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手冰凉,轻轻地贴在他的脸上,原本天生的娃娃脸,现在瘦得已经能看到颧骨。
近在咫尺的人……
闫肃心绞,即便心疼得快崩溃,表面仍然强装出一副淡定、无情的样儿。
狱警见他们这样,也没好再上前阻拦。
简霏一言不发,双眼迷离,表情有点诡异,她的手,轻轻地抚摸着闫肃那刚毅的俊脸。
即使不说话,闫肃似乎也能感受到她对他满腔的恨意。
她恨他的背叛,仿佛在对他说:闫肃,你明知道,我最恨的就是男人的背叛!当初认定你不会背叛我,现如今,你为什么也背叛了我?!
“你干嘛?”闫肃强忍心痛,冷冷地开口。
简霏笑了,笑得有点诡异,不发出声音,“闫肃……你还有什么话对我说吗?”
气若悬丝,透着绝望。
闫肃突然就怕了,怕她撑不下去。
“没有!我不想见到你,以后别来看我!”他冷硬道,别开头,不看她。
“对我有愧,不好意思见到我,是么?”简霏嘲讽地问,她弯腰,唇凑到了他的脸颊边。
“是厌倦了!”闫肃不淡定地低吼。
“厌倦了……”简霏笑着呢喃,“原来什么狗屁长情,什么海枯石烂都是唬人的……闫肃啊,你让我又相信爱情的,这下……”
“简霏,你还能再幼稚点吗?都三十的人了,怎么还跟十三似的?别说长情,爱情我都没信过!”他气愤地反驳。
简霏的眼泪大颗地滚落,突然双眼阴鸷,那样子,教闫肃心惊。
作为一名磨练多年的警察,他已察觉到了不对头!
“霏霏……”突然,脸颊上有点冰凉,他垂眸,看向她的手。
简霏的手,从他的脸上移开,她抬起了左手手腕。
“拦住她!快拦住她!”闫肃爆吼,双脚瞪着,双手朝着简霏的手上挥去,简霏冲他凄厉一笑,一直藏着的刀片,朝手腕上划去!
“霏霏!”闫肃爆吼,目眦尽裂,痛苦爬满了他的脸。
“你难过个什么劲?假惺惺地干嘛?你背叛我了,我特么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鲜血从她的左手手腕上沁出,她还站在那,瞪着闫肃,平静地说话。
已经挣扎着站起,七尺男儿,眼眶早已涨红,热泪滚落。
“t.m.d!救她啊!”他嘶吼。
鼻涕眼泪都流了出来,“霏霏……”双.唇颤抖,他上前,双手被拷着,根本没法抱她。
“你哭什么?心疼了?你还会心疼我?”
“肥肥!”虞希和沈霖渊冲进来,看到简霏手腕在流血,虞希捂着嘴,沈霖渊已经冲了上前,把简霏抱住。
“三哥,快送她去抢救!求你们了!”闫肃哑声地说着,他垂着头,哭出了声音。
“我不走!闫肃,你为什么哭?你为什么……”简霏被沈霖渊打横抱起,冲出了这间办公室。
闫肃双膝着地,跪了下去。
一直以为,简霏是个足够坚强的女人,自杀这种事永远都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
沈霖渊抱着简霏刚出去,便有一群身着白大褂,看似医生的人跑来,他们把简霏放在了担架上,抬着,匆匆去往后面的那栋高楼里。
“三哥,这里的医疗条件能救得了肥肥吗?”虞希不放心。
“他们看起来不像一般的医生。”沈霖渊是在牢里呆过的,他冷静道,牵着虞希的手,跟着他们进去,担架进了一部电梯里,令人匪夷所思的是,电梯一直在往下。
“你们请在外面等着,我们会尽力救闫肃同志家属的!”
“医生!拜托你们了!”虞希激动道。
沈霖渊却听出了不对劲,按理说,闫肃已经是犯人了,怎么还叫他“同志”?
