟大夫说六七日以后便可痊愈了。
“欸,你们可别告诉我娘啊,不然她一担心起来,怕是不会再让我出门了。”
“当真过个六七日便能好了?”绣姑瞧着那瘀痕有些不敢相信。
伏翎微笑:“孟大夫的医术你们还信不过啊?等明日一早我去孟大夫家换个药,顺便抓了药回来,吃完就全好了。”
绣姑这才放心了些。
沁竹一面帮伏翎整理衣袖,一面道:“今日上午,那边府里大夫人过来了,说二公子刚选上了太常博士,大公子的亲事也定下了,等端午那日要办家宴,说那时候姑娘你也正该回门了,叫你和麓公一起都过去呢。”
沁竹口中的大夫人乃是伏翎的伯父伏游之妻,白氏夫人。
伏游为当朝正三品太子詹事,与白夫人共育有二子一女,女儿为长,名伏妧,长子伏崇,次子伏舟。
她说的后半句伏翎没太在意,只留意了前半句:“二哥选了太常博士?倒也挺适合他。
“诶,和大哥定亲的是哪家的姑娘?”
沁竹道:“就是宗正寺卿常家的嫡长女,听说和大公子很登对呢。”
“噢,那挺好。”伏翎点了点头,“那,大姐一家也会回来吧?”
沁竹帮伏翎理了理鬓发:“妧姑娘怀着第二个快七个月了,这次就不回来过节了。估计到大公子成亲那时就要生了,也没法来了。”
“那确实不能来回奔波了。欸,我是不是该给那未出世的小外甥先预备下礼物?”
绣姑笑着递上一张草拟好的单子:“那也还早呢,姑娘先看看自己的妆奁还有没有什么要添置的吧。”
伏翎匆匆瞟了一眼:“这些让我娘看着办就好了,我要去吃饭了。”
中午只吃了几口干粮,这会儿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还是先填饱肚子要紧。
说罢,不管不顾地径直往饭厅去了。
是夜,太尉府邸后院。
闺房内,画帘半卷,绣屏后雾气氤氲,妆台上的铜镜朦胧一片,照不清人影。
碧芜用巾帕揩去水雾,轻声对呆坐在铜镜面前的女子道:“姑娘,夜深了,该歇息了。”
女子双目失神,默然不动。
“姑娘……”碧芜又唤了一声,却见眼前人倏地立起身来。
“快,快去倒热水来,我要沐浴!”
“姑娘,你已经沐浴了好多遍了……”
“快去啊,我还要洗,快去倒水。”她见碧芜不肯,又唤别人,“碧菁,去打热水来!”
“姑娘,不能再洗了,你身上都洗得破皮了啊!”碧菁也不肯去,上来和碧芜一同苦苦相劝,心里回想着这一两日之事,甚觉难受。
昨日下午,段夫人派人出去找眉姑娘,找到天黑也没见个人影。
今日又找了大半日,毫无音讯。
谁知到了黄昏时候,眉姑娘坐着辆旧马车回来了。身上还是穿着昨日午睡时的衣裙,头发重新打理过,面上看着安然无恙,只是原戴着的一对金镶碧玉珠耳坠和一只银镯子不见了,想是当作车钱给了车夫了。
眉姑娘回来之后便说要沐浴。沐浴时,夫人见了她中衣上的血渍和身上的掐痕,以为她多半已失了清白,便问她是不是采花贼干的,可她什么也不说,只用力地搓洗身子,洗着洗着又一时哭,一时笑,一时又愤恨交加,连嘴唇都咬出血珠子来。
此后饮食不振,一直到今晚,她只勉强喝了一碗稀粥。
夫人见她这般,十分痛心,却又不敢声张,连家主也不敢告诉,怕偏院那几个侧室知晓了倒处嚼舌根。
“姑娘,想开些罢。”碧芜劝道,“听管家说那害你的人已经叫官府抓住了,明日便要处死,你也可以报仇了。”
姜眉眼里闪过一丝亮光,但瞬间又黯了下去。
处死了他又如何?自己已经回不去了……
好脏……
为何会这样?为何会这样?
落得今日这副模样的明明该是她伏翎啊!该是她才对啊!
怎么会这样的?
她现在一定在看自己的笑话吧?
姜眉忽然出声笑了起来,笑声凄然,又充满了恼恨与不甘。
如今这样,还能与她姓伏的争吗?
她双目凝滞,迷蒙中,似乎看见麓国公府的大门离自己越来越远。
不要!不行!她禁不住连连摇头,急忙伸出手去像是要抓住什么:不能就这么算了。自己一定要嫁给他,一定要嫁进言家!
次日清晨,伏翎用过早膳,叫沁竹备了份礼物,便欲动身去孟家。
可巧,还未等走出大门,却见门房领着孟楠思过来了。
“呀!你怎么有空过来?我正要去找你换药呢!”伏翎欣然迎上前去。
孟楠思把手中药箱高高拎起:“我就是来给你换药的啊,麓公特地嘱咐我的。”
“他让你来的?”伏翎心头蓦地涌上一股暖意。
“是啊。”孟楠思与伏翎一同走向后院卧房,“昨日他回府后让苍明传话告诉我的。
“近来为了抓贼,麓公已有好些天没有疗伤了。我原本说今日上午去玉梨苑给他上药,可他说改在下午去,让我先来你这里。”
伏翎默默点点头,道了声“辛苦”,迟疑了一瞬,问道:“他的伤势耽误这些天,会不会有什么大碍?”
“这得等我过去把了脉才能知道。”孟楠思听出伏翎语中的担忧,略带了几分宽慰道,“最好是不间断,但这次也是事出有因,便再多疗治一段时日好了。”
“嗯。”
二人行至房中,孟楠思踌躇了一会儿,道:“有件事想先告诉姑娘一声。”
“什么事?”伏翎见她似乎不好意思开口,不免有些讶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