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宸川轻哼一声,大理寺的侍卫提着白日里逝去官员的尸体小心地放置在地面上。
烛光灰暗,宋眠掀开那层遮面的白布,面色苍白的尸体露在所有人面前。
众人哗然。
才短短一日不到,尸体所产生的尸臭就足以震盖整个大将军府。
刚刚还在叫嚣的不少官员都开始默不作声起来。
宋眠脸露轻松,只见她撇了傅宸川一眼,他便立刻命令两名领头的侍卫起身。
一个健步将余太史给制服,双手反绑给关押上。
“你们!这是在谋逆!”
他怒不可遏地撕哄着,脸憋得彤红,眉头拧巴成疙瘩,就连胳膊上的青筋都依稀可见。
“是你毒杀了官员,要谋逆的也是你吧。”宋眠的话语给身后人群敲了一闷棍。
余太史可是皇上的国师,在朝野有着响当当的地位。
甚至还有传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可再怎么看地面上这些官员,都是在朝野中死了也不痛不痒的小角色。
这倒是挺令人费解。
宋眠将所有人注意力引向尸体上,声音轻柔:“所有尸体口唇指甲明显青紫,唇中带有苦味,明显中毒迹象的表明。”
“但是尸表出现雨雾状且身体上有着暗紫色的红色瘢痕,这却是心梗导致的血管充血。”
余太史脸色微变,用指尖指向地上的尸体,眼中闪过的怒火好似要将宋眠给吞噬。
“你说的我们都不懂,又怎么能证明你不是在乱说?”
身后的官员们就像是墙头草一般,内心被两处给动摇着。
他说得倒也不无道理。
“来人!”
按照宋眠的吩咐,侍卫将尸体的衣物给掀起,平日她尸检的习惯都是会将死人给还原。
无论她是对哪块下手,都会将它恢复原状。
尸体肚面上有一道极细的疤痕,在上下两端打了个极小的绳结,若是不细看,甚至看不出任何被开膛破肚的痕迹。
傅宸川往后倒退了两步,现在可是宋眠表演的时刻。
她淡然似水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地说道:“现场的尸体分为两种,官员们致死的原因都是心脏瞬间麻痹。”
啊!
宋眠往前走了几步,一声惊叫,狠狠吓得余太史直冒冷汗。
“心脏瞬间麻痹也有被吓死的可能,但这次余太史是用药来杀害他们的。”
余太史瞬间紧张起来,周围的气氛开始变得有些刺骨,身后的官员窸窸窣窣地开始讨论着。
对着宋眠就是一顿指手画脚,个头在男丁中倒是不高,本事倒不少。
“心脏瞬间麻痹主要原因是血液凝固,窒息身亡,所以我们才会看到众人捂嘴捂喉后倒地。”
官场上的明争暗斗倒有不少,但像这么明目张胆的宋眠倒是第一回见。
她拎起手里的瓷瓶,“此毒就就见血封喉,又名箭毒木。”
“此毒是战场上所会用到的,将此毒涂至箭锋上,射击对方伤口即可让对方毒发身亡。”
话音刚落,在场的官员倒是顶不住了。
这难道不就是胡言乱语吗?
余太史怒气的脸上也勾起了嘲笑,声音讥讽:“宋差史,你怕不是搞错了吧,你自己打量打量这些死人,有哪些皮外伤。”
他应声看去,正对上傅宸川的目光,在烛光的倒影之中,眼底掠过一抹阴鸷之色。
这眼神就是活生生地在给他警告。
身后的众人都感到脊背一股冷意,吹着寒风正要开口的话都酝了回去。
一声清爽的笑声打破这暴戾之色。
宋眠早就知道余太史定会拿伤口之事开脱。
“淮南以上的地方食物都以辛辣为主,而南方却都是清淡寡汤,自然是吃不习惯。”
“口服使用箭毒木的话只能算是清热解毒。”
宋眠还未说清楚,倒有几名官员已经明白,不再开始议论,整个神情都阴沉下来。
虽说都是同朝为官,但由于南北方地域差大,只有特别的日子才会一同上奉。
而新皇上任不过五年有余,上朝的次数可谓是手指就可数出。
官员们交集的少了,只能通过平日宴请来扎根自己在朝野的地位。
宋眠的话已说到明面上了,唯见余太史还在装傻充愣。
“既然余太史还不明白,那小的就再说仔细一点,在尸体口中都有存在口疮。”
“口疮?!”