他们在外面守着,沈霖渊发现,这里不像医院,墙壁都用了特殊的金属材料。
而不一会儿,闫肃出现了,他没戴手铐、脚镣,囚服外,披着薄款的风衣。
“闫肃!”虞希激动地喊,她也意识到了不对劲,虽然口气很不善。
闫肃没吱声,一副行尸走肉的样儿,沈霖渊上前,揪住了他的衣领。
“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大声质问,咬着牙。
“闫大哥,到底怎么回事?!你刚刚哭了!是不是有苦衷啊?!”虞希也不是傻.子,闫肃那痛不欲生的样子,她不是没看出来,沈霖渊将他猛地推出去,闫肃的身子顺着墙壁滑落,坐在了地上。
“我不是在这坐牢的,我在这,接受治疗……在云南爆炸没死,后来不是被贩毒团伙弄去了么,他们给我注射了病毒,控制我思想……现在,病毒爆发了……”闫肃平静地说道,身子靠着墙角蹲着,双手扒着自己的头。
“法庭上,说我被判了十年,实际上,这病毒,也许十年都清除不掉,隔三差五发作一次,暴躁、癫狂,简霏一直没怀.孕,也是因为这个,好在,没把她传染上……我虽然不是个罪人,但是,是个危险人物,要在这隔离治疗……”
他说出了实情,虞希听着他的话,像在看科幻故事,不可思议地摇着头,而沈霖渊仍然镇定。
因为这种事真不是只有电影、小说里才会发生,那些做卧底的警察,所遭受的,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我tm还是想揍你!你不跟霏霏说实情!居然想出这损招骗她!”沈霖渊瞪着坐在墙边,浑身狼狈的闫肃,咬牙道。
“是啊!闫大哥!你怎么这么傻?!肥肥宁愿知道你得了绝症,也承受不了你背叛了她的打击,你明不明白?!”虞希吼道,作为一个女人,她能理解简霏的痛苦。
假若闫肃死了,牺牲了,简霏都可能会坚强地活下去,她最不能忍受的是,闫肃的背叛和口口声声说的“不爱”。
“我没办法……这是下下策,我以为,她可以再从失恋里走出去,还年轻,还能再找一个可靠的……”
“愚蠢至极!”沈霖渊唾弃道。
那封闭的门有了动静。
闫肃爬起,冲了过去,“我爱人怎样?!”他心慌地问,铁青着一张脸,如果简霏没了,他会直接陪葬!
“伤口不深,抢救及时,闫太太没大碍!”
闫肃的心又活了过来,他冲了进去。
看着躺白色病*.上,在输血挂着点滴,昏迷着的简霏,他心绞。
“霏霏……老婆……傻.瓜……”走近,在*边跪下,握住了她的右手,那左手的手腕上,裹着厚厚的纱布。
说话时,男人已经热泪盈眶。
简霏昏迷着,听不到他的话,毫无反应。
闫肃的唇亲吻她的手背,怀揣着满心的愧疚和疼惜,“对不起……对不起……”
能说的似乎只有这三个字。
——
沈霖渊和虞希签下了保密协议,闫肃的事,暂时不能说出去,如果传开了,怕造成社会恐慌。
所以,简霏很快被转到了京城市里的医院。
简家人知道简霏自杀的事后,十分气愤。
简霏的妈妈罗绮,拉着大姐罗媛,坐病房的沙发边,不停地哭诉。
“这死丫头!从小到大就不让人省心!家里给她找的,她嫌弃,自个儿在外偷偷和男同学交往,到头来,不还白白浪费了六年的青春?!这个闫肃,我们一直也没看好,她非死活要跟他!”
简霏懵懵懂懂中,听到了这些话,她不想睁开双眼,想到了闫肃,想到了他的背叛,还看到了他满脸泪水的样子。
“你怎么又马后炮了?当初你知道闫肃是老将军的孙子,我可是记得,你们简家像当上了皇亲国戚了似的,那高兴得……”
罗媛泼妹妹的冷水,她一辈子没女儿,当简霏这个姨侄女是亲闺女一样的疼,简霏当初和家里闹翻,她这个做大姨的没少接济。
罗绮被她这话堵得面红耳赤的。
虞希进来了,走近病*时,发现简霏已经醒了。
“肥肥……”她轻声地喊,看着简霏那张惨白无血色的脸。
“我没死啊……”简霏开口,声音嘶哑,嘲讽道。
“还好伤口不深……吓死我们了……”虞希轻声道,瞪着她。
罗绮正要过来,被罗媛喝斥住,冲她使眼色,怕她刺激简霏,她再做什么傻事。
“我好像看到闫肃哭了,他哭什么?不是不爱了吗?小.美人,你告诉我,他为什么哭?”简霏一闭上眼,就浮现起自己割腕时,闫肃那歇斯底里的样儿。
那叫不爱吗?
