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眠正要开口回嘴又给憋了回去。
傅宸川身后的辅卫憋不住,一口站出来否定:“大人傍明才抵达长安,何时的作案时间。”
宋眠微微挪动身体,往椅背的方向靠了靠,早就习惯了这一茬。
“不好了,将军夫人出事了!”
一声喊叫。
府内小厮身上一件单薄素衣,上沾满了雪霜,带着凉意连滚带爬得往宴厅里跑。
他的话语让四周的官员们有些噪动,纷纷披上外披准备外屋外踏去。
“所有人站在屋内不许动,不许碰任何东西。”
傅宸川虎啸一声,让聚集得人群停歇在屋内。
门口的侍卫迅速的将官员们围成一圈,掏出腰间的阔刀面对众人。
“大理寺少卿办案,若有人违背,必将重罚。”
傅宸川的神情和刚刚截然不同,骨子里刹出狠劲让人们不寒而栗。
宋眠提起木箱走在队伍前,道旁得树木被寒风吹得摇曳,冻得她缩起脖子。
“昨日就不曾见过夫人。”
小厮脸上带着惊恐,瞅了宋眠两眼颤抖地继续说道:“今早发现府门被反锁,小的在外怎么叫都没有回应。”
她站在门外,伸出冻红得手推搡了下门,发现府门紧紧的被人反锁在内。
傅宸川轻咳一声,原本站在身后的护卫跨步猛踹木门一脚,再听见屋内哐当一声,门被打开。
臭味透过门缝呛入鼻腔,浓郁的腐烂猪肉味,仿佛好似一百只死老鼠围在身上。
屋内透着凉意,虽说窗沿四角被封死,但气氛沉凝得让人窒息。
宋眠往屋里探去,床榻边上将军夫人的尸体呈“大”字面对正门,死状恐怖。
身旁还躺着一位衣衫轻薄的陌生公子,宋眠用手摸索着他脖颈的脉络,眼底出现几分恐惧地说道:“还活着。”
过了今日怕不是再也不想见到任何尸体了。
屋内并未看出打斗痕迹,但书桌旁伶仃血迹又是谁的?
宋眠小心掀开死者的眼皮,有些吃惊:“死者角膜浑浊,眼睑内有明显的出血点,死亡时间一日以上。”
“口唇青紫,指甲青黑,窒息征象明显。”
话音刚落,身后的丫鬟吓得瘫软在地上,声音颤抖的抱头尖叫起。
“今日…晨光未起,奴婢还在屋里看到…烛…烛光!”
她的话语就好似给宋眠泼了盆凉水般,身体感到毛骨悚然。
果真和何靖将军尸体如出一辙。
“黑灯瞎火的你又能看到什么。”傅宸川的话倒是让宋眠的恐怖感减了半。
丫鬟颤声带着哭腔说道:“烛光…下看到了将军夫人身影。”
轰隆!
一道闪电划过空中,屋内被暂时打亮,女尸的影子倒映在地上,丫鬟话没说完就往屋外跑。
“凶手是怎么让死人死而复生。”宋眠小声的嘟囔着,抬起将军夫人的身体。
同样在脖颈处发现了细小勒痕,但地上的血只有可能是凶手的。
“少卿大人,快来看。”宋眠瞪大双眼,尸体下人用血痕留下了一数列大字。
一切出自孤影司。
三法司是救助百姓光明的地方,那孤影司就是太平盛世下的黑暗。
长安城的百姓几乎无人敢穿黑衣。
怕得就是被衙门认成是孤影司的人,给抓拿归案。
尸体旁的蜥蜴图腾,宋眠一辈子不会忘记。
十年前灭她全家那群黑衣人手面上露出的纹路便是如此。
那就是孤影司的人。
孤影司十恶不赦,从来只听闻过传闻,却无一人见过他们的踪迹。
宋眠的神色有些慌张,她靠近大理寺就是为了查明事情真相。
不然她可不想白布裹着自己一辈子。
同一时间,宴会上传来嚎叫声,何靖将军尸体表面浮现出用木炭写的文字。
笔触和大娘子尸体旁的一样,看来就是凶手所为。
门内站着的官员扒门等在窗外,朝屋外大喊“再待下去,就是在送死?”
推搡着想挤出屋内,带头的余太史憋不住屋内的尸味,含糊着话语说道:“少卿大人,你是想死的人再多些?”