身后的众人像是被瞬间点醒一般,双眸之中多加了许多不可思议。
宋眠漫步走至余太史面前,盯着那双有恃无恐的眼神笑道:“余太史这一手棋,下得可是真好。”
“大将军宴请之前,竟私自举席,而你要做的便是无差别杀人。”
官员们一声吆喝,蜂拥而上,谁都有可能是那冷冰冰的尸体。
顿时现场混乱不堪,侍卫一时没控制好,竟无意让余太史白遭几脚。
傅宸川举目朝余太史望去,看样子已经被打得不成样子了,是时候收场,轻哼一声。
侍卫们再一次起身,而官员们也很听傅宸川的话自觉地往后靠。
只剩下脸上还沾着脚印的余太史,在黑灰的地面哭诉。
“你…你们,是不怕皇上了吗?!”
地面上还躺着尸体,府内还透着微凉,甚至烛光的氛围阴森,却忍不住笑意。
他抹去脸上的脏痕,咬牙冷哼道:“你又有何证据?”
宋眠寂然一惊,原本带着笑意的脸上划过凝重之色,眉头紧蹙。
她………
“你想要证据?”
傅宸川的声音让整个空气更加冰冷一点,向前顿了几步,将宋眠拉至身后。
门外早已等着被几位侍女,被扣押在旁就等着少卿大人发话。
宋眠看着眼前宽广的背影感到心安,尸语是她的强项,抓犯人可不是。
“交代吧。”
傅宸川用冰冷的目光,淡淡地扫了眼余太史,目光不屑,还隐约带着一丝厌弃。
他此生最讨厌的便是撒谎。
冷若冰霜的眼神不经意让宋眠打了个冷战。
被扣押的侍女带着哭腔开始跪地求饶:“大人饶命,是余太史指使我们的!”
眼看证据就摆在面前,但余太史的脸上丝毫没有任何要认罪的意思。
他只是啧了一声,嘲讽地说道:“是我指使你们往菜肴里加辣,这不过就是个人口味罢了。”
“难道,刑狱大人还想要拿这个定罪?”
傅宸川脸色一变,眉宇间陡然露出凶悍的神色,咬牙切齿间,脸上掠过一抹毫不掩饰的狠厉之色。
换做在大理寺怕他早就已经褪了层皮了。
罢了罢了。
他居高临下朝余太史走去,盯着他身穿的大袄,伸手直接拎起外披。
“那么危险的东西,若是我,定会放在一个不触及肌肤的地方。”
藏在外披内的药盒从中滚落至地面。
余太史眼神开始慌乱手足无措,但仍然强装镇定:“明明……”
“说,到底受了谁的指示!”
他的声音穿刺着整个厅堂,威慑力让余太史瞬间跪地,那双眸似乎要把他看穿。
“这…这一切都是被迷惑了,那一日府上来了位戴着面具的陌生公子,手拿着大将军的官佩。”
“他答应我,只要我这么做,那么太平大赦过去以后便会允诺供上位,称皇。”
余太史的面色愈发惨白,看着傅宸川的面孔让他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活阎王。
宋眠原本沉静的脸上开始波动。
有这能力的只有可能是孤影司,还是说我们小瞧了凶手的实力?
她从木盒之中拿出一张画像,从对方眉眼之中的变化宋眠可以肯定是此人没错。
“虽说那夜天黑,只是迷糊两眼,但眉眼之间像极了。”
宋眠紧盯着宣纸上的男子画像陷入了沉思,语气疑惑:“这是那名屠夫还是消失的戏子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