分明痛不欲生。
“肥肥……”虞希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而且,两位老人也在场。
“霏霏啊,饿吗?”罗媛上前,和蔼地问。
简霏不吱声。
“你这丫头!你大姨跟你说话,你也不理?!”罗绮责备道。
“这没你的事儿!回家给霏霏做饭去!”罗媛对妹妹斥责。
“妈,要不您和小.姨都回去吧,这里留给我们这些小辈照顾就好了,霏霏会没事的,都放心吧!”虞希连忙劝道。
罗媛了解儿媳的心思,连忙拉着罗绮走了。
“霏霏,闫大哥他是有苦衷的……”两老太太刚走,虞希便忍不住对简霏说了。
苦衷……
简霏的双眼里,闪烁起希望的光彩,但,很快又灭了,恢复死一般的平静。
“霏霏,你别着急,闫大哥这两天就能来看你,让他当面跟你说清楚吧。总之,他是有苦衷的,不得已,才要离开你的。”
简霏还是不说话,那抑郁的样子,让人很难过。
闫肃是怕她再做傻事,才让虞希告诉她的。
简霏一直不说话,喂她吃饭,她也会吃点,也能下*走动了。他们担心她想不开,时刻都有人陪着。
没人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
头戴鸭舌帽,黑色墨镜遮掩,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于晚上,进了简霏的病房。
病房里,只有简霏一个人,她才洗漱过。
刚从卫生间出来,头发还没干,看到进来的人,仍旧面无表情。
墨镜后的双眼,已经湿.润。
隔着一段距离,简霏像没看到他似地,走去病*边,拿毛巾擦着自己那头齐腮的卷发。
闫肃轻轻地走上前,企图从她手里拿过毛巾,帮她擦头发,简霏冷冷地避开,也不说话。
“对不起!”闫肃沉声道,退后几步。
简霏还是不吱声,用力地擦着头发,身上裹着厚实的浴巾。
“霏……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不想……耽误你……这不是病,是病毒,已经有副作用了……”闫肃轻声解释,声音沙哑,简霏无动于衷,擦干头发,甩掉毛巾,揭开被子,上了病*,拿起*头柜上的美食杂志,翻看着,不理他。
“你别做傻事了,就当我出差去了!”看着简霏那跟没事人的样,闫肃心慌,又说了句。
“说完了?说完了,你可以滚了!”简霏冷冷道。
闫肃一脸莫名,他摘掉了墨镜,大步走上前,在简霏毫无准备之下,抱住了她。
“别再做傻事了!求你了!霏姐!”闫肃的声音带有哭腔,颤抖而嘶哑。
“我不会了!我简霏已经死过一次了!闫肃,我不管你有什么苦衷,你在我这,已经t.m.d被判死刑了!我跟你完了!我现在没兴趣知道你那个苦衷是什么!哪怕你死了也跟我没关系!滚远点!”她狠心说道,恨他的欺骗和隐瞒!
天大的事,没有跟她一起商量,自以为是地做了单方面的决定,而且还用最能伤害到她的方式!
这样的闫肃,在她眼里,罪大恶极!也不配她爱了!
简霏的话,刺疼了闫肃的心,他以为,她会抱着他哭一场,骂他一顿,打他一顿,然后,鼓励他坚持下去的……
他松开了她。
“那你要好好的。”
“我当然会好好的!我还要跟你离婚!”简霏咬着牙,狠着心说道。
他以为,他可以像个圣人一样,独自承担痛苦,对她放手,此刻,听到简霏说要离婚,那颗心像在被凌迟……
“怎么?你不是圣人的吗?不是为我好地一个人躲起来的吗?现在我要跟你离婚,你舍不得了?不会觉得自己是个将死之人会连累我了?”她死死地瞪着他,狠心讽刺。
闫肃的眸光闪烁,嘴角上扬,点了头,“只要你不做傻事,我什么都答应你!”
