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人先告状,当真是恶人先告状!”
“你有何脸面敢请陛下申斥本使?”
“你怎敢如此狂悖,搬弄是非!”
当看到李冠鑫再一次被柳思南轻而易举的引导过去,已然有些心累的朱标也不去管他,转而拿起手中奏疏接着继续看。
而那柳思南也是精明。
但凡李冠鑫没想起来重提留他们君臣二人继续待在大明,他便有一搭没一搭的随意理会。
可只要李冠鑫有开口的打算,柳思南便当即怒骂,再次将话题引到他俩相互对骂上。
过了好大一会。
当察觉到李冠鑫就跟一条猎犬一般,柳思南丢出去一块骨头他便赶忙上去撕咬。
蓝玉实在看不下去他被如此戏弄。
转而上前一步走到两人中间,表情也很是不耐烦看向两人。
“你二人面见陛下倘若只是逞口舌之利,为何不私下吵嚷?”
“既然面圣,那便请陛下做主。”
“似这般叫骂,大可不必!”
听到这话,李冠鑫再次回想起初衷。
也就在柳思南准备再次打断,扯开话题之时。
却见蓝玉双眸一凝,狠狠瞪了他一眼。
见状!
柳思南也知不可继续拖延,不过想来此时自己王上也已离开的大明京城。
“启禀陛下,微臣斗胆,敢情陛下下令留安南君臣于大明国都。”
“倘若放此二人回朝,若是这二人给土门钉的安南贼兵运送粮草,亦或是派遣大军前往土门钉。”
“届时我朝必将陷入被动!”
“烦请大皇帝主持公道!”
见李冠鑫终于说出此来目的。
朱标这才将视线从桌上奏疏上挪开。
只不过!
见柳思南不再开口,对李冠鑫所言推测也无半分想要争辩的意思。
朱标自然明白此刻陈睨应是已然离开了京城。
“爪哇尊使此刻才想起来,怕也是为时已晚。”
“恐怕此时安南国主陈睨已然驾马离开了京城!”
“啊?”
“怎能如此啊!”
李冠鑫惊呼一声,忙看向柳思南怒斥道:“你与我争辩,为的竟是拖延时间,让你国主逃出大明京城?”
“你怎敢如此!”
直到此时,李冠鑫这才反应了过来。
不过看到他那满脸惊骇,立时怒声质问的样子。
柳思南非但没有半分同他争辩的意思,反而目光不屑,冷冷瞥了他一眼。
“求陛下下旨,斥令陈睨返回京城!”
听到这话,柳思南这才清了清嗓子,重新开口道:“在下方才不过戏言。”
“可爪哇尊使却是当了真?”
“难不成眼下大明当真就是爪哇尊使说的算了?”
“你......”
明白无论从口舌之利,亦或是心机手段,这李冠鑫都不可能是柳思南的对手。
所以眼下他说的越多,反而错的越多。
朱标轻叩了下桌案,将其打断。
不过不等朱标出声,却见那柳思南继续出言嘲讽道:“倘若明廷此刻召回我王,于诸国眼中明廷便有软禁我安南国主之嫌。”
“届时爪哇使臣如何让大明自处?”
“这.....”
当看到李冠鑫眸光呆滞,此刻愣在原地顾自沉思。
柳思南随即拱手冲朱标拜道:“大皇帝明鉴,我王未曾通报,返回朝中,绝无对上国不忠之心,更无非议上国之论。”
“实乃是爪哇使臣不依不饶,我王担心此人以苦主身份大肆哭诉,求大皇帝严惩我王。”
“故而我王这才离京。”
“然此计乃是在下之意,若有过错在下难辞其咎!”
柳思南戛然而止,甚至都不等朱标开口表态,他便卯足了劲儿朝着一侧墙壁撞去。
只不过!
似胡季晨那般突如其来终究是少数。
况且蓝玉也是早有准备。
就在他刚冲出两步之时,却见蓝玉猛地伸手,下一秒直接将柳思南给按在了地上。
“大皇帝,外臣愿以死谢罪!”
看着被按在地上还一再求死的柳思南,朱标眉头一紧,沉声斥道:“你安南真将我朝殿宇视作行刑的菜市口?”