傅宸川未应,只是瞥了眼宋眠。
她背对着他白了眼,拿起挂在腰间的香布擦拭着手。
“现在事关重大,所有人都有嫌疑。”她的话语简直就是在火山浇油。
活脱脱得惹怒了官员们,话语也不遮掩,带着粗气:“宋差史若真像是传言一般,为何还未有凶手的踪迹?”
北风凛冽,宋眠不愿多待起身正准备往屋内走。
“宋差史!”
一句句的叫喊把她淹没在嘈杂之中。
宋眠眉头紧皱,两眼瞪着正在憋笑的傅宸川攥紧了衣角。
这次回去定要让少卿大人月奉多涨几贯钱。
傅宸川声线冷淡,扫了眼屋内的几人说道:“封锁将军府,不许任何苍蝇乱飞。”
“再给宋差史一点时间。”
宋眠挤出一丝尴尬的笑意,少卿大人对她甚好,直接将话语权扔到了宋眠身上。
她倒是想反抗,可谁叫他官大。
余太史往前涌去,单手拽过宋眠的手就往怀中带。
手中的匕首对准了她的脖子。
“宋差史怕不是早就和少卿大人私通了。”
骤然!
没等宋眠反应过来,傅宸川利落得伸手掏出身旁护卫腰佩上的阔刀。
刀剑出鞘声让周围安静了不少。
瞬息之间刀尖指着余太史的脖颈处。
他的动作带起了身后侍卫瞬间包围上了官员们。
“我想杀人何必躲躲藏藏。”
傅宸川的语气是平静的,但话低却隐隐感觉到渗人。
余太史神色难堪,身体往后蜷缩着“你是想因为一仵作和我过不去?”
“他是我的人。”
宋眠目露鄙意,头上仿佛被雷一劈,原来长安城的流言蜚语都是这般传出的。
看来傅宸川和断袖要拖不清关系。
“封锁将军府。”傅宸川声线寡淡,只是淡淡地扫过一眼侍卫。
身后的侍卫便带着刀,麻利的将官员们分配在各厢房休息,严加看管。
大理寺的侍卫动手快,几下就把官员收拾清楚。
若真是出自孤影司之中,那整个将军府的人都难留活口。
宋眠紧盯着地面上的尸体,发现了一处奇怪之处。
“此案怕是有两名凶手。”
此案非同小可,共七具尸首却出现了两种不同的死法。
“这几具尸体有着明显的差别,其他官员很明显是被毒杀,而将军和将军夫人的死因尚未得知。”
的确十分诡异,难不成凶手还存在帮凶?
傅宸川轻拍了宋眠的肩膀上的粉尘,声线寡淡在她耳绊呢喃:“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放心。”
她再次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木盒,习惯的戴上护手和面巾。
从牛皮包里拿出一把锋利的小刀。
宋眠抬起尸体的下巴,脖颈处也有两条极细的勒痕。
“何靖将军是被活活勒死的。”宋眠朝着席位上检查物件的傅宸川一眼。
埋进头就极细的检查尸体上的一分一毫。
她琢磨的入迷,傅宸川在一旁叫她几声都没有答应。
他知道尸体上一丝一毫的痕迹都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剖尸费时间,傅宸川也不打扰她,沿着宴会厅往将军府内上走。
思考着凶手又是怎么让大娘子屋内形成一个密室。
又是怎么从房屋里面逃脱的。
带着疑问去询问唯一存在的证人。
宋眠小心的将大将军尸体表面划开,尸体的心脏和肺部发现出血,那就能确定是被勒死。
胃里冻伤?