都是个谈未来都是奢侈的人了,还在心痛什么?!
闫肃在心里鄙视自己。
“那你赶紧让你的组织,把我们的离婚办了!别tm耽误我另寻新欢!”
闫肃笑笑,“你好好休息,我该走了!”
他站起,说话时喉咙口像被灌了水银,越来越沉,越来越堵。
他希望她能过得好,又tm没法忍受她另寻新欢!就是这么矛盾!
简霏挪动身子,就躺了下去,背过身子,闫肃戴上了墨镜。
“好好保重!”他说完,转了身,心在滴血。
简霏捂着嘴,眼泪汩.汩地流,这个混蛋!他还一副圣人的样子!
“闫肃!我会让你肠子都悔青了的!我会跟别的男人结婚、生子!让你生不如死!你tm最好给我好好地活下来,看着我幸福!不然,你死了我也去刨你的坟!”简霏那歇斯底里的吼声传来,闫肃的眼泪从墨镜后滑下。
他迈开步子,出了病房,两个穿着便衣的警察同事在等他,三个人,很快低调地离开了医院。
简霏一直在哭号着,蜷缩在*.上,鼻息间仿佛还残留着他身上的味道。
她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是造什么孽了,这辈子要这么苦!
也怕,怕闫肃真会死。
不过还好,他还爱她,用他自以为是的方式。
——
很快出院了,没再继续消沉,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经营餐厅。
割腕留下了疤痕,戴上手链,不仔细看也看不出。
她没去看闫肃,成天像个没事人一样。
不过,一星期之后,闫肃的律师找来了,说是由于情况特殊,他们的离婚,可以由法庭判决离婚。
“我还不能跟他去民政局办了?”简霏边擦着桌子,边嘲讽地问。
“这……没办法。”
“那还有什么意思?我就想跟他一起去民政局,办离婚手续!”简霏幽幽道,接过了律师的名片。
“我会转告他。”英俊不凡的律师沉声道。
“嗯,谢谢你,纪律师!”简霏客气道,送他到餐厅门口。
“肥肥!”虞希过来,“刚刚那位是客人?好帅啊!”
“闫肃叫来的律师,跟我说离婚的事的。”简霏淡淡道。
“离婚?!”
“我提出的,可惜啊,他没法出来跟我去民政局。”
“肥肥!你何必这样,我知道你还气他,但是,闫大哥,他心里更苦吧……”虞希轻声地劝。
“他苦,是他活该!”简霏狠心道。
“哎……”虞希叹了口气,还不知道闫肃什么情况呢,能不能治好,会不会无药可救……
简霏解开围裙,把店里交给服务员,去隔壁了,虞希也跟着,看着简霏拿着便签本,在上面写字。
“看样子,她在写她以前的故事……”
“哎……”虞希再次叹气。
“对了,你不是写小说的吗?怎么突然就我开起店来了?”她看向身侧的短发女人,好奇地问。
“写太久了,该停下了。”对方笑着回答。
她们闲聊着,简霏一直在那写,回忆过去,那些往事仍然历历在目,清楚地记得,第一次和闫肃有交集的画面。
还记得,最初的时候,只是觉得闫肃是个爷们,而且是个警察,将来肯定不会背叛她,并没有多少感觉。
当她对他死缠烂打,有一段时间后,当闫肃答应她,做她男朋友那一瞬,她对他才算真正地动了心。
写着写着,眼泪就滚下了。
突然很怕,怕闫肃撑不过去,怕她的未来,又要在形单影只里度过……
虞希走过去时,简霏已经趴在了桌上,肩膀在颤抖,低低的抽泣声,教人心酸。
“肥肥,我知道你心里放不下他,要不,去见见他吧?你可以见他的,给他打打气鼓鼓劲也行啊……”虞希哪会不明白简霏的心思,嘴上那么狠心,心里到底是放不下的。