“胡季晨于奉天殿上撞死而死,你柳思南连朕平日所居宫殿都不放过 ?”
“还是说在你安南国民心中,对我大明毫无半分敬畏!”
“这....外臣不敢,外臣不敢....”
当看到朱标微微示意,蓝玉这才将柳思南放开。
待确认他没有求死之意后,蓝玉这才理了理袍子,郑重站在一旁。
也是此时。
朱标率先看向李冠鑫道:“爪哇使者方才所言,有个字却是说错了。”
“啊?敢....敢问陛下,臣也何失言之处?”
“方才使者说安南国主乃是‘逃’出我朝京城,这个逃字用的极不恰当。”
“凡朝使大明,我大明自不会限制使臣自由。”
“若想离朝,通报一声即可,何需逃走?”
“可是陛下,土门钉......”
“土门钉一事确实需要时日方能解决,总不能土门钉之事一日不解决,朕便要留安南国主在我大明一日吧!”
“陛下仁德!”
明白陈睨得以逃出大明京城,乃是自己掉进了柳思南的圈套。
而且方才柳思南所言也是有理。
若朱标此时勒令陈睨回来,还真有软禁他国国主要挟他国之嫌。
所以听到朱标这番话,李冠鑫微微颔首便也不再多言。
“柳思南。”
听到朱标声音的一瞬,柳思南眸光淡然,很是恭敬的拱手一礼。
“倘若大皇帝要借我朝离开大明京城,向我安南发难,臣定会死于大明境内。”
“饶是此时外臣求死不能,可大明辽阔,难不成就没有三两黄土能埋葬小人?”
“纵然陛下一路护送,可等外臣回抵安南后毒发身亡,想来依旧能劝阻大皇帝对我朝发兵!”
不只在柳思南眼中,其他诸国也都是看法一致。
大明虽强,可终究在乎体统。
哪怕诸国之间若有战事,也多求一个出师有名。
可大明似乎更在乎这样的体统礼法。
也是因此!
此刻柳思南所言虽是极力求死之言,说到底却是暗含要挟之意。
毕竟他想尽办法,只要将自己的死和大明扯上关系。
届时大明再想对他安南用兵,恐怕绞尽脑汁,也无法做到出师有名。
更何况!
自己用性命换自家国主还朝,难道这个代价大明还不满足?
听出柳思南话中的威胁之意,朱标眉头一挑,语气略带玩味说道:“仅凭你此时要挟于朕,朕便可发兵你安南。”
“大皇帝.....”
见柳思南瞳孔瞪大,似是又要寻死一般。
朱标微微颔首后,转而语气极为平淡说道:“不必如此,朕从未言说对你安南用兵。”
“自初始以来,朕之所愿也是诸国和平,相安无事。”
明白柳思南压根不相信自己这话,朱标便也不再继续言说。
旋即开门见山,直接出声:“陈睨离开我朝京城,可若无礼部文书,他又如何能越过诸省关隘,抵达安南?”
将方才写好的圣谕交给柳思南后。
朱标语调和缓,随意说道:“若你此刻出宫,一路疾驰想来能与陈睨会和。”
“这.....”
听到朱标这话,柳思南满脸的不可置信。
当刘保儿将放行文书递交到他手上后,柳思南这才确认眼前一切并非是在梦中。
“大....大皇帝当真放我君臣还朝?”
“为何不放?”
“你安南贼众劫我朝军粮一事,暂未查清。”
“朕留你君臣于我朝又有何意?”
“况且你君臣此来大明本是朕勒令安南叩京请罪,眼下自然没有强留你们的道理。”
“至于胡季晨尸首!”
朱标顿了一下,“就由你安南留在京城的仆从护送还朝!”
“可....可是.....”
“若再不出宫追赶陈睨,恐怕那陈睨便要假扮流民以求逃回安南!”
听到这话,纵然柳思南心中依旧满是疑惑,可此刻也的确不敢继续耽搁。
冲朱标重重一拜后,便一路快跑朝宫外走去。
“陛下,安南使臣既已离京,外臣不日便也还朝了。”看了眼柳思南离开的方向,此刻的李冠鑫却也是十分坦然。
毕竟棋差一着, 乃是自己没能识破柳思南诡计,他们君臣这才得以返回安南。
所以眼下!
