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昏暗,刑狱司远处的灌木丛在寒风里摇曳着,发出阵阵呼啸之音,不由让人毛骨悚然。
烛光倒影下三具尸体面色显得更加煞白。
隔着低垂的幔帐,宋九轻叹了口气,心里堵着的一块巨石。
再怎么看都无法从中看出关联。
骤然!
脑海中闪过一奇想,她瞪大布满血丝的双眸,不可置信的盯着这三具尸体。
那想法令她目瞪口呆,眼底涌起深深的恐怖之色。
“怎么了?”傅宸川带着卷宗从外往漆黑里走去。
蹙着眉从木盒中拿出几张宣纸,垫在桌面上准备开画。
竹笔在白纸上浅勾勒两笔,整个画就有了大致轮廓。
“我要将他们的儿子画出。”
宋眠的声音久久的回荡在阴森的尸监里,身后伴着沉着稳定的呼吸声。
大将军和夫人的面部的立体度高,骨感强,颧骨高五官大气算是比较好画。
一气呵成,宋眠对盒中的墨蘸了蘸,随后落笔将白纸填满。
这!
窗边吹过一阵刺骨的风将宣纸吹落在地,而纸上画出的模样正是那位消失的戏子伶人。
果真和她想的如出一辙。
但脑海中仿佛响起在柴房外小厮撕哄喊叫着,如果他们说的是事实。
他们的儿子早就在七岁那年去世,那他又是谁。
难不成真的是诅咒?!
宋眠的视线盯着画出神,手中的墨汁顺着指尖往下流,身后的人轻拍上她的肩膀。
咣!
手中的竹笔被吓的掉落在地面,她抬头瞥见棺台上躺着的冰冷的尸体,感到背脊一凉。
她长叹一声,意味深长的说道:“常耳闻,思念一个故人有多深,它便会去梦里寻你。”
“那你的意思,莫不是鬼魂杀人?”
傅宸川的声线上扬,他开着玩笑的朝她笑去,给这阴冷的氛围加上了三分的温暖。
她缓慢的调整自己的呼吸,缓缓走至尸体处,只有抓到真凶才算是了结。
“鬼魂杀人何必给你勒死捂死,倒不如直接吓死你来的快。”
宋眠的声调恢复平日的模样,她垂眸看着木偶术士无面容的头颅,陷入沉思。
她的画从未出错过。
虽说县令官府都专用设定绘制罪犯画像职位,但能够像她通过头颅便可画出生前模样的长安城只有宋九一个。
外人传言长安巧懂尸语者是位全身阴气的男子,这也让世人给仵作这个工作更添几分坏影响。
宋眠可是八岁灭门后,便和师傅开始学习仵作手段,只是女扮男装的功夫倒要多加学习。
若不是傅宸川惜才,怕不是宋家的事就被沉入深渊之中。
而现在就是抓到孤影司的唯一线索,就算世人皆知孤影司要杀的人,必定不会留下痕迹。
但她却表示不服,凶手不会留下痕迹,死者会。
宋眠眉梢一展,脸上的笼罩的阴霾似乎一扫而光,神色忽然明媚起来。
“从未想过和人用一张脸是什么样的滋味。”
这次倒是让宋眠背脊一凉,但似乎她的话语也让傅宸川思路清晰了许多。
“你的意思是,戏子和木偶房内的尸体两人长的一样?”
宋眠笑着朝白川走去:“他们两个都是大将军的儿子,也就是双生子。”
“双生子?”
傅宸川蹙着眉想着,长安城内双生子不多,况且这还是镇国大将军的孩子,那不得举国同庆。
正要开口反问她,却酝了回去拿起飘落的画像。
她挽起袖口,从木盒中拿出工具,点上一盏油灯,声音清淡:“或许还有落下的。”
大将军身穿盔甲而大夫人的衣着华丽,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着,木偶房出现的尸体伶人一样。
穿着蜀锦至的薄衣,却不见外杉,可倒是和他屠夫的身份不符。
前几日正赶上寒霜,约见凶手定也会穿着保暖的衣裳。
难不成是因为衣服上沾染了凶手的痕迹?