她划开胃部表面,肉面被冻的凹凸不平,疙瘩大小的痕迹,除此之外体内没有任何的其他异样。
宋眠站在大将军的尸体之前,一览台下全部位置,凶手又是怎么巧妙的设计,让所有人看到一具死尸在动。
再仔细的看着每个人桌面的茶点,都有所不同,每个地区的桌面菜肴都不太一样。
以淮上以北桌上的菜肴都带着点猩红的辣椒。
以江南以南的桌面都是清汤寡水的羹肴。
宋眠擦拭着手上的鲜血,却发现鲜血深深的印在了指甲之间。
她往着后院走去,府内的房间都被住满,小厮们凑合的把柴房清理出来。
作为病房暂借给那名倒在将军夫人尸体旁的陌生公子。
还未近柴房,就听见撕哄一般的咆哮。
透过门缝往里看,那名公子两手被悬挂上墙面。
透过门缝往里看着,那名公子两手被悬挂上墙面。
头发垂落于腰间,身体稍弱,看上去像是位戏子伶人。
一声鞭响。
傅宸川手里的武鞭朝他的身子挥下,形成一道渗人的血痕。
鲜血溅在傅宸川修长的指尖上,像染红的花蕊,冷的一回头看向门缝的宋眠。
“往后退。”
传闻中傅宸川他就是活阎王,所有人畏惧他,视他为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
但宋眠倒是不怕,在他身边做事也三年有载,她认识的少卿大人和传闻可有误。
她轻声迈步推开木门。
鼻囊里的血腥味轻了不少,但还是有些许锈味。
他的双眸明显的温柔了许多,拿着白布擦拭着自己手上的血迹。
“他不过就是大夫人的面首,被尸体吓昏过去。”
“那你可曾检查过此人身上是否图腾。”
“并无,只是胸口有一块烫伤。”
宋眠向前查看,撇开伶人的衣物,确实是一块奇丑无比烫伤的伤痕。
就在宋眠往前靠近时,那名公子下意识把右手手躲起,但小指尾骨上被薄纱包裹着还是被宋眠看清。
看样子包裹的前端空荡,小指半截是废指。
“你这手?”
他的眼神有些回避,声音含糊,鲜血从他嘴角滑下。
“大夫人见我品行不端,砍下我的小指惩罚。”
宋眠再瞅向手腹处上面的长满了老茧,和他的面容根本就不相符合。
正准备追问对方是否有一技之长,却被他先给开了口。
“女子的美貌都比你差三分。”
宋眠往后退了几步,被傅宸川挡在了身后,从腰间掏出利剑,面无表情声音清冷。
“再乱说就把你的舌头割了。”
没再说什么就被傅宸川给拿出柴房,回望着那名伶人。
手腕垂落在铁链之处,看样子是提不起多大劲的样子。
“他原本就是唱戏的伶人,被将军夫人养在院中做幕僚。”
“根本没有任何的本事,懦弱不堪。”
傅宸川的话让打破了正在沉思中的她,只是她还有些疑问。
“戏子伶人右手手上为何要有那么多老茧?”
傅宸川言不出顺着她的视线往木缝之中撇向。
宋眠轻叹口气将死人告诉她的话,一五一十的转告给傅宸川。
“死者明明就已经死了很久了,但是为什么明明在宴会开始之前听到了说话声。”
傅宸川将身上的绒衣搂紧,朝向身后的侍卫撇了眼。
侍卫立马去备车马,不敢怠慢一丝一毫。
“应该就是口技之术。”他声线严肃的说道。
“凶手用鱼线吊住将军身体的关节处,再用腹语模仿与我们对话。”
宋眠瘪着嘴做仵作但是能见识不少稀奇古怪的杀人方式。
“所以,你们在薄纱外只能看到何靖将军一个模糊大概?”
傅宸川有默契的接应着她的话语言道:“但得对线丝有多大的操控,能蒙蔽这么多双眼睛。”
他凑近往宋眠脸的方向看去,眼底聚起了些许猩红。
“仔细看,宋差史眉眼之间倒有几分美相。”
傅宸川浑身散发着深戾淡漠的气息,指节分明的手翘起她的颚角。
他打量起宋眠,她的乌发金庸一根木簪插着,额前几缕发丝被风吹散。
倒不像是男子,眉眼间像极了女扮男装的男子样。
顺着衣角往下看,手上提起的仵作木盒又让他把想法酝了回去。
宋眠被看的发慌,往后踉跄了几步,脚跟被一块大石给绑上。
“啊!”
炙热的大手环过她纤细的腰间,单手将她站稳,傅宸川眸光一滞。
宋眠舔着唇瓣砸吧着眼,要不是少卿大人脾气古怪,估摸着长安城多少痴女魂牵梦萦。
“大理寺是不给你饭吃,还是不给你水喝?”
“怎会如此的瘦?”
宋眠挣脱开他宽大的怀中,肤光胜雪中透出绯红,双眸不敢再往他的脸上看。
嘴里磕磕巴巴的朝着墙沿骂去:“还不是月奉太少,差事太多。”
“而且上头还有个麻烦的大人要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