无论是对朱标还是对安南这对君臣,李冠鑫都没有半分怨恨。
不过待他冲朱标告辞之时,却见朱标抬眸示意他落座。
“爪哇使臣不必如此。”
“安南君臣还朝,对你爪哇并无坏处。”
“陛下.....”
抬手将准备开口的李冠鑫打断后,朱标继续道:“使者无外乎是担忧陈睨、柳思南还朝后,会支援驻守土门钉的安南叛军。”
“朕可以明言,安南断然不会如此。”
见李冠鑫仍有不解,朱标没有当即为其解释,反而看向了一旁的蓝玉。
见状。
蓝玉微微颔首,转而看向李冠鑫。
“使者莫不是忘了,土门钉一事已有定论。”
“乃是安南叛军悖逆安南朝廷,自绝于诸国。”
“倘若安南一朝胆敢支援,这不仅是触怒我朝,更是自决于诸国。”
“使者以为安南一朝可会如此蠢笨?”
“嗯....”
“更不消说我朝将士也在土门钉前,届时你爪哇出兵打算夺回失地之时,我朝将士也会一同参战。”
“如此一来,土门钉隶属爪哇乃是我朝同意之事。”
“莫说安南,使者不防问问诸国,但凡我朝威势尚在,他们哪个敢打土门钉的主意!”
伴随蓝玉声音落下,原本还带着些许愁容的李冠鑫猛地眼前一亮。
还真就是这个道理。
他们爪哇夺回土门钉之时,有天朝上国大明的将士一同协助。
毫不夸张来说。
纵然他爪哇一朝他日被敌军攻占,哪怕是全境土地陷落。
可只要大明威势还在,只要大明没有点头答应,那敌军便不敢攻打土门钉。
所以!
哪怕此时的土门钉仍在安南叛军手中,可只要大明承认其归属权隶属爪哇,那其他诸国便不敢起半分心思!
“梁国公所言极是,是在下未曾想到此处。”
“不仅如此!”
朱标将安南国情的奏疏递了过去。
“眼下安南也的确内忧外患。”
“朝外,与我大明已有嫌隙,与你爪哇已然反目。因安南叛军撇下诸国联军,奇袭土门钉之事。诸国对安南一朝也已多有非议。”
“而安南朝中,胡季氂、邹坞山二将率领五万安南兵卒叛乱。”
“这五万人乃是安南精锐,他日你爪哇打算夺回失地,这五万安南将士自然任凭你爪哇处置。”
“如此安南军武实力自是折损大半。”
“再加上这些日子胡、邹二将在外叛乱,朝中诸臣也多非议。”
“仅我朝探马传来的消息,此时安南已有三城叛国起兵。”
“待陈睨、柳思南还朝,安定朝中也需花费不少气力。”
“一蹶不振,安南就此改姓也未可知。”
实际上,朱标在勒令安南国主叩京请罪之时,全然没想到陈睨离朝竟能给安南带去灭顶之灾。
而陈睨抵达大明境内,先是口出狂言恰好撞见朱标私访民间。
后胡季晨殿上自尽,引的爪哇前线的安南将士叛国。
最后又因土门钉一事,陈睨、柳思南不得不待在大明长达半月之久。
所有的一切都极为巧合。
这些事情无论哪一个都很难刻意为之。
可偏偏,这些事情好似被人提前安排好了一般,一个一个紧跟着出现。
算下来,也当真是安南国运不济。
朱标甚至都没想过仅凭谋略收服他国,可没曾想这诸多巧合之下,安南却也已然千疮百孔。
眼下诸国,安南实力便不是除大明之外最强的一档。
眼下格局,略胜其他诸国的爪哇一朝忠心侍奉大明。
算起来,大明虽未统辖临边诸国,可百余年内,诸国畏惧大明余威之下,想来也不会有谁胆敢轻动刀兵。
“陛下!若此刻安南国力不济,那我爪哇......”
生怕朱标斥责,李冠鑫猛地一顿,忙调转话锋说道:“我爪哇一朝自然奉行陛下令旨,诸国之间以和为贵。”
“只是安南兵卒杀我百姓,此时报仇,想来不会纵然其他诸国将我爪哇视作趁火打劫之辈,也断然不会有人胆敢诋毁上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