她探着油灯仔细检查的死者的衣物,从大夫人的拂袖之中发现了一截好似绣花针一般的松针。
宋眠的心砰砰直跳,手中的镊子小心的从大进军徽盔上取出一样的松叶针。
小而不起眼,颜色也大多与外衣相同,光线昏暗下也被她给落下。
第三具尸体上也出现了同样的线索,粘在了带泥泞的鞋底上,看来凶手似乎帮他换了衣服却没有置换他的鞋。
她将三根松针摆放在一起,只有一种可能凶手所居住的地方存在松树。
“长安古巷里倒是有一片松林,除此之外郊外也都种满了松树,又得要怎么去寻找凶手的下落?”
傅宸川的话倒是让她陷入了思考,长安外沿种满了松树,这无疑是大海捞针。
她仔细观察松叶的表面,部分被附着上了冰霜而变得松脆。
宋眠用木镊放置掌心碾碎松叶,轻嗅着木草的味道,脸上带着笑意。
“我们不必去单独寻他,既然他多次提起大平大赦那我们便顺着他的意思。”
“他现在所住的位置便是洱山,只有那里的松树的松针会如此的松脆,那是因为白日与夜晚温差大,起雾霜才导致的。”
宋眠边解释着边脱下手套,就算两人用上上等的好马赶路去洱山也来不及。
而且他压根就还在长安,从午后脱逃到现在也不过十二个时辰,而且大理寺搜查出他根本就没有通关文书。
那凶手绝对无法通过长安城正门走近离开。
而他的目的又是太平大赦的话,那也就是这上百成千的百姓。
想要无声无息却又抛出孤影司的头衔,又要冒着被追杀的风险。
越想宋九的思路也觉得不对,滚了滚喉看向了窗外。
“他的目的根本就是太平大赦。”
“凶手真正的目的则是让我们的注意力集中在大平大赦当天,而自己却出逃。”
傅宸川的话将她心中的疑惑解开:“而夜里则是长安城最松懈的时辰!”
他从拂袖之中抽出一卷地图,铺在桌面上,长安城仅有两条出城的路线,一面朝北,一面朝南。
两条隔着十万八千里,等到太阳升起长安城便会打开。
从刑狱赶去这两条路,也根本来不及,现在只能选择其中一条,进行追杀。
宋眠闭眼沉思,脑海中自觉浮现出长安城的地图。
“或许还要一条路。”
“上马!”
宋眠仰望着马上黑发束起修长的身体挺得笔直,整个丰神俊朗又透着与生俱来的贵气。
但从狭长的丹凤眼之中看出他的高不可攀。
怪不得也有人称他为长安女子们的梦中情郎。
她握上那双炙热的大手,整个依靠在他的背上。
按照地图的模样,他们找到了一条出城的小路。
“这是!”
这条废路隐藏在巷子之中,往前走几步便是繁华的长安城。
肯定没有人会猜到这里竟然有条隐秘出城的路。
而从这条路了望看去,便可看见木偶戏法的店门。
宋眠检查尸体的时候就觉得有些奇怪,尸体的方向依靠在窗外的原因,定是他杀人时发现了这条小路。
看来还要感谢他露出的马脚。
“你等我,我就去叫侍卫来。”
阴森的氛围再次席卷而来,只有远处廊檐下的几只灯笼在夜色里泛着幽光。
长安城的夜里依旧繁华,只是越过墙外却只有一片孤静。
草堆中窸窸窣窣的发出声响,宋九倒吸口气,从拂袖中掏出一把开刃的朴刀。
上面刻着一个宋字,她紧握着刀壁,双眸坚定朝着黑影喊去。
“是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